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五章 白氏姐弟
“下一個，白梓殤.……大俠！？”
“有！”
先前提著兔子的孩子立馬應了一聲，跳出了福圈。這是一個十分精瘦的孩子，身著一套改製過的緊身狩獵服，手臂上纏滿了粗布帶，頭上束有一根綠色的護額，護額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畫，什麽也沒寫。他的身高約摸三尺有七，比同齡孩子矮了那麽一點點，五官端正，皮膚黝黑，手指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也不知道是怎麽弄傷的。
“給我站回去！”砍柴翁一隻手指了指地上的春筍福圈，另一隻手舉著名冊，額頭布滿黑線，問道，“這名冊上麵"大俠"二字是你加上去的？”
白梓殤嬉笑著跳回福圈內，道：“正是！”
“寫得真醜.……”砍柴額扶額搖頭，繼續道，“白梓殤，今年七歲有四，文學課成績第二十名，允錄入武學課，望其.……”
砍柴翁話還沒說完，白梓殤又跳了出來，走到台前向人們鞠了一躬，侃侃而談道：“鄉親們！我叫白梓殤，想必大家都認得我。”
是啊，每天都在鎮子裏亂竄鬧騰的家夥，應該沒有人會忘得掉吧。
“我的姐姐呢，叫白梓玲。”白梓殤暗自笑了笑，繼續道，“她今年十九歲，已經到嫁人的年齡了，不知哪路神仙能來我家收了她，我做媒，不收彩禮，咱還倒貼嫁妝！”
“哈哈哈哈！”
這小家夥似乎天生是個笑角兒，他一說完，底下立刻爆發出了一陣笑聲，原來他是借著獻筍大會的東風給姐姐相親來了，不過，可千萬不能把這小子的姐姐娶走，不然的話，失去了治這小子的法寶，整個清水鎮可都沒得安寧日子過了。
就在眾人哄笑之時，突然有一物什從遠處直射過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白梓殤的腦門上，砸得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捂著額頭呻吟不止。
“臭小子！不想活了！？”一聲清脆的喝罵聲從遠處傳來。
“啊！？姐.……姐姐你怎麽來了？你……你不是去謀縣了嘛？”白梓殤的臉“唰”的一下變得煞白，他已經能猜到今晚回家會受到何種“酷刑”了。
“哼！怎麽？弟弟的獻筍大會，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能參加麽？”說話的是一個少女，身高五尺有二，著紫色狩獵服，丹鳳眼，似劍眉，鼻子高挑，嘴唇薄嫩，身材勻稱，玉腿修長，雖說不上傾國傾城，可也算是個極其耐看的美人兒了。這少女，便是白梓玲，此時，她正從落花廣場邊的歪脖子樹下朝白梓殤走去，嚇得白梓殤直往砍柴翁的身後縮。
“姐姐，你回來啦？野貨（行話，意思是野生動物的肉、皮、毛、角等）賣得可好？”
“好——”白梓玲拖著長音，眼神逐漸變冷，瞪著白梓殤道，“哪有你好呀！？嗯？連姐姐的終身大事都這麽操心，是嫌姐姐安排的事情不夠做麽？”
“沒有沒有.……”麵對姐姐冰冷的麵孔，白梓殤一秒變慫，剛才還談笑風生為姐姐相親的他，轉眼間便成了縮在砍柴翁身後瑟瑟發抖的小貓咪，隻敢吸氣兒不敢喘氣兒。
白梓玲看著自己弟弟的模樣，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懷戀，心中想起一人。她慢慢走過去，
先是朝砍柴翁和高台上的四人行了個禮，然後在弟弟的麵前蹲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臉色變得溫和，道：“梓殤，將來想做什麽？”
“獵……獵人……”白梓殤小聲道。
“嗯？”白梓玲有點吃驚，又複問道，“你難道不想成為弑夙者麽？”
白梓殤搖了搖頭，道：“弑夙者站得太高，不自在.……”
“也對。”
白梓玲點頭表示認可，然後頓了一下，道：“姐姐要你把自己將來想做的事告訴大家，告訴所有人。”
“現在？”
“對，就借著這次獻筍大會。”
“可是.……”白梓殤看了一眼周圍如潮的人群，猶豫了。
“你都當著大家的麵給我相親了，我提點小要求不過分吧？”白梓玲的臉色又逐漸變得冷了起來。
“好吧.……”白梓殤害怕姐姐生氣，終是妥協了。
他從砍柴翁身後走了出來，立於台前，麵朝人群。
白梓玲滿意地笑了笑，退到砍柴翁身邊，注視著弟弟的一舉一動，眼神迷離，仿佛看到的不是這一幕，而是在享受過去的某一刻。
“和他很像啊……”砍柴翁小聲道。
“嗯。”
“各……各位！”白梓殤抿了抿嘴唇，扭頭望著姐姐，眼神裏盡是猶豫。
白梓玲笑著朝台下努了努嘴，示意他快點講。
“說啊！臭小子平時不是挺能鬧嘛？”
“是啊是啊！今天是你們的主場，我們所有人都聽你說！”
“.……”
人們你一句我一句鼓勵著白梓殤，令他心裏一暖，頓時有了底氣，正待說話時，底下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混球！再這樣扭扭捏捏的，我就把你偷我家雞的事情告訴你姐姐！”
“哎哎哎！”白梓殤頓時汗毛炸起，一跺腳，忙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悄悄瞥了一眼身後的姐姐，正見她收起笑容，俏臉變得愈發冰冷。
“哼！今晚回去再收拾你.……”
“哈哈哈哈！”底下又爆發出了一陣笑聲，那個雞被偷了的家夥，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尷尬地吐了吐舌頭，縮到後麵去了。
白梓殤吞咽了一口唾沫，組織了一下語言，挺直腰板，昂起頭，道：“我叫白梓殤，是白梓玲的弟弟，今年七歲有四，我將來想要.……”白梓殤說了一半，突然停下了，他又抿起嘴巴，轉過頭望著白梓玲。
白梓玲冰冷的俏臉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她臻首微點，鼓勵白梓殤繼續說下去。
“我……我將來.……”白梓殤頓了一下，話語突然一轉，從他的姐姐開始說起，道，“我的姐姐白梓玲是一位遊蕩在涎西山脈的獵人，我們的爹娘死得早，是姐姐靠打獵養活我的，雖然她平時對我很嚴格，也不愛笑，總是擺著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可我知道她很愛我，我也很愛她。她打獵時颯爽優雅的身姿，就好像穿梭在
深山裏的精靈一般，所以，我今後也要像姐姐一樣，成為獵人！”
“好！”
“小子！好樣的！”
“.……”
白梓殤剛說完，台下便爆發出了一陣喝彩聲，鄉親們都沒想到，平時調皮搗蛋的壞小子竟然也有這等覺悟。
然而，少年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如同寒水入冰窖，讓台下雷鳴般的轟動靜止了下來。
“我，想要成為弑獸獵人.……”
“.……”
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為了我的父母.……”
“梓殤.……”白梓玲輕輕喊了一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姐姐。”白梓殤轉過身看著白梓玲，僵硬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成為弑獸獵人意味著什麽，我也知道了一些七年前的事情，雖然大家都瞞著我，可我長大了，不是麽?”
“可是.……”白梓玲還想說什麽，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輕吟，把她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放下吧，梓殤這孩子，終究不是他.……”
說話的是林家老爺，他不知何時離開了高台，走到了白梓玲的身後。
“林叔叔……”白梓玲強忍住不哭出來。
“你出獵回來也累了，去內堂看看吧，我猜那裏才是你最想待的地方，正好去陪陪他，隨後我會讓張姐把飯菜給你送去，至於梓殤，有琪兒在，放心吧。”
“嗯。”
白梓玲應了一聲，轉身離去了，直到離開落花廣場之前，她都不曾回望弟弟一眼，因為她不敢，她害怕想起他。
白梓殤站在廣場中央，看著姐姐離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探知的欲望，他隻知道七年前弑獸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卻對其他事情因果一無所知，他迫切想要探尋七年之前，虛蟒十二年冬月.……
“梓殤，快回來！”
白梓殤聽到林琪喚他，身軀一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見到鄉親們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遂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回到自己的福圈內。
“小琪，我是不是說的有點早了？”白梓殤問道。
“啊？你問我？”林琪搔了搔小腦袋，眉頭微皺，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我覺得……是有點早了.……”
“可是我一看到鄉親們的臉我就把持不住啊。”白梓殤捂著臉，埋怨道，“他們明明知道些什麽，卻一直瞞著我，那複雜的眼神就好像在對我說‘梓殤啊，我知道七年前發生了什麽，可我就是不告訴你……’這不可這勁兒折磨我嘛。”
“也許，他們有什麽難言之隱吧。”林琪說著，拍了拍旁邊李陌星的肩膀，道，“沒準兒等你學會行氣，成為獵人，他們就告訴你了，是吧陌星？”
“嗯……啊？”李陌星睜開死魚眼，一臉沒睡醒的模樣，正待開口說話，前麵又傳來砍柴翁的聲音。
“下一個，李陌星.……”
“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