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十八章 丁家門前閉門羹，戀雪池後神仙談
丁家的火爐，正在轟隆作響。
林琪和白梓殤站在門口，輪番敲門，裏麵既然有響動，說明肯定有人在，可他們愣是巧了半晌，也不見人來應門。
“咚咚咚……”
“丁大哥！”
“丁大哥！你在家嗎？”
一刻後，裏麵終於傳來了一陣“哧溜——”聲和拖遝的腳步聲。
林琪和白梓殤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
“咯吱——”
門開了，開門的是丁結衣的父親，丁三霸。
丁三霸把門隻開了個縫兒，黑著一張臉，探出頭來，盯著門外的兩個少年。
說他臉黑，不是指表情，而是真的黑——他的臉上沾滿了木炭屑和灰塵。
林琪行了個禮，有禮貌地道：“叔叔好！”
“幹啥？”丁三霸粗狂的聲音響起。
“我們是來找丁大哥的，他在家嗎？”
“不在！”
“那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
說完，丁三霸便要關門。
“等一下！”白梓殤突然喊道。
“咋了？”
白梓殤輕輕抽了抽鼻子，而後繞過林琪，走到門口，對著裏麵使勁兒嗅了嗅。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香氣？”
說完，白梓殤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要將腦袋往門裏探，想看看屋子裏麵有什麽。
“滾！”丁三霸突然怒吼道，“臭娃子們！撒野撒到老子頭上了！？”
緊接著，丁三霸大手握著白梓殤的腦袋，將其推出門外，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隔著門罵道：“你們口中的那個賤骨頭已經被我趕走了！他已經離開了清水鎮！你們以後別再來我家了！”
白梓殤氣不過，他瞪大眼睛，搶上一步，朝著丁家的門吐了一口唾沫。
“呸！死打鐵的！竟敢推我！？”
“梓殤，怎麽辦啊？丁大哥走了……”
“他說你就信啊？”白梓殤沒好氣地道，“他越不讓我往裏看，越說明裏麵有問題，沒準兒是他把丁大哥給囚禁起來了。”
“啊？為什麽啊？”
“不讓他習武唄！”白梓殤又開始瞎猜。
“隻是不讓丁大哥習武，不至於把他關起來吧……”
“額……這個.……哎呀你懂什麽？丁三霸是正常人嗎？對這種人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推斷嗎？”白梓殤悄悄瞥了一眼丁家大門，一把攬過林琪，湊近小聲地道，“我估摸著，這屋子裏麵問題大了去了，早晚有一天，我要進去探查一番！”
“哇！你可真厲害啊梓殤！”林琪佩服地道。
他是真的佩服，是那種孩子之間，沒有緣由的，傻傻的，由衷的佩服。
這種佩服，始於很小，很小的時候.……
白梓殤和林琪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那個時候，白梓玲總是喜歡抱著白梓殤坐在林家內堂的門檻上，哼唱著奇奇怪怪的歌，歌調美妙動人，歌詞卻無人能懂。
林琪呢，就悄悄躲在亭子後麵，盯著白梓殤看。他喜歡白梓殤，因為白梓殤總能玩出很多花樣，隨便一個小物件兒在他的手裏，隻半個時辰就能玩通透。
當白梓殤玩透後，便立刻失了興趣，隨手地丟給林琪，就足夠林琪開開心心擺弄好幾天。
除了林琪，還有一個人，躲在另一邊的樹後，也總是盯著白梓殤看。
這個人，便是林栩。
林栩和林琪完全不一樣，他並不是來找
白梓殤玩兒的，而是在等白梓玲去習武的時候，找白梓殤打架。
他們倆從小打到大，不說小小的林府了，放眼整個清水鎮，到處都有他倆廝打的痕跡，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從何而來，反正互相看著不爽，不爽就要打，打就要分勝負，往往分不出勝負，那就下次見麵，再打.……
這是他倆自己說的，你們信麽？林琪反正是不信，李陌星聽了後，他也不信。
後來，白梓玲入了獵隊，當上了副隊長，能夠自己賺錢養家了，便不再去叨擾林家。
她帶著弟弟挑了個偏遠處住下，然後便常常入山奔波，為生計謀，期間很少回家，也怠於照顧白梓殤。也是那個時候起，白梓殤變得調皮搗蛋，整日跟瘋了似的在鎮子裏搞惡作劇，弄得鄉親們都很頭痛。
“梓殤，現在咱去哪兒啊？咱這是有家不能回了麽？”林琪低著頭，邊走邊問。
“是我回不了家，又不是你……”
“對哦！我可以回家呀！”林琪笑了，他遲鈍半天才反應過來，可轉念一想，又複失落地對白梓殤道，“那我回家了，你咋辦啊？”
“我……我也不知道.……”白梓殤在外野慣了，這還是第一次戀家，他低下頭說道，“我想我姐姐了.……”
“這可不行！”林琪搶上一步，堵在白梓殤麵前，張開雙臂，正色道，“你現在可不能回去！你現在回去，你姐姐就走啦！大不了，我也不回家了！”
白梓殤抬起頭看了林琪一眼，嘴角輕揚，道：“要不咱去找杜三寸他們？”
林琪一聽，眼裏來了光。
“哼！他們昨晚吃了咱的，咱今天去，就當做禮尚往來了。”
白梓殤說完，拉起林琪朝鎮西跑去。
太陽漸漸西斜，將最後那一簇溫暖的陽光，大方地撒在少年郎的身上，少年那清澈的眼瞳中，饒是再昏黃的光，也能反射出最耀眼的篇章……
是夜，山腰之上，戀雪池旁.……
林栩坐在石頭上，靜靜地等待著。
“你約我來，有什麽事嗎？”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讓林栩不覺眉頭一皺。
他回過頭，正見李陌星疲憊地靠在一棵樹上。
“你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有點乏……”
李陌星走到林栩旁邊，隨便找了一塊兒石頭坐下，問道：“說吧，找我什麽事？”
月色下，李陌星的臉色極其蒼白。
林栩望著李陌星，思量了片刻，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是誰？到清水鎮來做什麽？”
李陌星一聽，皺了皺眉，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什麽我是誰？我是李陌星，來清水鎮居住，有問題麽？”
林栩笑了一下，道：“放心吧，天底下每個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可問題是，那些個秘密，對我來說，極具誘惑力……我呢，隻是想探尋罷了，不會妄加幹擾的……”
李陌星暗自冷笑了一下，轉而無奈地道：“林栩兄弟，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如果你約我來隻是為了放肆猜測那些莫須有的事情的話，那陌星，先禮別了.……”
“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清水鎮？”林栩不依不饒地問道。
“那時候我還小，記不清了.……”
“是四年前。”林栩站了起來，繼續道，“寸呂先生告訴我說，四年前，是鑾金長城補卒的日子，補卒後沒多久，你們便來了清水鎮。”
“那又如何？”
“補卒名錄中，少了一人.……”
“.……”
李陌星望著林栩，沒有說話，他的心裏隱隱有一絲不安。
“那個人，姓李.……”
林栩突然將手搭在李陌星的肩上，他的手很冷，可李陌星的肩，更冷。
“那又如……如何？”
李陌星吞咽了一口唾沫，往旁邊挪了挪，將肩膀從林栩的手裏掙脫。
“放心吧，那個人不叫李青山。”林栩又在李陌星另一側坐下，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可是，撰寫補卒名錄的那個人，卻和徐家頗有淵源.……你，為何在昨天的獻筍大會上，以對詩為由，打探徐家？”
李陌星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鄉親們皆道林家三少爺心思縝密，聰明剛斷，果不其然！”
林栩笑了。
“可卻也正如先生所言，望你林栩沉心靜氣，莫要浮躁。”李陌星話鋒突然一轉，道，“你的這些個猜測，隻不過是些妄言，我李家曆代門清，不曾有一人入獄，更莫說出現過死囚了，那問天塔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將我父記在補卒名錄上！”
林栩臉色僵硬了下來，不知如何回應。
“你既然查了那麽多，連名錄上的人名都查到了，想必要查我李家淵源，也是不難的吧。”
林琪還是無話，隻是低著頭，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傾聽。
“我不知道你為何對這些事情如此上心，我也不想知道，可作為林琪的朋友，我有必要對他的弟弟提點忠告。”李陌星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頓了頓，歎息道，“孩子就是孩子，本就是最無助最無奈的群體，莫要妄想去做大人的事，那是做不來的.……孩子，隻要聽大人的話，就好.……了吧……”
說到後麵，李陌星自己也動搖了。
真的嗎？孩子就隻能聽大人的嗎？孩子就隻能做孩子的事情嗎？
他本不知道，在經曆了這麽多後，他更不知道了.……
李陌星搖了搖頭，道：“算了，就當我沒說過剛才的那些話吧，我也當做沒來過戀雪池，沒見過你.……”
說完，李陌星便要離去。
“我隻是想證明罷了.……”林栩突然開口說道。
李陌星停下了腳步。
“我隻是想證明，我不會變成我大哥那樣，我隻是想證明，我比大哥要強。”林栩也站了起來，背對著李陌星，道，“我要做一件讓父親驕傲的事情，這有錯嗎？”
月光灑向少年，將他們的影子整整齊齊地印在池麵上。
“你了解你大哥嗎？”李陌星問道。
“我想了解，我一直都想，我做夢都想，我試過各種各樣的辦法，可是.……”
“那不就得了？”李陌星打斷道，“你既然不了解你的大哥，又怎知自己不會變成他呢？”
“我……”
“你說你想要做一件讓父親驕傲的事，倒不如先成為一個讓他驕傲的人.……沉下心來吧，林栩，你的能力不止於此.……”
“陌星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的法，是肮髒的？”
李陌星搖了搖頭，道：“沒想過，也懶得去想。”
“補卒名錄上少的那個人，名字叫李念雪，是個男人.……”
李陌星扭頭望向林栩，正見林栩也回頭望著自己。
“記住這個名字，若是聽起，一定要告訴我。”
“這個人……”
“這個人，是問天法的受害者，我林栩要做的，便是斬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