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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子離散 四十三章 低欄高台鷹門現,二狗流兒逃生天

  佟流兒扶著林天賜坐下,自個兒跑到樓梯口,掀起門簾兒,朝下張望。


  天色漸暗,樓底下靜悄悄的,顯然不對頭。


  佟流兒喝問道:“誰人做鬼!?”


  “嗖——”


  一枚飛鏢突然從下而上,擦著佟流兒的麵頰刮了過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佟流兒後知後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臉嘶喊道:“有人!林先生!樓下有人!”


  林天賜一掌劈開低欄,喘著粗氣,虛弱地道:“快!帶著二狗,快走!”


  “林先生,您怎麽了?”佟流兒忙爬起來,跑過去扶著。


  “酒……酒裏遭人下了曲.……”


  “到底是何人?竟能找到此處?”


  “這.……這恐怕得問你了.……你以為賭館的錢,很好贏麽?”


  佟流兒回想了一下,臉色突然變得驚恐起來,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跪在地上,道:“吾該死!吾該死啊!怎恁地不懂事兒,賭什麽賭!?”


  林天賜拉住佟流兒,用力說道:“佟流兒,帶著二狗,快走!走啊!”


  佟流兒搖頭道:“不行,不行!我百裏足在陌土之上,也算是名號響亮,斷不能撇下林先生一人受敵!大不了,一同殺出去!”


  “你難道忘了嗎!?你還欠二狗一個人情,怎好教他殞命此處!?”


  陳二狗聽罷,連忙說道:“老爺,我不走!我不能看著老爺去送死啊!”


  “住口!”林天賜大喝一聲,轉而對佟流兒道,“佟流兒,你我雖隻有幾麵之緣,可我知曉,你是個言而有信,鐵骨錚錚的漢子,今日你救二狗出去,算作還他人情,而我留下斷後,則是在還你人情……”


  佟流兒聽罷,一咬牙,拽起二狗便要走。


  誰知二狗竟撒了手,賴在地上,痛哭道:“我不走!我不走!老爺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林天賜焦急,隻好一掌把二狗打暈,催促道:“快走!”


  就在這時,一陣陰翳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本長老在此!還想往哪裏走!?咕嚕嚕……”


  二人望去,見一老者出現在樓梯口。


  天色太暗,看不清模樣,隻知其身材佝僂,喉嚨沙啞,不時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讓人聽了極其難受。


  “殷無為,果然是你。”林天賜虛弱地道,“多年不見,你這下曲的功夫,還是如此了得。”


  “嘿嘿,林兄過獎了,咕嚕嚕。”


  “哼!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過你!”


  殷無為上前一步,撫著自己的鷹鉤鼻,冷笑道:“我一生配曲無數,自恃任何曲都能配得出來,可唯獨一種,卻是無論如何也配不出來,林兄可知,是何曲?”


  林天賜耷拉著眼皮,盯著殷無為,不語。


  “此曲單名為,悔。”說完,殷無為招了招手,但見樓下立刻竄上來數十名鷹徒,把林天賜三人團團圍住。


  林天賜深吸了一口氣,道:“殷無為啊殷無為,你不過精通曲術罷了,就憑你這點打鬥的本事,還想攔住我?”


  “咕嚕嚕……我打鬥


  的本事自然不如你,可你如今已然中曲,還能翻出什麽大浪?”


  “我老了,自然是翻不起什麽浪花。”林天賜趁著天暗,悄悄冥冥地用手在自己腰間點了點,道,“不過,你又何嚐不是年入半百,衰老踵至?這東之阡陌,西之蠻荒,從來都是屬於年輕人的,你又可知,後生可畏!?”


  言畢,林天賜雙手平起,用力向下一按,隻見一股氣浪夾雜著桌椅板凳,朝著眾鷹徒砸去,震落的碎木片皆是浮在空中,擋住了殷無為。


  “百裏足!走!”


  佟流兒聞言,一把拽起二狗,背負在背,縱身從高台上一躍而下,落在了對麵的房頂。


  “林先生保重!我這就回陌都尋援!”


  “萬萬不可再回陌都!”林天賜大手禦氣,臉色漲紅,艱難地喊道,“一切事宜,我已交代二狗!此日起,他便是我!你隻需聽他言!快走!莫要回頭!”


  佟流兒一抱拳,帶著二狗,往城外逃竄而去……

  酒街本繁華,可在望天酒肆鬧出那般大動靜後,不知誰人喊了一聲:“殺官賊出來作亂啦!”,眾酒客酒家聞言,甚是懼怕,皆往街外竄去,或歸家,或遊蕩,卻沒有一個去報官。


  因為捕官早已被殺官賊給殺光,樹倒猢猻散,那些個小散捕也各自歸家保命去了,這段日子,就連縣長大人,也縮在府宅地窖裏,不敢出來,以至於謀縣治安越來越差,小偷小摸也越來越猖獗,若有亂子,人們都隻顧逃命,哪裏還會想著去報官?


  林天賜見佟流兒走遠後,收了氣,桌椅板凳和碎木屑盡數落在地上,“劈裏啪啦”作響。


  他喘著氣,眯眼盯著殷無為,本以為會從其臉上看到驚怒的表情,可誰知殷無為竟是一笑,走近林天賜,道:“林老兄,何苦廢這麽大勁兒護他們走?咕嚕嚕……你當我鷹門八千棋鷹是擺設麽?”


  林天賜也是一笑,平躺在地上,氣喘不及地道:“不……不礙事兒,你且.……你且盡管去追,看你那破鳥兒能否.……能否追上……”


  “不急。”殷無為緊挨著林天賜坐下,道,“先讓他跑著,咕嚕嚕……不論他跑到哪裏,我立刻就能找到。”


  “嘖嘖嘖,你這老東西,盡說大話。”


  殷無為笑著道:“你以為賭館的錢,很好贏麽?”


  林天賜一聽,猛地坐起,拿冰冷的目光盯著殷無為。


  他竟忘了佟流兒身上還餘有一百錢的贏資。


  “你們到底想怎樣!?”


  殷無為道:“我們想的東西可太多了,咕嚕嚕.……我們想要百裏足的情報,想要蠻荒一族的血脈,想要統一阡陌……”末了,殷無為湊近林天賜耳旁,用低啞的嗓音,慢慢說道:“我們還想要……你的命.……”


  “哼!那便殺了我,你們所謂的情報,我一概不知!”


  殷無為讓人把林天賜捆了起來,道:“知道的,都說自己不知,別急,鷹門裏,想要殺死你的,遠不止我一個人,咕嚕嚕……你還是在夢裏,為你的奴才和線人燒香吧……”說完,殷無為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林天賜便仿佛斷了線的玩偶,眼一閉,頭一

  耷,昏睡了過去.……

  “來人!”


  “在!”


  “派出白鷹,把方才在酒肆裏的奴才和線人找到,線人抓來見我,至於那白衣奴才,殺掉了(liǎo)事兒!”


  “是!”


  幾個鷹徒應聲而退,朝著城外緊追而去。


  殷無為把手背在身後,瞥了林天賜一眼,吩咐道:“這林天賜當初害我鷹門頗深,且帶回去,交給大長老發落。”


  “是!”


  “鷹獸師何在!?”


  “在!”


  “派往清水鎮的棋鷹回來了麽?”


  鷹獸師言:“派往清水鎮的是丙字嶺二峰的第二百三十三號棋鷹,至今未歸.……”


  “至今未歸!?”


  “是。”


  殷無為思量了片刻,道:“敖慶在否!?”


  黑暗中,一個六尺身影半蹲在地,道:“右護法敖慶,待令!”


  “你去清水鎮調查一下,看看那兩個蠢貨到底在幹些什麽,怎的這麽久了也不見動靜!”


  “得令!”


  敖慶起身待走,殷無為又把他叫住了,道:“若他二人無力操辦此事,你便接手,務必把林家二子的性命掌控在手中。一旦上頭把那個人救出來,你須即刻將他們斬殺,不得有誤!”


  “敖慶得令!”


  該吩咐的都吩咐完後,眾鷹徒四散而去,殷無為則在酒肆裏挑了一處僻靜地兒坐下,喝著酒肆裏剩下的酒,歎息著,獨自喃喃道:“我這輩兒,真的老了麽.……”
……

  且說佟流兒背著陳二狗,剛出謀縣縣城,天色便徹徹底底黑了下來,他初來陌東,人生地不熟,二狗還在昏睡著,實在不知該往何處逃竄,於是往東找了一座破廟,欲將就一晚,等二狗醒了再做打算。


  破廟就在城東四五裏的林子裏,外麵恢宏,裏麵破爛,一看便知年久失修,飽經風雨。


  佟流兒把陳二狗安放在貢台邊兒,然後從包袱裏取出一件薄衣,給之蓋上,自個兒則守在破廟門口,獨自望著明月。


  “小丫鬟,陌都我怕是回不去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啊……”


  佟流兒隨手撿起一塊兒石頭,朝遠處扔去,憤憤地道:“姑婆大人,你也忒不厚道了,安排啥事兒不好,非得教我不遠千裏來送這要命的消息,難怪說等我回去後,把小丫鬟許配給我,原來是因為老早便猜到我回不去了,故意借著由頭,騙我至此?”


  “嘰————”


  空中傳來一陣長鳴,佟流兒不以為意,繼續抱怨道:“哼!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老婦人的心,更是毒辣!唉……我這何時才能再見到我的小丫鬟呐……”


  半晌過後,佟流兒的牢騷發的也差不多了,他剛轉過身去,前腳還沒跨進廟門,便瞧見地上莫名多出了幾個影子,把月光遮擋了去。


  佟流兒僵在原地,冷汗直冒,顫抖著問道:“誰?”


  影子的主人回答:“鷹門客,來擒你,殺他……”
……

  (還有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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