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

  易暮坤站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陽懷濤看著他的模樣失笑,“坐吧!既然來了,那就敘敘舊,權當我高攀您了。您如此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我這樣的廢人身上…”


  易銘晨覺得氣氛很詭異,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眼鏡擋住了他的麵部表情,他徑直自己在沙發一角坐下,“易先生,您坐吧!”


  易暮坤尷尬地扯了嘴角,笑了聲,盡是苦澀,“你還是說笑了,懷濤…”


  “不敢,您還是連名帶姓地叫我吧,要不折煞小人了。您說呢,易先生?”陽懷濤額上滲出了汗水,還是泰然般強裝鎮定。


  “懷濤——我…”易暮坤甚至有些沙啞,嘈嘈地,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銘晨,”陽懷濤扭過頭衝著正在滿腹奇怪的易銘晨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和你父親,應該也算是舊相識了…”


  易暮坤眼睛挪不開,隻盯著陽懷濤用手護著的腿,側眼看著易銘晨,“銘晨,你居然認識懷濤?”他的語氣裏加著震驚,全然沒有想到多少年之後,當初想要躲開的還是沒有躲開。


  “嗯,”易銘晨回答的有些含糊。


  氣氛顯得怪異,陽懷濤也坐著不舒服,幹脆起身,“我就先回去好了。易暮坤先生,您要和小晨聊就再坐坐吧…”


  “叔叔,我送您!”易銘晨起身,著急了,不小心撞到沙發的一角,“嘶——”疼痛感頓時漲滿腦袋。


  “你小心點!”易暮坤隻說了這話,但是有一個人卻早他一步扶住了瀕臨跌倒的易銘晨,陽懷濤跛著腳,跨上一步,把易銘晨安撫到一旁的沙發上做好。


  “銘晨,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語氣裏滿是責怪,卻帶著深情。陽懷濤對著易銘晨斥責。


  “哦,我以為您要走了…”他一手揉著膝蓋下方,有些可笑,離著他近的並非坐在對麵的,腿腳不利的陽懷濤。而是僅有一米左右的易暮坤,他——卻沒有伸手,哪怕扶一下。“習慣了,”他說著又抬頭問向陽懷濤,“您要走麽?我送您出去…”


  “不用不用!”陽懷濤企圖阻止他,“你的腿也不怎麽好徹底,眼睛也不方便,送什麽送?我可以的。”


  易銘晨上前攔著他,扭頭向著自己的父親,“易先生,我要出去,您是自己坐著還是等我回來?”攆他之意已經很明顯。


  易暮坤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聽到親生的孩子如此生疏的口吻,畢竟不太適應,“銘晨,你要去哪裏?你的眼睛也不太好…”


  “我的眼睛長在我頭上,和您沒有半毛錢關係,您在意麽?”他接近譏諷的嘲弄著對麵的男人,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的父親。


  “你怎麽說話呢!”易暮坤厲聲,覺著易銘晨現在一點修養都沒有了,“誰允許你可以和長輩如此講話?”


  他的聲線太過剛硬,完全就是一副官僚做派,看著近有些小醜表演般好笑,陽懷濤的手從易銘晨胳膊上抽出,看著易暮坤,沒有絲毫笑意,冷冷地語氣,“我!”


  “你說什麽?”易暮坤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還在與易銘晨的矛盾中。


  陽懷濤輕咳了一聲,重新說,一字一頓,“我說,我允許的!你準備怎麽辦?”


  “懷濤,你!”易暮坤被氣的厲害,又不好意思在倆人麵前發作,隻是忍著,不吭聲了。


  “銘晨,我們走!”陽懷濤出了門,很大聲地關上——


  “你今天送我回去!”這是陽懷濤認識易銘晨以來第一次的要求,他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回家。


  “叔叔…”易銘晨有些不解。雖然也不願意回那個男人還呆著的屋子。


  “我現在想和你說一些事情,你早就該知道的了。”他的手略微顫抖著,剛才在易暮坤麵前的鎮定已經耗費了很多精力,頭上冒冷汗,攥緊易銘晨的手,“銘晨,我們回去!”


  “好…”


  今涵還在學校裏上課,聽到手機震動,原本不打算接電話的,可是耐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響,那些學生都有些躁動了,前排女生小聲跟她說:“老師,接電話吧,沒關係!”她隻好說句抱歉壓低聲音拿起手機,“您好——”


  那些上課的學生從來沒有見過陽老師這般焦急,他們印象中今涵總是溫柔著語調,微笑對他們說些有趣的或者嚴肅的內容。現在,陽今涵完全沒了平時的笑容,她的眼眶是濕潤的,把授課的所有東西一股腦兒全都塞到包包裏,甚至連交代一聲都是:對不起。然後就開門跑出去。


  怎麽了?底下四座驚聲詫異。陽老師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她從沒有請過假,從沒有遲到,從沒有因為個人原因違反紀律,隻是這次——太反常,反常到所有人認為她的表現可以用失了魂來形容。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她聽到的話是:“您好,請問是陽今涵小姐嗎?我們想通知您,易銘晨先生現在正在搶救,有生命衰竭症狀…”


  她的大腦完全沒了知覺,隻是曉得,現在必須趕到!銘晨需要她!


  丟下上到一半的課,往醫院狂奔。校門口這時卻出現一個再也不想見到的人。世倫看到今涵慌慌張張的樣子,也跟著有些緊張:“小涵!你要去哪裏嗎?”


  今涵頭發有些淩亂,根本沒有注意到世倫在一旁,雙手握緊,直盯盯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出租車,全都是客滿。


  “小涵!”世倫抬高聲音,用手攔住她,“你要去哪裏嗎?我送你!”他現在已經看出今涵有些不同尋常的焦急。


  今涵冷眼看了他一下,沒搭理,招手攔車。世倫急了,就連拖帶拽地,把今涵往自己車子方向拖去。


  “你幹什麽?放開!”今涵衝他大聲說,“袁世倫!請你放手!”


  “小涵,你相信我,沒有惡意!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世倫把今涵放到副駕駛上,戴好安全帶,自己又繞向另外一邊,開門坐進去,“地址!”


  今涵看著世倫的眼睛,頓時泄了氣,現在隻想盡快趕到,至於其他的哪有精力思考,“人民醫院!”


  世倫一路上狂飆,他能看出來今涵的心完全沒有冷靜,醫院?果然呐,還是和易銘晨有關係,他又出現問題了?也來不及想太多,加了油門。今涵懷著惴惴的心,念叨著他千萬不能有事。


  他倆到了醫院,今涵下車,世倫拉了她一下,卻被推開,都沒有來得及說任何話,今涵就往裏麵跑,“慢點啊!”世倫在後麵叮囑。


  手術室裏一直是亮著的燈,今涵趕到的時候,少騫家羿都來了,陽懷濤還在一旁抽煙。“怎麽樣了?”她問他們。但是關於回應,都是一臉茫然。


  “進去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有見有人出來”家羿在一旁靠著牆,積鬱。


  世倫氣喘著到了,停了車就沒有能追上她,家羿看到那人,“你來做什麽?”他問世倫,語氣是少有的正經嚴肅。


  “不關你的事!”世倫都沒有看他,徑直走到今涵麵前,伸手剛準備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卻被另外的一雙手攔去。


  家羿橫著眼睛,“姓袁的!你他媽少在這裏裝了!假惺惺的給誰看呐?”


  “唐家羿,老子不和你一般見識,你滾遠點兒!”世倫用力掰開家羿握緊的手,揉著胳膊腕兒,“這裏是醫院,有什麽事情過了再說!”


  “你他媽也知道這是醫院?老子的兄弟被你整成這樣你還敢來?嗯?”家羿眼睛裏冒著火光,剛聽說易銘晨進了手術室就往這裏奔,路上閃過的除了以前混天混地的三人黨場景,還有就是易銘晨被弄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在心裏已經把世倫千刀萬剮了。


  “唐家羿!你說話可是要有證據的!”


  家羿見他一點都沒有承認的意思,“奶奶個熊的!你是不是男人啊?有膽子做沒膽自認?真他媽欠揍!”說完一拳就掄上去,衝著世倫的眼睛那裏死命打。嘴裏還嚷嚷:“老子的兄弟,啊?你敢碰他?”又是一拳。


  世倫平時也是經常健身的,被攻擊了還要還回去,兩手擋住家羿剛要落下的一拳,抬腳就往家羿的下盤踢,膝蓋撞到家羿的身子,他一閃,到底沒被傷到,“袁世倫!你居然出這麽下流的一招?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丫的就不姓唐!”


  其實世倫也完全是自我防衛,家羿在氣頭上,兩個人抱成一團正欲落腳,卻被今涵喝到:“你們兩個,要打滾出去!”她真的要氣死了,裏麵的人生死未卜,外頭倒是亂作一團。


  少騫瞥了一眼,“家羿,鬆手!用不著你來…”


  家羿悻悻,看著這麽聖潔嚴肅的地方,被自己一鬧,手術室玻璃上貼著的紅字:請勿喧嘩特別刺眼。他放開正揪著世倫的衣襟,“姓袁的,老子他媽等著你!你別給我跑路!完了再來!”


  “哼!”世倫白了他一眼,本就不打算出手,結果弄成這樣,哎,真他媽欠!從此這世倫和家羿的梁子算是結了。


  某年等著世界末日快來的時候,世倫想起當初的日子,有這麽一個人成天搞暗地裏偷襲,裝神弄鬼嚇唬他,還有趣的很。家羿咬牙切齒,見了世倫就往身上撲,就那麽第一回打架成了平手,關鍵時刻還是今涵製止了。後來兩個人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家羿從來沒有贏過==憤怒啊,暴躁啊,他看著躺在身邊剛剛經過體力大戰的人,“袁世倫,鬧著這麽些年累不累?”沒聽見回答,自己倒一氣嗬成,“我是累了,要不就這麽算了吧。咱倆的帳算是清了。”


  再說現在,今涵坐在休息椅上捏著拳,世倫在左邊候著,家羿在右邊也尋找機會試圖偷襲,少騫一直在打電話,聯係其他可以對易銘晨的病有所幫助的醫生。


  “爸~您放心吧,銘晨他一定會沒事的!”今涵沒有考慮過易銘晨病了陽懷濤怎麽還比自己來的早。現在完全是揪著的心放不下。


  “嗯,小涵——爸,有些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陽懷濤抽煙很凶,咳咳了幾聲,有些痰絲,似乎覺著難受,就起身準備去衛生間。今涵急忙給他順順背,“爸!您怎麽又抽了?”她對他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有些生氣。


  “沒事沒事~”他扶著拐杖向衛生間方向走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對今涵說,“小涵,你來一下。”


  “哦!”今涵乖順地跟在他後麵,“爸,您怎麽會在這裏?”現在才反應過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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