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十六章 街上林琪中曲，籬下男人有疑
“哥，你醒啦？”
李陌星醒過來時，是在床上。
太陽透過窗戶上的縫隙，將光斑撒向他的麵龐。他皺著眉，眯著眼，抬頭望向窗外，手指用力按揉著鼻翼。
“哥，你是哪裏不舒服麽?”
段紫瞳趴在床頭，用手肘撐起自己的小腦袋，大大的眼睛一直盯著李陌星看。
“沒有。”
李陌星隨意應了一句，翻身下床，可雙腳剛落地，便覺一陣暈眩襲來，不得已，又複癱坐了回去。
“哥你沒事兒吧！”
“我……呼.……我沒事兒。”
李陌星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想要把那股暈眩感驅走。
可這種糟糕的感覺卻不減反增。
萬般無奈下，他隻好扶著床沿顫巍巍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臉盆走去，想要洗把臉清醒一下。
臉盆裏的水，還是昨晚的，沒有換過，一片淡紅。
李陌星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一頭紮進水裏，感受冰冷的液體滑過麵頰，流經脖頸，淌進耳朵。
就在他感覺稍微好點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一陣叫喊聲。
“陌星！”
“陌星！”
這是林琪和白梓殤的聲音。
“啊——————”
真是怕誰來誰，李陌星頓時感覺頭又大了。
“紫瞳！待客！”
他專門將重音放在“客”字上。
“好嘞！”段紫瞳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跑到客廳，見著林琪和白梓殤站在門口，遂招呼道，“哥哥在洗臉，你們隨便坐吧。”
“叔叔呢？”
“爹一大早就出去了。”
“哦。”白梓殤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紫瞳妹妹，我和林琪又嘴饞了，想吃你做的菜.……”
段紫瞳聽了，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好呀，我正準備給哥哥做飯，順便多做一些吧。”
“那就謝謝紫瞳妹妹啦！”林琪笑道。
“不用不用，你們是哥哥的好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啊！？林琪哥哥你怎麽了？”段紫瞳突然盯著林琪的臉，滿臉驚恐地道。
“什麽怎麽了？”林琪望著段紫瞳，不明所以。
“讓我瞧瞧。”白梓殤走到林琪麵前，看了一眼，笑道，“原來是流鼻血了，林琪，你這兩天吃得不錯嘛。”
“流鼻血！？”李陌星一驚，猛地將頭從水盆裏拔了出來，愣愣地站在那裏，殘留的水漬順著下巴和脖頸直往下滴，饒是打濕了衣襟也不以為意。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流鼻血呢。”段紫瞳低著頭笑了笑，從腰間取出一條手帕，遞給林琪。
就在這時，李陌星突然從裏屋衝了出來。
“哥！？”
段紫瞳被嚇了一跳。
“陌星，你洗完啦？哎哎哎！你幹嘛！？”
“讓開！”
李陌星大喝一聲，推開白梓殤，然後一把拽過林琪的胳膊，火急火燎地將其衣袖往上拉。
“陌星，你弄疼我了.……”
“別動！”李陌星沉聲道。
林琪見李陌星身體發抖，表情嚴肅，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於是乖乖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待到衣袖卷起，眾人方可見，林琪那纖細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印成一條條黑色的紋路，頗為恐怖。
“林琪這.……這是怎麽了？”白梓殤吃驚地道。
李陌星沒有回答，而是扶著林琪坐下，跑去裏屋取來一塊兒粗布，塞住他的鼻子，問道：“林琪，你今天都吃了些什麽？喝了些什麽？”
“吃了什麽？”林琪仔細想了一下，“我今天起的晚，就吃了倆饅頭，要問我喝了什麽
，嗯……我好像什麽都沒喝。”
“好像？”李陌星皺了皺眉，他顯然不想要模棱兩可的答案。
“你別急，讓我好好想想。”林琪用食指輕點著嘴唇，開始回憶道，“我今早巳初起，去廚房拿了兩個饅頭，然後就去找梓殤。
走在路上饅頭被人撞掉了，那人跟我道歉，幫我把饅頭撿了起來，他還好心問我用不用再買一個，我說不用，隻有吃自家的饅頭才能長高，然後我就走了，一出街口，便遇見白梓殤和他姐姐……對！我今天什麽都沒喝！”
“那個人你認識麽?”
“哪個人？”
“哎呀，就是撞你那個。”
“不知道，我沒太注意他的長相，而且……而且他好像用布把臉遮住了。”
“那他穿什麽衣服你總記得吧？”
“衣服.……應該是黑色的，一件長褂。”
李陌星聽了，忙把段紫瞳拉到一邊，小聲問道：“爹今早出門穿的什麽衣服？”
“就昨天穿的啊，那件淺藍色的袍子，怎麽了？”
“沒什麽。”
“你問爹的穿著幹嘛.……啊！你不會是……”
“噓！”李陌星一把捂住段紫瞳的嘴，低聲嚷道，“你瞎想什麽呢？我就問問而已，快去做飯去！”
李陌星不由分說地將段紫瞳推進廚房，還把門給關上了。
“喂，陌星，林琪他沒事兒吧？”白梓殤走過來，擔憂地道。
“沒事兒，放心吧。”李陌星強迫自己笑了笑，“你們先坐著，我去去就來。”
“你去哪兒啊？”
“哪來那麽多問題？乖乖坐著就是！”
說完，李陌星一頭鑽進父親的房間，反手將門鎖住，開始到處翻找著什麽。
“解藥！解藥！解藥應該就放在哪裏……”
父親的房間不大，擺設很少，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和一個櫥。冬天用的火盆還擺在地上，裏麵的灰燼早已變得冰涼，床上有著薄薄的被單，和一個用舊布料堆成的枕頭。
桌子雖然破爛，可卻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打開抽屜，裏麵也隻有簡簡單單幾張紙，和一支筆，另一個抽屜裏，則是裝滿了謄抄好的詩集文獻。
李陌星的父親，是個文化人，是個墨客。
墨客的衣櫥，和墨一樣，漆黑一片，空空如也。父親房間的衣櫥，是不放衣服的，因為少得可憐的衣服堆放在衣櫥裏，看起來顯得更少。
李陌星找了足足一刻，也找不到那個木質盒子，他的額頭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嘴唇變得愈發蒼白，他知道解藥就在盒子裏，那僅剩的唯一的一顆解藥。
“紫瞳！”
李陌星調整了下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聲喊道。
“哎！”
廚房裏立刻傳來回應。
“爹今早出門帶什麽東西了沒？”
“沒有！”
“什麽都沒有帶？你確定嗎？”
“確定！爹出門的時候，是我給他遞的袍子！”
如此說來，解藥一定還在父親的房間裏。
李陌星這麽想著，又開始到處翻尋，就在這時，窗外籬笆下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響動很小，似是用腳踩斷麥稈所發出的“哢擦哢擦”的聲音。
“嗯？”
李陌星警惕地走到窗口，微微探出腦袋，往外張望，正見窗外籬笆邊緣的地上，印著一個人的影子。
時近正午，那人的影子拉得很短，看不出身材和體型。
李陌星想了一下，悄悄跑上樓，從妹妹房間的窗戶翻出去，翻到院子裏的那棵歪脖子樹上，然後攀上房簷，登上房頂，借著高處的優勢再次往籬笆外看去。
籬笆外
，角落裏，一個陌生男人貓著腰，勾著背，蹲守在那裏，看起來極其猥瑣。若不是李家竹樓位置偏僻，那人估計早被當做賊抓起來了。
不過，李陌星可沒想那麽多，他的注意力全在男人的衣著上麵。
黑色長褂！正是給林琪下曲的男人！
李陌星深吸了口氣，悄無聲息地爬下房頂，去往一樓找到林琪和白梓殤，對他倆說了些什麽，隻見三人一同默契地點了點頭，往屋外走去。
“林琪！快過來！”白梓殤大聲喊道。
“幹嘛呀？”
“洗鼻子啊，難不成你想塞著塊兒破布吃飯？”
“哦。”
林琪應了一聲，朝籬笆外走去。
“水缸在這邊，你去那邊幹嘛?”白梓殤佯裝生氣道。
“噓噓！我從剛才憋到現在，真的憋不住了.……”林琪說著，兀自扒下褲子，伴隨著“稀裏嘩啦”的聲響，一條水柱飛流直下。
“你快點兒！我等你！”白梓殤喊道。
“知道啦！”林琪扯著嗓子應了一聲，然後悄悄瞥了一眼右邊的籬笆，大聲地喊道，“梓殤！你今晚回去一定要找你姐姐問一下.……”
李陌星站在門口，對著白梓殤使了個眼色，轉身去了後院。
“我覺得啊，你姐姐肯定認了別的弟弟，她嫌你不乖，嫌你是麻煩.……”
“呸！你才是麻煩呢！”白梓殤小聲啐了一口，繞至林琪身後，埋伏在籬門前。
“所以啊，你以後少惡作劇，學會整理房間，你姐姐見你變乖了，也就不會走了.……”
林琪就這樣滔滔不絕地喊著，喊了足足兩分鍾，在估摸著李陌星到位後，林琪突然語氣一變，奮力大喊：
“賊人休走！！！”
“賊”字剛喊出口，李陌星和白梓殤便一同衝了出去，一前一後將籬外男人包圍住。
“爹！？”
“叔叔！？”
“什麽！？是李叔叔？”
林琪擼起褲子，探出頭，從白梓殤的腋下往外張望。
隻見一個身穿淡藍色袍子的男人，手足無措地站在籬邊，低著頭，不敢看人。
李陌星仔細掃視了一下周圍，問父親道：“人呢？”
“什麽人啊？”
“那個穿黑色長褂的人！”李陌星咆哮。
“你這是什麽態度！？”男人也怒了，他紅著臉，瞥了林琪和白梓殤一眼，低吼道，“養這麽大都白養了！？這就是你對爹說話的態度！？我剛回來，不見這裏有人！”
“可是我見到了.……”李陌星吞咽了一口唾沫，語氣略有緩和。
“那是你看錯了！”
男人一甩袖袍，不再理會李陌星，徑直朝屋裏走去。
“陌星.……”
林琪和白梓殤走上前去，輕輕拍著李陌星的肩膀。
“到底發生什麽了？你這兩天感覺怪怪的。”林琪小聲地道。
“是啊，你剛才會不會真的看錯了？”
李陌星一聽，猛地抬起頭，瞪著白梓殤。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白梓殤後脊一陣發涼，連忙擺了擺手。
“都別說了，先隨我回家吃飯吧。”
“這.……叔叔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要不算了……”林琪心有餘悸地道。
“不行！”李陌星強硬地道，“這頓飯我說了算，我讓你們吃，你們就必須得吃！”
“這.……”
林琪還想說什麽，可李陌星根本不給這個機會，直接伸手拉著他倆的胳膊，往屋子裏拽。
林琪啊林琪，你個傻小子，這頓飯，可事關你的生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