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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十四章 梓殤歸家受罰,凩閑劫斬蛟獄

  白梓殤的家,是在清水鎮最南邊的角落,地處偏僻,少有人往,不過,這種地方他倒也樂得喜歡,因為他可以做很多別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情,而不會被告擾民。


  唯獨不好的是,離山太遠,每每進山,或是去學堂,都要走半個時辰,不過,這小家夥總能琢磨出新的路子來,有時候從鎮西繞去,有時候從鎮東繞去,時間一長,整個清水鎮的布局暗道都盡數被他掌握了。


  也正因如此,他搗起亂來,總是讓人很頭疼.……

  白梓殤到家時,已近醜時,此時的清水鎮,完全陷入了沉靜,聞不得一絲聲響。


  “姐姐?”


  白梓殤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屋,而是在門口試探性地喊了聲。


  “姐姐,你睡了麽?”


  “.……”


  還是無人應。


  白梓殤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翻身上房頂,借著月光,從瓦間朝屋裏望去,瞧見白梓玲的床上鼓鼓的,有規律地一起一伏,似是睡著了。


  “呼——”


  白梓殤長呼了一口氣,輕輕下了房頂,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老舊的木門頓時發出了“吱吱呀呀”的呻吟聲,在這靜謐的夜裏格外響亮。


  “嘶——”


  白梓殤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再去推門,他四下望了望,突然驚喜地發現,窗子竟然是開著的。


  “姐姐不喜屋裏悶熱,倒是正好成全了我,哈哈哈哈!”


  這麽想著,白梓殤開始躡手躡腳地從窗戶往裏翻,窗戶不大,可對於一個身材精瘦的七歲孩童來說,要翻過去還是輕而易舉的。


  然而,白梓殤前腳剛踩到地上,便從黑暗中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你回來啦?”


  “嘎!?糟了!”白梓殤心髒一揪,頓覺腳踝一緊,被一股大力拖拽了出去,倒吊在房梁上。


  “姐……姐姐……你怎麽還沒睡啊?”


  “你不是上房頂查探過了麽?怎麽還問我?”


  話音剛落,屋內的燭台便被點亮了,微弱燭光下,白梓玲正臥坐在躺椅上,右腳踩著椅沿,左手和右手各拉著一根繩索。


  左手的繩索通向床,右手的繩索接著房梁。


  “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這個月可乖了。”


  “乖?”


  白梓玲起身將繩索綁在旁邊的柱子上,然後繞著白梓殤,邊走邊道:

  “上個月的今天,也就是二月十一號,你把宋家愛犬的腿給打瘸了。”


  “是它先衝我吠的!”


  “二月十四號,你又把徐有道家養的豬全給閹了。”


  “是徐昌先罵林琪,說豬生的都比他壯,而且……豬閹了長得快,不是麽?”


  “那是人家的種豬……”


  “.……”


  “二月十九號,你偷了三順子家的雞;二月二十七號,你在慕容家的兵器上刻滿了‘殤大俠’三個字;三月六號,你又跑到林府,將林栩的玉佩搶了去……你說說,你這也叫乖?”


  白梓殤聽了,臉色通紅,他這可不是因為害臊紅了臉,而是因為倒吊在房梁上,血液上湧導致的。


  “姐姐,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一個月,兩個月前,你也是這般說辭,卻沒見哪次能消停會兒。”白梓玲嘴上這麽說,可還是走到柱子旁,鬆開繩索,輕輕地把白梓殤放了下來。


  “該罰的還是得罰,上個月給你安排的事,完成得怎麽樣了?”


  白梓殤趕緊跑到裏屋,取出一把短弓,遞給白梓玲。


  白梓玲接過短弓,驚訝地發現弓弦早已失去彈性,幾乎要斷裂了。


  “我讓你每天拉弦三千六百次,你拉了多少次?”


  “七千二百次!”


  燭光下,稚嫩的小臉滿是自豪的神色。


  白梓玲一聽,忙丟了短弓,蹲下身子,雙手捧起白梓殤的小手,仔細打量著。小手上,遍布著傷痕,中指和食指間,早已結起了一層繭。


  “傻弟弟,怎麽這麽拚命?”白梓玲話語間盡是心疼。


  白梓殤倒覺得無所謂,他笑著將小手抽了回來,道:“姐姐,是你太小瞧我了,等我學會了本領,你就不用再進山狩獵,安心在家等著嫁人吧。”


  “臭小子!這麽希望姐姐嫁出去啊?”白梓玲嗔道。


  “沒有沒有!”白梓殤忙擺手,道,“我隻是希望姐姐快點有個家,我也好跟著沾沾光唄。”


  白梓玲搖了搖頭,道:“梓殤,你記住,對姐姐而言,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這個世界上,你我已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明白麽?”


  “嗯!”


  白梓殤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湊近白梓玲,摟住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姐姐對我最好啦!哈欠~這都醜時了,好困呐,我先去睡啦,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說完,小家夥在白梓玲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帶著甜甜的微笑,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給我站住.……”


  聞言,白梓殤的笑臉瞬間僵住了,他慢慢地回過頭,問道:“還……還有事嘛?”


  “別以為岔開話題,外加幾句煽情的話,就能瞞天過海,逃避懲罰。”白梓玲語氣漸冷,指了指屋外,道,“給我跳樁子去,跳完半個時辰才準睡覺!明日跟我一起去給鄉親們道歉!”


  “姐姐——”白梓殤哭喪著臉,想要撒嬌,可白梓玲根本不吃這一套,她板著臉,揪起白梓殤,將其丟到門外,然後朝庭院裏的木頭樁子努了努嘴,道:“忘了說了,你小小年紀,竟敢偷偷飲酒,懲罰外加半個時辰,現在開始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剛才湊過來親我的時候,我就聞到了,雖然很淡,可那的確是酒味兒。”


  白梓殤聽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行了行了,不就是跳一個時辰的樁子嘛,總比上次給我分筋鬆骨要好些,我照做就是了,姐姐你快去休息吧。”


  白梓玲點了點頭,轉身回房休息去了,她知道白梓殤既然答應接受懲罰,就絕對不會投機取巧,從小到大都是這般,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見姐姐進了屋子,白梓殤歎了口氣,自語道:


  “唉,懲罰倒是無所謂,隻希望這一次,姐姐你能在家多待些日子,好好陪陪我吧……”
……

  與此同時,西北千裏外,龍陽邊境斷崖上,斬蛟獄前.……

  一男子,著淡白布衣,攜精致佩劍,端立於斯,他那淡漠的雙眼裏,了然無神。


  “何人至此!?”看門獄卒厲聲喝道。


  男人沒回話,隻是抬了抬頭,露出了自己的麵孔。


  “啊!?南.……南宮大人,您怎會來此肮髒荒涼之地?”


  “來劫獄……”


  男人輕描淡寫一聲道,嚇得獄卒一陣哆嗦。


  “劫獄?您.……您就別開玩笑了,您可是龍陽禁衛總教頭,這劫獄,不髒了您的手嘛?”


  “整片阡陌,早都髒透了,不差我這一隻手……”


  說完,男人自顧自地朝地牢走去。


  “來……來人呐!快來人呐!有人劫獄!”


  麵對獄卒的呼喊,男人並不曾理會,隻是走到牢門前,伸出手指指向門鎖,緊接著,肉眼可見一股氣流順著鎖眼鑽了進去,隻幾秒,那鎖便開了。


  門後,是幾十個獄卒,皆身披鏈甲,手握鋼刀。


  “讓開!”


  男人冷冷地道。


  “南宮大人請回吧,這斬蛟獄可不是說闖就……”


  “鋥!”


  這是寶劍出鞘的聲音。


  “南宮.……大人……”


  獄卒們望著寒氣畢露的劍刃,一股死亡的恐懼油然而生,個個被冷汗打濕了背甲。


  “我已是被革職流放的人了,莫再叫我大人.……”


  言畢,男人將劍插在地上,左手一揮,劍鞘兀自升騰飛起,繞著他的身邊旋轉。


  “讓開吧,你們擋不住的,不要討受皮肉之苦……”


  “兄弟們莫怕,他不用劍,給我攔住他!”


  “是!”


  旁邊立刻分出兩名獄卒,揮刀朝男人砍去,就在刀刃將至之際,男人身邊那騰空的劍鞘猛地提速,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下一秒,便見欺身的兩名獄卒毫無征兆地摔倒在地,暈了過去,其後頸上皆多出了一道深深的暗紅。


  “好快的劍.……”眾人愕然。


  “縱使他再快,也架不住人多,聽我命令,所有人都給我上!”一個似是典獄官的人命令道。


  “是!”


  男人深深歎了口氣,道:“唉,你可知你這聲命令,要害多少兄弟遭受皮肉之苦?”言畢,男人中食二指並攏,擺了個把式,而後輕輕一揮,劍鞘便如同脫了僵的野馬,在獄內橫衝直撞。


  “啊!”


  “額!”


  “.……”


  伴隨著一陣陣沉悶的撞擊聲和此起彼伏的呻吟,獄卒們一個個倒下,很快便堆起了一座肉山。


  男人搖了搖頭,移步朝監獄深處走去,期間再無人阻攔。


  斬蛟獄深處,關押的要麽是窮凶極惡的歹人,要麽是罪責滔天的罪犯,此處位於蛟腹,濕潮陰暗,死氣沉沉。


  然而在這醜陋的環境下,竟有一嬌嫩女子,縮在角落,麻木地瑟瑟發抖。


  女子著破爛囚服,赤腳,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頭發雜亂披散,遮住了麵容。


  可男人,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璃兒!”男人輕喚。


  女子身軀猛地一抖,抬起頭,隔著淩亂的發絲朝男人張望,如死灰般絕望的眼神中,閃過了無數種複雜的光,有悲哀,有淒涼,可更多的,是怒。


  “凩閑!”女子喊了一聲,開始往男人爬去。


  男人趕緊破開牢門,衝進去將女子摟在懷裏,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龐,愛憐地道:“璃兒,你受苦了……”


  女子不停地搖頭,抽泣,好似有話憋在喉嚨裏,卻始終說不出來。


  男人心覺不對,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孩……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女子聽了,突然揪住男人的衣領,將頭埋在他的懷裏,顫抖著,嚎啕著,從喉嚨裏嘶啞地擠出一句話。


  “孩子,沒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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