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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躺在醫院裏,易暮坤得知好友這幾年的生活,滿心都是歉意,他去看陽懷濤,右腿高位截肢,車禍盡是毀了他一生…


  “你帶小晨走吧!”陽懷濤帶著氧氣麵罩的時候,說著顫抖的話。


  “懷濤——”


  “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如果我發現事與願違,一定把他再搶回來!”陽懷濤閉著眼睛,他不敢睜開,怕一旦看到眼前的人,就會後悔。沒了腿,心如死灰,我還有能力照顧小晨嗎?


  對不起,遲涵!結果還是,我失了你,也…丟了小晨…


  一段無關現在的故事言盡,蒼白著愛情的八十年代,易家門風刻著“安家睦和”,所有外人對於那個孩子的存在都是笑談而已——


  多少年後,昔日的孩子睜著眼睛問爺爺:“哥哥呢?”易安泰喜歡把銘照捧在手心裏,眼角的皺紋堆滿經曆的證明,笑著,“哥哥出去了。”


  “哇哇哇——”銘照開始不停地哭,“哥哥偷偷出去了,肯定不喜歡銘照了!”


  易爺爺摸著孫子的頭,“照照不哭~等銘晨回來給照照驚喜!”


  “哥哥會回來嗎?”那個孩子止住哭聲,哽著嗓子啜泣。


  “當然!銘晨出去就是為了照照…”易安泰被銘照揪著胡子,“爺爺騙人!”銘照人小,想著哥哥剛過了生日就沒了蹤影,還以為自己把哥哥氣走了。“爺爺從來都不騙人的…”他勾勾銘照的小鼻子,“爺爺——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為了照照…”


  今涵的意識一直以為多少年過去,站在十字路口的我,能看見躲在角落的你。現在的時光是兩千零六年,距離那場離別已經過去兩年整。她摘掉眼鏡,模糊著視線,落淚——“銘晨,現在的小涵,我…很好!”


  世倫總歸是不死心,時常打電話過去,倒也客氣,沒了當初的囂張也失了先前的陰沉,他不喜歡今涵總是皺著眉頭,“喂!小涵——”


  “世倫?有事嗎?”


  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略帶疲憊的聲音,世倫有些不安,“在倫敦,還好麽?”他給今涵打電話問候,這次她被派遣到英國做學術交流,為期兩個月。他定期問候,作為查勤。


  “還好了…”今涵手裏握著電話,眼睛不眨地站在那裏,似乎多少年前,她也習慣推著一把輪椅,在這個路口停駐。


  “嗯,那就好,你要注意身子!”世倫囑咐她。


  “嗯,知道了…”


  “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了嗎?”世倫失笑,搖頭。


  “什麽?”今涵沒有太聽清楚,“我沒有聽見,你再說一遍?”


  “算了——沒事!”世倫說,“掛了吧,你也快回來了”。


  “哦,再見”


  “再見”


  她剛來倫敦那會兒,見到的人,走過的路,回想起來,原來現在都記得如此清楚。今涵想著才離開倫敦三年,上一次落荒而逃,狼狽至此,現今同樣的地點,心境卻變了。沒有惱度,卻是死灰一樣…


  Jerry小姐的電話親密地想起來:“honey~~~~你最愛最愛的J小姐問候你好!~~”,今涵看著剛放下的手機還沒有失去自己的溫度,歎了口氣,接電話:“Jerry小姐,請問您有何貴幹?”


  Jerry當年揮別易銘晨和今涵,落了幾滴鳥淚,被Alex抓了把柄嘲笑,“你是想他的女人,還是想她的男人?唉,注定這輩子你都和他倆無緣了==”


  Alex就這麽一句話,被Jerry壓倒床上,使勁蹂躪,“你是混蛋!”所以當場她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這門博大精深的語言。漢語被習慣饒舌的黃頭發藍眼睛的人說成世上最難的語種,Jerry不信邪,姑娘我還沒有學不懂的東西!


  一咬牙一閉眼,每天對著一群鴨子嘎嘎嚷嚷,吵得同居的朋友生氣,心裏桑心不已,第二天搬家了,她晚上給唐姓的家棋Alex招呼了一聲,姑娘我明天搬去你那裏!就掛電話了。


  Alex臉上抽筋,死皮掉了一地,“呸!老子讓你進來就不姓A!”


  結果可想而知,Jerry魔掌伸向了當初對易銘晨和今涵都有垂涎的小A同誌。每當內姑娘色色地光明正大調戲小A時,他就哭,嘴裏還罵著:“奶奶個熊的!叫你們當初離開倫敦時帶我走,結果倆人甜甜蜜蜜忘記了這麽一個,處在色女手下的我!老子救了你們知不知鳥?”


  所以在小A同誌潛移默化之下,Jerry學的最好的一句京片兒話就是:“奶奶個熊的!老娘等我姐妹兒來了,就把你家男人還給你!”Alex被唾沫星子吐了一臉,哭的更凶!


  今涵被派到這邊後,Jerry跟她說話就再沒有用英文了,每天老娘老娘的,還給今涵的手機定了鈴聲,她稱今涵是honey。


  “為啥這麽叫我?”今涵欲哭無淚,問她。


  “chen不在了,沒人當你honey,老娘我就收了!”


  Jerry千算萬算就沒有想到再見今涵的時候居然是,她已經孤身一人,和當年類似的情形,隻是沒了那個跟屁蟲…她為今涵的現在感覺心疼,為什麽那人堅持不下來?為什麽再次放手,不要jin了?

  所以她喚她honey,如今我當你寶貝!替了他,你會不會不那麽難過?


  一個黑暗的房子裏,看不見光,沒有人踏入,骨瘦如柴的男人伸出手,身子企圖往上頂一下,拿床頭櫃上的杯子,但是他的上半身完全離不開支撐的床,他無法做到這樣,最後還是放棄了,想把手指彎曲,隻是骨骼哢哢響了兩聲之後,維持的姿勢無法變動。他把頭重新躺倒枕頭上,張開嘴,幹裂的唇形都沒辦法叫出聲音。


  房間的門被突然推開,走進一個人,高大的身子擋出被偷偷通過門縫躥進來的陽光,床上的男子有些不太適應,咳了兩聲,“水…”


  站著的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你再撐一下!”他扭開燈,床上的人看不見東西,他探手到前麵,被送上一杯水,馬上仰頭喝掉,“咳咳…”速度太快,咽住嗓子,嗆了一口。


  “你慢點!”另一個男人給他順順背,“別著急啊!”


  床上的人後背始終沒離開床,他把杯子又給了那人,“謝謝!”


  “謝什麽?”男人有些扭捏,撓著頭。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我想說一下,她來這裏了…”


  “什麽?誰?”床上的人不可置信,“她?”


  “嗯,那兩天你一直昏迷,不太清楚事情,我問過家羿,她來這裏交流。”


  “是麽?”男人艱難地說了一句話…


  “銘晨,你現在還不打算見她嗎?”Alex有些忍不住,“如果今涵知道被你又騙了一次,肯定會瘋的!”


  “如果這次你再把我賣了,我絕對絕對馬上離開!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易銘晨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出顏色,暗淡粗糙,尤其是臉,瘦的都沒有肉了,顴骨立起來,眼睛襯得更大,都有些嚇人。


  “這次她也就是來兩個月而已…”Alex無奈,“你真的不打算見她嗎?”


  “如果有這麽一個打算的話,當初那場手術我就不會那麽費心安排了——死了總比活著好!”


  “你呀…”


  易銘晨別過頭,眼睛裏都看不出淚痕,但是Alex知道,他是哭了的,為著一直以為自己死了的人!你們這樣躲避,有盡頭嗎?

  有嗎?


  所有人都不知道——


  今涵被Jerry劫色,誘騙到一俱樂部,高呼解放!這個俱樂部裏全部都是一群寂寞苦逼黨,小J姑娘說,老娘我有時候躲那個男人的緊就來這裏了。


  俱樂部一群瘋瘋癲癲的人,小J說你別看他們都有些不正常,他們可是各個行業的精英,平時過慣了那種正派生活,無聊的人就喜歡撒錢,堆滿充大頭的腦袋,成天在這裏燒錢。俱樂部裏的人都不會知道彼此的名字,他們習慣都是帶著麵具跳舞或者喝酒。


  Jerry神神秘秘地說,這裏最有名的調酒師能給你任何想要的感覺,你一定要來看看!他同時也是最厲害的,神出鬼沒。他調酒的時候一定會戴手套,他露出的隻有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應該是個東方人!


  今涵也沒有在意Jerry的這句話,本就感覺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今天完全是被拐騙而來。Jerry又有些遺憾歎了口氣,“隻是他每個月隻回來這裏五次,每次呆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三個小時,今天也不曉得他會不會來?”落寞之情一目了然。


  “你啊——”今涵用指頭點了點她的頭,“貪玩成這樣,別是因為看上這位東方調酒師而果斷想把Alex拋棄吧?”


  Jerry有些慌張,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在旁邊,並且聽得懂中文後,說了句,“你怎麽知道?”


  “…”今涵徹底被她打敗。


  今涵規規矩矩地躲在一個角落點了杯螺絲鑽,清淡的幾乎都沒有酒精攙和,隻當是果汁而已。Jerry蹦蹦跳跳過來,攬上她的身子:“honey!有沒有麵具帥哥來邀請你啊?”


  今涵搖搖頭,“大概覺得我和這裏格格不入吧,所以也沒什麽興趣…”


  兩個人剛聊,就聽到旁白有一個男子吹了聲口哨,“Ly來了!”


  “啊啊啊!”Jerry使勁搖晃今涵的身子,超級興奮,“Ly果然來了!他就是我和你說的那位調酒師!沒想到你竟然這次能見到他!太高興了!”她甚至掩不住興奮,今涵都感覺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燈光調的很暗,基本上連離她很近的小J姑娘都看不清楚。


  Jerry嘴裏還在努力應和旁聲:“Ly!Ly!Lyeee!”她的聲音叫的很大,今涵都覺得有些刺耳,眼睛也不自覺地往遠處看去,她摘掉沉重的鏡框,此時竟有些好奇了,心裏不安,隻好再次戴上,人群之間簇擁著一個男子,他披著鬥篷,全身上下嚴絲合縫,唯一露出的隻有兩隻眼睛,大大的,不知為什麽,這時候她本應該看不清楚旁人的臉,對他…卻如此清晰,從未有過的。


  心裏的不安加重…


  “Jerry!你知道這個男人來這邊多長時間了嗎?”她湊在Jerry耳邊,很大聲。


  “大概…呃,兩年了!對,這個俱樂部成立也差不多兩年!”Jerry看著今涵奇怪的神情,“有問題麽?”


  “…”今涵一句話也沒有說,從那個神秘男子進門起,眼神就沒有放過。


  Ly在人群中形成的一條路,直接走到吧台後麵,馬上就聚攏了一群人,高呼著他的名字,還要點酒。


  “一杯血腥瑪麗!”Jerry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拉著今涵衝到吧台前麵,正對著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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