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娘1
祖師爺空間裏僅有一間小竹屋,外邊看著不大,推門進去則是別有洞天。
謝青鶴記憶裏的竹屋是二室一廳的格局,進門是起居室,飯桌書桌乃至妝台都在這裏,另有兩扇門,一扇門推開是間小臥室,裏邊的空間隻夠放一張小榻與一個床頭櫃,另一扇門則通往藏庫,庫裏三麵櫃子,東邊藏書,西邊藏器,北麵的櫃子上則是各種各樣的靈材與丹藥。
時隔十五年後,再次推門進屋,謝青鶴愕然發現屋內寬敞了不少。
原本潦草敷衍的待客廳麵積暴漲,因而功能分區隔成了三間,中間擺著香花嗣像,上供“天地”二字,下邊還有待客用的圈椅,東升旭日,西簇星月。梁上懸下精美的卿雲紋樣絹帛,中間有經典內文不斷翻轉流淌,無比神異。
東間又簡單隔成南北兩小格,南麵擺著飯桌食具,北麵做梳洗之用,有小門通往臥室。
西間則是書房與茶室。
“格局變了。都是你打理的?”謝青鶴問。
長生草搖頭:“師兄在此悟道,這方天地承接靈犀,共沐造化之恩,就會隨著師兄的修為一天天成長。十五年前我有大機緣化形成人,也是借了這方天地的生長之力。”他的臉蛋又變得粉撲撲,看著謝青鶴有些害羞,“全賴大師兄恩德。”
謝青鶴明白了。這方天地並非如他所想屬於祖師爺,而是與他綁定,一直跟隨他的修為成長。
難怪長生草話裏話外都哀怨他久不進空間裏來。他在空間裏悟道,空間才能得到加持收益,隨之成長。他這麽多年都沒進來,空間沒有收益,長生草得不到好處,才會對他如此“想念”。
說話間,謝青鶴已走進西間,潦草地將書房掃了一眼,推開了藏庫的大門。
這一推門就把他弄無語了。藏庫空間也“升級”了,占地麵積大了許多,連帶著原先竹製的書櫃都變成了防蛀的蓬萊玉竹,結構大氣、雕工精美,橫七豎八陳列其中,極為氣派。
然而,櫃子上空蕩蕩一片,所有的藏物都堆在地上,東一坨,西一堆,亂七八糟。
長生草跟在他背後,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我,不會收……”
藏庫的東西也會隨著這方天地的生長逐漸增多,這一堆亂糟糟的雜物裏,不僅有謝青鶴十五年前整理過的經典、器物與靈材丹藥,還有天地生長時多出來的東西。想要全部清理一遍,起碼得半年。
謝青鶴本想來翻一翻與封魔穀、魔氣、魔念、魔尊等等相關的資料,得,這能找得到?
長生草連忙說:“我,我雖然不會管藏庫,我會種藥材靈草呀!大師兄你來看,這些都是我種的,已經收了幾波,這個,還有這個,我都炮製好了,隨時都可以用……”
謝青鶴跟著長生草走到藏庫最裏邊,那是一整麵牆的藥屜子,定睛一看,一味藥都不認識。
“有沒有能讓人破除魔障的藥?”謝青鶴心念一動。
長生草站在藥屜子前麵冥思苦想許久,還是搖頭:“有能防止人入魔的藥草,卻沒有讓人破除魔障的藥草。人入魔時並不知道入魔,又怎麽會去尋找破出魔障的仙草呢?也有人知道自己入魔了,卻不願意離開魔障,寧可永墮魔境,那就更不會想著破除魔障了。”
根據長生草的說辭,謝青鶴認為舊怨魔尊並沒有撒謊。
像他這樣被困在魘圈裏卻不曾入魔的奇葩,開天辟地都少見,所以,很難找到解決善後的成例。
那究竟要怎樣才能出去呢?魘圈裏的時間流速不正常。謝青鶴倒是可以溜進祖師爺空間裏找點吃的喝的,該休息休息,然而,這麽無限期地蹉跎下去,酒樓裏的無辜酒客就要饑渴虛弱而死了。
長生草引著謝青鶴到正堂,朝堂前懸掛的天地二字作揖:“大師兄可以問先人。”
謝青鶴很奇怪。
堂上雖放了香花嗣像,卻沒有香火,怎麽問靈?
他試著抱拳作揖,才微微垂下頭,整個人就似飛入了恍恍惚惚的太虛之中。
他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肉身皮囊留在了竹屋之中,魂魄真靈在罡風中肆意穿行,既無恐怖,也無惶惑,隻有無邊無邊的快活與愜意。他越飛越高,穿過雲層,飛上越來越寂靜黑暗的太虛之中,回歸混沌。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一位錦衣華裳、頭罩金光紫氣的仙人,衣袂飄飄地站在虛空之中。
這位仙人雙手捏起一個極其古奧深邃的手印,刹那間,北鬥星動,光華曳地。
謝青鶴隻覺得這浩蕩的北鬥罡氣重塑了自己的魂魄,使自己無比堅強健壯,不可名狀。
八荒六合中的魔氣卻在此時洶湧而至,盡數飛入仙人雙掌之中,似乎……被吸進去了?下一秒,原本充斥著各種怨念厭憎痛恨的魔氣又飛了出來,魂魄澄澈天真,祥和赤誠,各自化作人形獸影,朝仙人頂禮朝拜,歡喜讚歎,隨後紛紛散去。
謝青鶴在一瞬間就明白了。
此為神傳!
已然得道成仙的先人在教授他,如何破除魔障,化解魔氣。
仙人突然回過頭來。
謝青鶴心中一窒,還有說不出的震驚與錯愕,隱隱帶著一絲喜悅。
因為……這仙人的模樣,與他自己一模一樣!
“大師兄?”
耳畔傳來長生草的呼喚。
謝青鶴倏地鎮定神魂,清醒過來。眼前仍是天地二字,鼻息間殘留著淡淡的花香。
一生花酒相伴,便是如此神仙。
“師兄問得先人了麽?”長生草關心地問。
“問得了。我先去破了魔障,再給你帶好吃的。”謝青鶴摸摸小道童的腦袋,攜劍而去。
離開祖師爺空間之後,重回酒樓。
魔障之中認知恍惚,謝青鶴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總之,酒客們原本荒腔走板的動作更緩慢了,他不曾入魔,所以能看見酒客們在不自覺中失禁,屎尿齊流,酒樓裏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氣味。
現在酒客們隻是在無知無覺中排泄,再過上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因饑渴、無眠,進而虛弱死亡。
謝青鶴已得神傳,雙手第一次卻無比熟練地結成“無我印”。
諸天之上,北鬥之氣最為剛絕慈悲,一瞬間從浩蕩天宇飛瀉而下,先進入謝青鶴的身體,幾番斟酌調和,完全化為謝青鶴熟悉的性調節奏,方才朝著酒樓四方,將舊怨魔尊樹下藩籬的魘圈盡數掃蕩了一遍——
“!!”謝青鶴心口略堵。
因為,第一個被舊怨魔尊附身的幫閑,皮囊之中飛出一道爽靈,直挺挺地撞進了謝青鶴身體。
謝青鶴是感覺到了實質性的心塞!
他是修士,與常人所不同的是,魂魄強健,神完氣足。
也就是說,他的精氣神遍布全身,連一根頭發絲兒都被自己塞得滿滿的。
凡夫俗子通常很難完全控製自己的身體,謝青鶴則是完美控製,他甚至可以控製自己的心肌不往四肢泵血,控製某條經絡不往前端反應。
現在突然之間被一條陌生的“地魂”撞進自己充塞完全的皮囊裏,當然會覺得很擁擠。倘若不是體內還有北鬥罡氣循循不絕地運轉著,幫閑的這道地魂已經被他直接碾壓粉碎,日後連當鬼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照著神傳的法子,把這道地魂送到自己體內一個虛無的位置上,全身心地沉了下去!
※
謝青鶴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他如今是個約摸三四歲的小孩兒,被捂在老祖的被窩裏。
這是個極其寒冷的冬天。
屋子裏有著極其嗆人的炭煙味兒,煙熏火燎的,多吸一口氣都仿佛要中毒。
最讓謝青鶴崩潰的是,老祖身上也有一股讓人窒息的臭味,那是久不清洗與肌體衰朽的味道糅雜在一起,被子髒得起了膩子,棉花一坨一坨各自為政,他好像還看見有虱子從眼前爬了過去……
這能忍得下去?
謝青鶴憋著一口氣,往被子外邊爬。
外邊很冷。
冷死也不要臭死!
在沒燒火的炕上捂著被子的老祖年紀大了,正在打瞌睡,並未發現小兒出逃。
謝青鶴爬出被窩才發現,這家人也是夠坑爹的,居然不給小孩穿褲子!
光著腚的謝青鶴咬著牙爬到炕邊,給凍得小腿兒冰涼。好在家裏有個炭盆,這小孩兒的褲子大概是尿髒了,洗過了正在炭盆邊烘著。雖說開襠褲款式感人,好歹也是個棉的,穿上總比不穿好吧?他伸手摸了摸,發現烘得差不多幹了,有點費力地穿上。
為什麽費力呢?這小孩兒體弱。
謝青鶴從炕上爬下來,再從熏籠上摘下褲子,穿好,累得氣喘籲籲。
穿好褲子之後,謝青鶴又從炭盆架子上煨著的瓦罐裏找到半碗米糊。老祖年紀大了,牙齒掉光了,能吃的東西還沒有他這個曾孫子多。家裏曆來是把老人和九代單傳的小孩放在一起養。
米糊是用魚湯熬的。家裏主婦炙膳手藝不好,米糊裏帶著一股魚腥味,並不好聞。
當然也不會好吃。
可謝青鶴有一種開天辟地以來都沒吃過東西的饑餓感。
他用自己笨拙無力的小手,舀出瓦罐裏的魚湯米糊,吧唧吧唧喝了小半碗。
竟然就吃撐了!
吃飽之後,他想擦擦嘴,也沒找到幹淨的帕子,隻好咂咂嘴。
然後,他推開了大門。
門檻很高,謝青鶴用這個虛弱的小孩身體,艱難地爬了出去。
外邊很冷。
謝青鶴還是得去找“娘”。
——寧跟討口的娘,不跟當官的爹。
何況,這個爹根本不靠譜。爹爹的爹更不靠譜。
想要解開幫閑心中的舊怨,頂好從祖父那一輩就開始,可惜,謝青鶴隻能回到幫閑留有最早記憶的這一天。幫閑記得很清楚,就是這一天,阿娘被賣了。
他的記憶很零散,後來才慢慢明白這天發生了什麽。
無非是男人生事,女人遭殃。祖父醉酒打人,對方索要賠償二兩銀子做賠償。家業早就敗得差不多了,老祖叫祖父賣了半邊祖宅賠錢,祖父不肯,便叫爹爹賣了阿娘。爹爹愚孝,阿娘就被賣了。
幫閑從不提自己的母親,似乎母親從未出現過。
然而,謝青鶴既然在這一天蘇醒,那就代表著在幫閑心靈深處,這才是舊怨的開端。
無論如何,“娘”不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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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本書會一直串雜著大師兄除魔(快穿)的過程,有些快,有些慢。
主線還是跟小師弟談戀愛,但是,先等小師弟長大。
二師弟不會早死的。也不存在三角戀。大師兄沒有結束一段感情之前,不會開始另一段感情。相信藕,藕從來不玩CP。
感謝在2020-01-17 22:29:01~2020-01-18 22:0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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