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十七章 梓殤憶述觀音手，陌星怒起滿麵愁
李陌星家中。
小小的飯桌上，坐著五個人。
桌上菜品，也是五個。
李陌星還是老位置，對窗而坐，父親在右，妹妹在左，對麵坐著白梓殤和林琪，白梓殤挨著妹妹，林琪挨著父親。
飯菜已涼，卻還是沒人動筷，氣氛顯得極其詭異。
“噠……噠.……噠.……”
這是白梓殤用手指敲打桌子的聲音，他已經不知道吞咽多少次口水了。
“要不.……我去把菜熱一下？”段紫瞳突然怯怯地說道。
“不用！”李陌星和他的父親異口同聲地道。
“哦。”
段紫瞳應了一聲，低下頭，她不喜這氣氛，可又不知如何去打破，隻好嘟著嘴，用手指不停地撥弄自己的頭發。
一刻後，白梓殤終於忍不住了。
“哎呀！熱又不讓熱，吃又都不吃，再這樣下去，還不得浪費紫瞳妹妹這桌好菜？”他一拍桌子，抓起筷子，喊道，“我不管了，我先吃了！”
“梓殤，禮貌點！”林琪拽著白梓殤的衣角，小聲道。
“沒事兒，吃吧。”李陌星無所謂地道，眼睛卻一直盯著自己的父親，沒移開過，“林琪，紫瞳，你們也吃吧……”
“哦。”
林琪和段紫瞳聽了，忙捧起碗，大口大口地把飯往嘴裏扒。他們心中隻想著一件事兒，那就是盡快吃完這頓飯，然後逃離這尷尬的場麵。
飯菜被席卷了一半，李陌星和他的父親都還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梓殤啊！”李陌星突然喊道。
“啊？”白梓殤聞言抬起頭，飯菜還粘在嘴角。
“你自小就喜歡跟在吟遊官後麵聽他們說故事，外麵的世界，你比我要了解。”李陌星用右手撐著下巴，問道，“你知道栗寧雪這個人麽?”
李父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白梓殤一聽，立馬放下碗筷，問道：“栗寧雪？哪個栗？”
“西木栗。”
“西木栗……你說的可是觀音手栗寧雪！？”白梓殤吃驚地道。
“應該是吧。”李陌星知道有戲，眼神裏來了光，他身體略微前傾，盯著白梓殤的眼睛，問道，“你知道她麽？”
“我當然知道！記錄她故事的那本書，可是被陸黔當做寶貝一樣時刻揣在懷裏的！
陸黔來到清水鎮後，隻是在私下裏開的小場子裏，給那些有地位的人講述過栗寧雪的故事，我跟在後麵端茶送水，有幸聽到了些。”
“哦？講來聽聽！”李陌星道。
“可……可是我，我恐怕講得不是那麽全麵，畢竟隻是從陸黔口中聽說的……”
“沒事兒，講吧，講講栗寧雪，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段紫瞳見李陌星對那個叫栗寧雪的人很是上心，遂好奇地問了句：“哥哥，栗寧雪是誰啊？”
李陌星淡淡一笑，道：“是一個給我痛苦，迫使我成長，迄今為止隻活在別人口中的人.……”一束陽光透過窗戶，撒在李陌星的臉上，他眯起眼睛，又補充道：“是啊，我還從未見過她呢……”
“想啥呢？你還想見人家栗寧雪？”白梓殤站了起來，一隻腳放在板凳上，裝出一副吟遊官的模樣，痞裏痞氣地道，“林琪！看茶！”
“啊——？”
林琪一愣，抬頭看著白梓殤，不停地眨眼睛，同時朝李陌星的父親努了努嘴。
“額……跟陸黔後麵，耳濡目染的，慣了……失禮了.……”白梓殤見李父臉色不太好看，尷尬地坐回到椅子上，僵硬地笑了笑，道，“我聽陸黔講，栗寧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女，使一副碧玉銀絲手套，招式千變萬化，兵甲不懼，任誰欺身皆可一戰。不過，這兵器隻可抵敵，沒有殺招，因此江湖人送外號，觀音手栗寧雪。
栗寧雪是龍陽陌東昶（chǎng）天縣人，自小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後拜得良師，入武學課，開始勤奮習武。
由於師從良門，加上其本身天資卓越，隻二十出頭，栗寧雪便掌握了禦氣，自此可翱翔天際，不受凡氣所束。
她這號人物，俠肝義膽，嫉惡如仇，最早是在陌東遊蕩，後行走於燕都一帶，她入過弑獸山，劫過攔路賊，抓過逆法徒，還.……還闖過修羅場，總之，這人很厲害。
隻是近些年，沒了她的蹤影，也沒了她的事跡，江湖上對此眾說紛紜，那陸黔還專門修了一冊，用以記載那些個謠傳，你們也知道，吟遊官都好這手，畢竟事後可當作談資的嘛……
怎麽樣，我講得不錯吧？”
“太籠統了.……”李陌星搖了搖頭。
“喂！那本書又不在我這兒，要我怎麽詳細講嘛？”白梓殤沒好氣地道，“就這些個，還是我悄悄摸摸地偷聽來的，你以為陸黔誰都給講的嗎？”
“是啊，吟遊官在外，說的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真正的寶貝秘辛，都在肚子裏揣著呢。”林琪替白梓殤辯解道，“梓殤能偷偷記下這麽多，已經著實不易了。”
“嗯，我隻是客觀評價，並沒有埋怨梓殤的意思，故事籠統，怎麽能怪他呢？”李陌星嘴上雖是這麽說，可他並不知道，他剛才的表情，充滿了失落和失望。
這些，都看在了林琪和白梓殤的眼裏。
“陌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啊？”林琪擔憂地道，“你說出來，大家可以一起幫你解決呀。”
李陌星看了林琪一眼，又複把目光移到父親的身上，正色道：“爹，您昨晚不是說，讓我自己決斷麽？”
“.……”
父親沒回話，隻是緊握著拳頭，黑著臉，一動不動坐在那裏。
“爹，您也聽到了，俠肝義膽，嫉惡如仇……”
“.……”
父親還是沒回話。
李陌星眼睛開始變紅，他用力說道：“一……一個俠肝義膽，嫉惡如仇的人，怎會希望我們這麽做？她.……她肯定不會原諒.……”
“別說了，吃飯。”
父親抓起筷子，顫抖地說道。
李陌星見了，一把拉過林琪的手，將其袖子抹起，兀自吞咽了一口唾沫，沉聲道：“東西呢？”
“吃飯！”
“我問你東西呢！？”李陌星咆哮。
父親一把將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來，怒吼：
“李陌星！！！”
“李青山！！！”
李陌星也跟著站起來，瞪著眼前的男人，不甘示弱地怒吼著。
林琪和白梓殤緊緊蜷縮在一起，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二人，以及桌子上被震翻的飯菜，不知所措。
至於
段紫瞳，從哥哥咆哮時起，便開始抱著膝蓋哭泣，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和父親從來沒有這麽可怕過。
“哼！”
李青山赤紅著臉，一甩袖袍，回到自己的房間，反手把門鎖住。
李陌星則無力地癱坐在椅子裏，他不敢去看林琪，隻好輕張嘴唇，疲憊地道：“各位，對不住了，飯就吃到這裏，你們回去吧……”
“陌星.……”
“我讓你們回去啊！聽不明白嗎！？”李陌星又開始咆哮。
“嗚哇！”段紫瞳被嚇得大聲哭了起來。
白梓殤嘴角一抽，覺得李陌星有點兒不可理喻，正準備出言教訓，卻被林琪給拉住了。
“走……”
“可是他，你看看他。”
“哎呀，走啦！”
林琪硬拉著白梓殤出了李家竹樓。
竹樓裏.……
段紫瞳還在小聲哭著。
父親的房間鴉雀無聲。
李陌星癱軟在椅子上，半耷拉著眼皮，心疼地望著妹妹。
“紫瞳，對不起.……”
這是李陌星今天說的最輕柔，最溫和的一句話了。
“哥哥，你為什麽要那樣啊？為什麽要凶爹？”段紫瞳哭道。
“是啊，我為什麽要這樣？”李陌星伸出手，輕輕地擦去段紫瞳眼角的淚，歎息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或許，哥哥錯了吧.……可是，哥哥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李陌星說著說著，眼淚竟流了下來。
段紫瞳還是第一次見哥哥流淚，她頓了頓，先是用手將自己的眼淚抹幹，然後又取出手帕，輕輕地幫哥哥擦拭眼角。
“紫瞳不哭了，哥哥也別哭，咱都不哭，行嗎？”
“嗯……”
李陌星將段紫瞳摟在懷裏，腦袋沉重地搭在她的肩上，心底雖有了些慰藉，可眼裏的淚水，卻變得更多了……
竹樓外，白梓殤還是十分不解。
“李陌星他到底怎麽了？感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我感覺，和我有關.……”林琪低著頭，小聲分析道。
“和你？”
“嗯，和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怎麽了？我看著挺好的呀。”
林琪苦笑了一下，心說怎麽能是挺好的，明明身材矮小，羸弱不堪，稍微動一動，就會喘個不停。
“哎呀不管了，先想想咱自己的事情吧，現在可倒好，去哪兒？”
“要不去我家吧。”林琪提議道。
“不去！”白梓殤一口回絕道，“我和林栩水火不容，要是去了你家，還不得鬧翻天啊？”
林琪笑了笑，道：“沒事兒，我家大，不怕鬧騰。”
“不去不去！我白梓殤還沒淪落到屈尊受辱的地步呢，大不了我找丁大哥去！”
“對了，也不知道丁大哥怎麽樣了，我也想去看看。”
“那走唄，去看看他，我挺擔心他的……”
說完，兩個少年一同往丁結衣家走去。
他們身後，那個陌生的身影，又悄然浮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