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角鬥奴
於是鬆風子留常空兩人住下,又帶兩人在山上遊覽。
丁秋雲說出想看門誌寫武林誌之後,鬆風子很驚訝,但欣然應允,讓一個道長帶她去藏經閣,自己又和常空到處去遊賞,不住的和常空攀談。
丁秋雲在藏書中仔細翻閱,兩人一直呆了七八天,這才告辭下山。
“怎麽樣?找到要找的了嗎?”常空道。
“還好,基本上能寫得很全麵了。你呢?談的還開心嗎?”
常空皺眉道:
“這個掌門算開明的了,但也不是很懂武學,不過,他在教弟子上有許多反思,這挺了不起的。”
“誰都像你呀?”丁秋雲笑道:
“不可能人人像你這樣鑽研的這麽深,人家也是一代大家,不要那麽苛刻。”
“我很苛刻?”
“當然,要求太高了。”
兩人上馬回到城中,丁秋雲又伏案寫書。
此處偏僻,客棧中幾乎就住了兩人。
常空來到客棧後一片樹林中,在一棵樹下的石頭上坐下,此時已是初秋,樹葉開始掉落,常空在那裏呆呆坐了一個下午。
丁秋雲過來,關切地道:
“怎麽不去街上逛逛?一個人坐這不悶?”
常空搖搖頭:
“習慣了。”
丁秋雲笑了下,道:
“有些事我很好奇,你敢說嗎?”
常空眼盯著她:
“什麽意思?”
丁秋雲心中有點忐忑,道:
“你究竟是何處人士?你不可能是艾山人士,因為你的口音不是,也不是江南人,我也不太相信你的師父是艾山的某個異人。”
常空冷冷地道:
“這和我的活有關?”
丁秋雲臉一紅:
“當然不是,是我唐突了,這些私事不該我問。”
站起來欲走,常空看著她,突然道:
“我不是艾山的人,我也沒有師父。”
丁秋雲停下來,又輕輕坐下,驚訝地道:
“你沒有師父?”
“沒有!也許有吧。”
常空眼睛茫然地望著前方:
“有人教過我幾個月,不過和你們這的師父不同。”
丁秋雲輕聲道:
“他是男是女,教你一些什麽武功?”
“技擊,類似你們這戰場上士兵的搏鬥,沒有你們這師父教徒弟的那樣。”
丁秋雲道:
“你是士兵?”
“算是吧。”常空苦笑了一下。
“就學了幾個月?那你的這些武功都是從哪裏來的?這是不可能的,你的武功不可能是隻拜了幾個月師的。”
常空冷冷地看著她:
“在你們的信念裏,什麽都要人教,是吧?你們不相信沒有師父,自己能練成我這樣的武功,是吧?”
丁秋雲呆了呆,道:
“那當然不可能,我現在知道
了你的武功,你有元神,也有內力和真氣。那天你和那灰袍人用了一下,我看得出來,你的元神十分強大,但受傷很重。這些武功沒有人教,怎麽可能?這些都是極上乘的武學,沒有人能靠自學練就。”
常空笑了笑:
“世上什麽事都有意外,我沒有師父,那幾個月教我的也不是師父,我的師父是我自己。”
突然憤怒地盯著丁秋雲,道:
“因為我沒有你們這麽好命!我沒有錢去武地學武,也沒有討人歡心的性情,沒有人肯教我,因為我討人厭!討人厭!我是自己練,偷他們的秘籍,自己練!”
站起身,憤怒地離開。
丁秋雲呆呆地看著他,並沒有生氣,看著他形影單隻的背影,突然一股感到心酸,心想,這人看起來狂妄,實際內心卻有著別人難知的苦楚,總是悶悶不樂,那身影孤單寂莫,心中不知他曾經有著怎樣的經曆。
常空進了房,躺上床,漸入夢鄉。
教官道:
“你們隻有兩個選擇,殺死對方或被對方殺死,心慈手軟隻會讓你早點喪命。”
“今天是你們訓練的最後一天,明天上角鬥場!”
李崎今年十一歲了,看著麵前布滿尖刀的沙坑,沙坑裏還有許多森森的白骨,那大小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沙坑上方是幾根窄窄的橫梁,橫梁上還垂著幾根繩索。
“你們明天就要上這樣的角鬥場,你們現在熟悉一下,上!”
李崎在沙坑前看著那些白森森的屍骨發呆,突然背上被一股大力打了一下,火辣辣疼得鑽心,教官的長鞭收起:
“角鬥場上你現在已經死了!”
一腳把李崎踹了出去,李崎的身子撲向坑中,還未來及拿沙坑邊上的長矛,驚慌之中,一把抱住上麵的橫梁。
“快!快!到達對麵,你們就活下來了!記著,你們必須有人死在這沙坑裏,沒人死就重來,直到死一人為止。”
教官哈哈大笑,又掄鞭抽了過來,那鞭在空中“啪”的一聲暴響,李崎聽著打了個哆嗦。急忙翻身到橫梁上方,軒輪張弓,一支黑箭射了過來,李崎慌忙低頭,羽箭擦臉而過,站起來迅速沿著狹窄的橫梁向沙坑對麵跑去。
“殺死一人,明天就不用上角鬥場!”教官大喊。
約尼在另一根橫梁上一矛向李崎刺來,李崎身子一停,躲了過去,約尼見沒刺中他,又一矛向另一邊的伯陀木掃去,伯陀木身子跳起,躲了過去,身子不停的向對麵飛跑。
阿越華腳步不穩,一腳踩歪,身子摔了下去,半空中抓住繩索,身子一蕩,到了前方的柱子。
阿越華抱住柱子死不放手,那柱子粗大,阿越華抱不住,身子向下滑去,不由尖聲大叫。
忒比斯
在橫梁上飛奔而來,雙腳夾著橫梁,身子倒垂下來,一把揪住他的頭發,硬生生的扯上去。
阿越華驚魂未定,爬上橫梁,看著下麵沙坑的尖刀,瞄了一眼忒比斯,突然伸手在他身上猛地一推,忒比斯身子一歪,差點掉下橫梁,腳在橫梁上一蹬,身子縱到另一根橫梁上。
李崎正沿著橫梁小心地向前奔跑,已離沙坑對麵不到四五丈,不由大喜,突然腳被一股力猛的拉扯著。
扭頭一看,阿修斯在另一根橫梁上,手中拉著一根繩子,那繩子末端綁著一塊石頭,扔出去就能緾上對方的腳踝,此時那繩子正緊緊裹著李崎的左腳踝。
阿修斯見狀大喜,雙手扯著繩子,拚命的拉繩子。
李崎大驚失色,腳被拉著,身子在橫梁上摔倒,急忙抱住橫梁,阿修斯拚命的扯拉。
李崎的身子已懸在空中,隻有雙手死死抱住橫梁,阿修斯力大,李崎的手快抓不住橫梁,指甲在石梁上抓翻了,血從橫梁上流了下來。
教官大叫:
“幹的好!阿修斯!這月豕掉下去,你明天就不用上場了。”
阿修斯正拚命拉,約尼突然從另一條橫梁上連跳兩根過來,一矛刺在阿修斯脅上,阿修斯慘叫著掉下坑中,身子戳在鐵刀上,掙紮了幾下,斃命。
李崎的腳上一鬆,身子掉了下去,雙手亂抓,正好抓住一根繩子,雙手扯住,但是手掌抓不緊,身子急速向下滑了下去,繩子下方正有一把尖刀對著。
腳心一下插在刀尖上,李崎大叫一聲,雙手抓著繩子把腳撥出來,那腳鮮血淋漓痛徹心肺,看了上方橫梁一眼,雙眼閉上,深深吸了口氣,雙手輪流用力,艱難地趴近橫梁,抬頭卻見約尼正橫拿長矛,冷冷地向下看著李崎。
李崎心中一涼,卻見約尼伸手下來,李崎怕他害自己,不敢伸手過去,約尼腰一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向上扯,道:
“死一個就夠了!”
李崎爬上橫梁,約尼已跳到另一根橫梁上。
李崎再一看,忒比斯,軒輪,伯陀木,阿越華都已到達了對麵沙坑,都一齊看著李崎,約尼也輕鬆地跳到對麵。
李崎腳上的血水一樣的向下流,那橫梁是石頭的,此時被血染了,又濕又滑,腳下又疼得不能放下,但不放下又走不了,隻能慢慢的挨過去。
教官拿起一張大弓,張弓搭箭,瞄著李崎,喝道:
“李崎,沙漏一完,你就看不到明天的黃日了。”
李崎扭頭看著那沙坑邊的沙漏,已幾乎漏完,急急撕扯身上的衣裳,手猛地發抖,雙眼恐懼地看著教官的箭。
“別看他!別看他!”忒比斯喊道:“快包紮,快快!”
李崎迅速包好,向對麵慢慢挪去,雖然還是疼痛難
忍,但是不再打滑,一尺一尺,李崎不敢回頭向後看,隻一步步向前挪,身上的冷汗如雨一樣的流下來。
耳中仿佛聽到了弓弦響,李崎拚盡最後的力氣,大叫一聲,雙腳一蹬,身子撲到對麵沙坑邊,雙手抓住沙坑的石頭邊緣。
這時幾雙手伸了過來,伯陀木一把拉起李崎,李崎爬上了沙坑。
常空猛地驚醒,手迅速向枕下撥去,“咻”地長劍出鞘,一劍向前橫掃而去,那人大驚,身子急忙向後一跳,常空身子從床上飛起,如影隨形,長劍直向那人胸口刺去,那人尖叫:
“我是丁秋雲我是丁秋雲!”
常空恍惚之中,一把抓住來人咽喉,一下頂到牆上,睜開眼睛,驚恐地道:
“誰是丁秋雲誰是丁秋雲?”
丁秋雲見常空眼神渙散,神若瘋狂,大驚之下,撥出腿上的短刀,在他手臂上猛劃了一下,常空吃痛,放下手來,神態恍惚地看著丁秋雲。
丁秋雲一看他那眼神,卻一陣心寒,那眼神陌生,仿佛根本不認識自己,隻驚恐地看著自己,又驚慌地四周張望: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
那左手臂上的血湧了下來,“叭叭”滴到地上,他卻渾然不覺,隻顧手持長劍橫在胸前,身子不住的顫抖,那樣子又要撲過來,丁秋雲驚道:
“我是丁秋雲,你是常空,你化名為常空,你在悅來客棧!”
“什麽?”常空皺起眉頭,使勁思索起來:
“常空?常空是誰?我不是叫李崎嗎?不對,叫李豕。”
丁秋雲厲聲喝道:
“你叫常空,你現在在人界。”
常空閉了下眼睛,緩緩睜開,半天才回過神來,頹然坐下,道:
“我想起來了,你叫丁秋雲,以後不要在我睡覺時靠近我,我有瘋病。”
丁秋雲喘了口氣,歇了一會,走過去,輕聲問道:
“你是做噩夢了嗎?”
從身上撕下一塊幹淨的白布來給常空包紮手臂的傷口,看到常空臉上的汗像黃豆一樣的一顆顆的滑下來,心想那傷口也並不深,自己並未用太大的力,他也至於這麽冒這麽大的汗。
掏出手帕去給他擦,常空本能的抬手去抓她的手臂,丁秋雲不動就讓他抓著,卻見常空眼神中的驚恐慢慢地消散,緩緩地放開她的手。
丁秋雲用手帕給他擦著,觸手處一片冰涼,竟然流的都是冷汗,心想這不是因為被刀劃傷疼出來的汗,不由心下難受,道:
“常空,不管你曾經曆了什麽,你記著,你現在很安全,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
常空身子微微發抖,輕輕地道:
“謝謝。”
丁秋雲眼淚差點出來了,那輕輕的一聲“謝謝”好像一個很久也沒學會說話的孩子,某天突然開口對自己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