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十二章 山中波瀾
“別喝.……”
“怎麽了？”林琪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著李陌星。
“叫你別喝，你聽我的就是。”說完，李陌星從林琪手裏拿過酒瓶，瓶口也不塞，隨手往一邊丟去。
可誰曾想，白梓殤這機靈鬼竟眼疾手快，飛身撲起，在酒瓶掉到地上前，給接住了。
“梓殤！”李陌星著急地喊了一聲，站了起來。
白梓殤小心翼翼地捧著酒瓶，怕李陌星搶，忙跑到兩丈外站定，後怕地道：“這麽好的東西，你們不喝就算了，還這般浪費？瞧瞧，都灑出來了，哼！你們不喝，我喝！”
說完，白梓殤舉起酒瓶就要往嘴裏灌。
李陌星心裏一沉，臉色大變，沒多想，立刻行氣於腿，速度驟增，一個呼吸便閃身至白梓殤麵前，瞬間將其鉗製住。
這動作，迅雷疾風，把周圍的小夥伴們都看呆了，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眼睛裏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陌星，你.……你會行氣？”白梓殤結巴道。
李陌星黑著臉，喘著粗氣，低沉道：“把酒給我.……”
“哦。”
白梓殤應了一聲，趕緊鬆了手。
李陌星緊緊攥著酒瓶，轉過身，仰起頭，把謀山酒盡數灌進自己的嘴裏，吞咽了下去，然後用力將酒瓶擲向旁邊的石頭，發出“哐當”一聲脆響，碎片紛飛。
“陌星，你沒事兒吧？”林琪李陌星身邊，輕輕扶著他的肩膀。
“沒事兒，都回家吧。”
說完，他便掙開了林琪的手，離去了。
留下其餘五個孩子，立在篝火旁邊，大眼瞪小眼，一句話也說不出，饒是肉糊味兒四溢，也沒有一個人發覺。
“李陌星他.……他怎麽會行氣？”終是方雷打破了沉寂，問道。
“不知道。”姚大壯搖了搖頭。
“不知道。”杜三寸附和。
方雷突然一拍腦門，反應了過來，吃驚地道：“七歲行氣.……那這不就意味著，他是百年難遇的天才麽！？”
“天才！？”
姚大壯和杜三寸聽到“天才”二字，皆目瞪口呆。這清水鎮，除了當年的林燁，還會有別的天才？倘若真的有，那估計得全鎮子所有人的祖墳都冒青煙才行。
白梓殤和林琪站在篝火旁邊，一直盯著李陌星的背影，看著他離去，思緒萬千。
“喂！林琪。”白梓殤湊在林琪耳邊，小聲道，“你說陌星隱瞞自己的實力，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啊？”
“八成是的，他今天太反常了.……”
“那咱們怎麽辦？”白梓殤一時間沒了主意。
林琪沉思了一會兒，道：“順著陌星的意思，先替他隱瞞下去，改天再找他問清楚，另外，咱倆先商量一下對策。”
“對策？什麽對策？”
林琪朝著正在討論個不停的姚大壯三人努了努嘴，道：“喏，他們三個，也看到了。”
白梓殤眼珠轉了轉，笑道：“這個好辦，瞧我的！”說完，他將烤糊的肉串取了下來，走向方雷三人，正巧聽到他們在談論李陌星的事情。
“沒錯，李陌星剛才的速度，肯定是行了氣。”
“那他真的是天才？”
“應該是……”
“我要回去告訴爹娘，他們一定很高興，不對，全鎮子的人應該都很高興！”
“.……”
“咳……咳咳……”白梓殤使勁兒咳嗽了幾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梓殤快過來！”方雷見到白梓殤，一把將其拉到懷裏，摟著他的肩膀，神秘地道，“我們發現，李陌星會行氣，他是個天才！”
“天才？”白梓殤佯裝不解。
“對啊！”杜三寸接過話頭，道，“李陌星今年七歲，和我們一樣大，可是，他竟然已經會行氣了！你說，這不是天才是什麽？”
“他什麽時候會行氣的啊？”白梓殤摸了摸腦門，滿臉
的疑惑。
姚大壯站了出來，指了指白梓殤先前站立的地方，比劃道：“就剛才啊，他‘嗖——’的一下就跑到你麵前了！還把你的寶貝謀山酒給搶了去……”
“啊嘞？是麽?”白梓殤扭頭看向林琪，問道，“林琪，你看見了麽?”
林琪聳了聳肩，搖了搖頭，表示沒看見。
“可是我明明看到……”方雷不信，剛要辯解，便被白梓殤打斷了。
“那是因為你第一次喝謀山酒，不適應。”白梓殤又指了指姚大壯和杜三寸，老練地道，“還有你，你，你們兩個，也是因為第一次喝謀山酒，出現了幻覺。”
“是幻覺麽?”
杜三寸開始動搖了，他其實也隻瞥見一個影子飛了過去，具體是什麽情況，他也不清楚，剛才隻是跟著方雷附和罷了。
“當然是幻覺！”白梓殤遞給杜三寸一串烤肉，繼續胡扯道，“我剛才，還看見你浮在篝火上，火苗子朝著你的屁股撩了半天，也不見你叫喚，你說，這不是幻覺是什麽？”
杜三寸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就這麽信了。
可方雷和姚大壯，還是寧願相信李陌星是個天才，畢竟這樣的話，他們也可以跟著沾光。
白梓殤歎了口氣，道：“得得得，我也是喝了酒的人，說出來的話估計沒什麽分量，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問林琪，他是唯一一個沒有飲酒的人。”
方雷和姚大壯看向林琪。
“額……對！”林琪配合白梓殤，道，“剛才陌星隻是走過去搶了謀山酒喝罷了，哪裏有什麽行氣嘛……”
姚大壯想了一下，道：“那……那我剛才把酒吐掉了，沒喝下去，我看到的應該不是幻覺，李陌星剛才就是在行氣，他就是天才！”
“你確定你一點都沒喝下去麽?”白梓殤又複遞給姚大壯一根肉串，道，“你回味一下，嘴裏是不是還有酒味兒？好酒開缸，三分酒氣便能惹人醉，況且你還隻是一個小娃娃，確定沒醉？”
“照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是有點暈乎乎的。，”
“喂喂喂！三分酒氣惹人醉，是真的嘛？”林琪湊在白梓殤旁邊耳語道。
“我胡扯的.……”白梓殤小聲道。
林琪聽了，憋著笑，接過一串烤肉，遞給方雷，道：“你聽聽，姚大壯這體格，聞著酒氣兒都醉了，你喝了那麽大一口，能不醉麽?”
“這.……”
“你再想想，人家李陌星若是七歲會行氣，那咱們幾個不都成了廢物？你甘心嗎？”
“不甘心……難道我真的看錯了？”
“嗯，你看錯了。”林琪和白梓殤異口同聲地道。
方雷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還想說什麽，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終是點了點頭，信了。
白梓殤遞過一串烤肉，道：“喏，吃了就回家吧。”
“這都烤糊了.……”方雷苦笑。
“吃裏麵的不就得了。”
方雷接過肉串，象征性地咬了幾口，便帶著姚大壯和杜三寸往山下走去。
“喂！”
白梓殤居高臨下，把他們叫住，道：“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許跟任何人說。”
“為什麽？”
“因為你們吃的肉，是林琪瞞著家裏拿的，若是被人知道了，他就會受到責罰，以後咱都沒肉吃了。”
仨小家夥睜大眼睛，將吃驚的目光移到林琪身上，篝火餘暉下，林琪點了點頭。
“所以，誰要是敢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我就像殺野兔一樣，給他開膛破肚，把剛才吃進去的肉全給掏出來，聽明白了嗎！？”
白梓殤說這句話的時候，陰沉著臉，語氣冷冷的，嚇得方雷三人直打哆嗦。
他們見識過白梓殤宰殺野味的過程，也不敢懷疑白梓殤威脅的說法。
“知道了，我們肯定不會說出去……”
“嗯，很好！”白梓殤勾
起一抹微笑，將烤熟的兔肉丟給他們，道，“喏，這個火候正好，你們路上吃吧。”
方雷接住兔肉，點了點頭，帶著姚大壯和杜三寸，朝山下走去。
“記住你們的承諾哦！”
“.……”
“路上注意安全喲！”
“.……”
“明天再去找你們玩兒.……”
“行了行了別喊了，他們都走遠了。”林琪打斷白梓殤，在篝火旁坐下，道，“這樣一來，總算是幫陌星隱瞞住了，梓殤，可真有你的！”
白梓殤嘿嘿一笑，在林琪旁邊坐下，自誇道：“那是自然，跟在吟遊官陸黔後麵端了半年的茶水，可不是白端的，他那一張通天破地的嘴皮子，我沒學八九也有六七了。”
“陸黔？就是那個新來的吟遊官？”
“對呀，不過你可別看他新來的，肚子裏的墨水兒，還是有些的，他能講出好多好多外麵的故事，像什麽十裏聚義，半坡說叛，南影瘸大戰北涼客.……還有好多好多，改天帶你一起去聽。”
林琪笑著點了點頭，道：“那也得等你‘活’過今晚再說啊.……”
“嗯？”
白梓殤一時間沒聽明白林琪的話，而後突然反應了過來，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唉！我都忘了，家裏還有個人等著要收拾我呢。我親愛的姐姐啊，隻求你今晚下手能輕些，別讓我跟上次一樣，在床上一躺好幾天，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白梓殤雙手合十，仰天禱告。
“你姐姐有那麽可怕麽?”林琪笑道。
“那是你沒有經曆過。”白梓殤誇張地道，“我隻要一回家，就肯定會落入她的陷阱，進而陷入她的魔爪，永世不得翻身……”
“是麽？”林琪正色道，“我倒覺得，這是一次機會，探尋真相的機會。”
“.……”
白梓殤沉默了。
“你今天在獻筍大會上說的話，觸動了所有人，包括你的姐姐。”林琪往白梓殤身邊挪了挪，道，“七年前，你姐姐十二歲，她肯定看到了些什麽，看到了鄉親們不願意說出來的事實，你父母的死，還有.……”
“住口！”
白梓殤淩厲喝止。
林琪一怔，臉色變得通紅，仍硬著頭皮將話說完，道：“還有.……還有我的大哥，林燁之死。”
白梓殤胸口劇烈起伏著，站了起來，沉聲道：“林琪，你記住，我不可能從我姐姐身上探尋過去的真相，因為，爹娘的死，對她來說，是一段極其痛苦的回憶。”
“可是.……”
“我想讓我的姐姐，能拋下所有的擔子，忘卻當年的事情，像一個正常的女人一樣，心安地、幸福地活著。”
“可真相總歸要浮出水麵，總將被我們探尋，擔子，也總要有人抗啊……”
“我長大了，我來抗！”
“那我的大哥呢？我想要知道他，我想要了解他，你能不能幫我……”
“你是在替林栩打聽吧？”
“嘎！？”林琪愣住了，他怎麽會知道。
“林栩曾經為這事兒來過我家，還和我打了一架，他最終什麽也沒問出來。”白梓殤伸手將頭上的護額扶正，道，“我太了解你了，林琪，你……太過善良，總是想盡辦法讓所有人滿足，唯唯怠慢了自己。”
“梓殤.……”
聽著白梓殤的話，林琪覺得這麽些年所有的委屈都湧上了喉頭，眼眶濕潤，渾身發抖。
“你這樣，很累的……”
留下這句話，白梓殤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隻剩林琪一人，在篝火旁坐下，看著火光搖曳，隨手添了根柴火進去，終於，他忍不住心裏悲慟，抱著雙膝，嚎啕大哭起來。
山裏寂靜，回聲嘹亮，好在他的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哭聲穿過心裏的孔洞，聽起來，如同百獸嘶鳴，分不清是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