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婚宴與刺客
眼瞅著婚期將近,從安尋了個風平浪靜的午後,親手剝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的堅果裝在盤中,又吩咐廚房做了幾種時心點心,一並裝在紅漆食盒內,命薑黃拎著,隨著她一齊往禦書房走去。
尚未進門,從安便聽見內裏傳出的摔東西砸杯子的聲音。從安當下便皺了眉頭,預備著改日再來,不曾想不知哪個最快的家夥竟朝內通稟。
從安涼涼的掃了眼那個正陪著笑的太監,心裏隻得偷偷希望著蕭允辰懶得見她。
裏麵的動靜稍停,在片刻沉寂之後蕭允辰那明顯還帶著幾分怒意的聲音傳來“進來。”
從安本不想參和這裏麵的事,不過蕭允辰既然開口了,她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進入其間。
禦書房中跪著的是刑部尚書孤獨楓和戶部尚書李猜,從安的視線略微從他們身上掃過,這麽一看,孤獨楓還好,隻是看起來有些疲憊罷了。而那李猜,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眼下烏青極重,兩頰凹陷,臉上更是連半點光彩也無。
“臣妾參見皇上。”從安的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容,福身行禮。
蕭允辰看起來似乎有些頭痛,微微擺手免了她的禮節。
從安轉身從薑黃手中接過食盒,而後走到蕭允辰身邊手腳利落的將那食盒裏的東西挨個取出“臣妾聽聞皇上最近胃口不好,這午膳用的也不多。故而專門備了些堅果點心。不曾想來的不巧,耽誤了皇上和兩位大臣議事,臣妾這就離去。”
著,從安手中的食盒已空。從安再次朝著蕭允辰淺淺一笑,頗有些下秒就會溜走的意思。
她這般努力的降低存在感,蕭允辰卻不領情,見到她心裏火氣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冒,當下便將拎起本厚厚的折子朝著從安砸去“看看你給朕找的麻煩!”
那一盤子堅果也沒能幸免於難,被這突然砸來折子砸落,青花瓷碟摔地碎成了三瓣堅果滾落了一地。
從安打開折子,隻見是刑部徹查之前土地流通一事的文書,折子上將戶部許多官員在此事中往來勾結的罪證列的清楚明白。
她沒忍住嗤笑一聲,她這帶著嘲弄的笑聲在這安靜的禦書房中格外明顯。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捧著折子神色恭敬地跪倒在那一地堅果之上“臣妾請罪。”
“何罪?”蕭允辰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皇上欲罰,又何必問臣妾何罪呢?”從安輕笑,言語大膽,令一邊跪地的孤獨楓都沒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對了,臣妾剝的堅果弄髒了這禦書房的地板,那皇上便治臣妾個失儀之罪罷。”
“你!”蕭允辰被她氣的腦殼疼,想到這還當著大臣的麵這樣下去終歸是影響不好,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將她扶起。
隻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她有些發紅的指尖時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手怎麽了?”
“皇上以為,這些堅果是好剝的呀?”從安壓低了聲音可憐兮兮的在他耳邊嘟囔“可憐臣妾不會做點心不會烹茶更沒什麽好廚藝,無法討皇上歡心,隻能做這些苦力活。”
“可惜這番心意還是沒能傳遞給皇上,是臣妾之罪。”她神情恭敬,口氣隨意。
見到她這般模樣蕭允辰心中的火氣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幾分,拿她也沒了法子,隻得再次歎了口氣問道:“無事獻殷勤,吧,什麽事求朕?”
從安倒也不客氣,直接開口“過些時日,便是臣妾兄長大婚。臣妾爹爹尚在東境,娘親也已經故去,家中也沒什麽持重的長輩。故而臣妾想回去替兄長操持。”
她稍微頓了頓又補充道:“若皇上覺著臣妾前去影響不好,臣妾可微服前往,不出禮不入席。望皇上應允。”
蕭允辰見她的可憐,目光又觸及她那發紅的指尖心裏又軟了幾分,在略微思索後隻道:“朕和你一起去。”
“謝皇上。”從安口中這般著心裏卻有些幽怨,這般看來她偷懶想要省下的那幾桌酒席隻怕不但省不掉還得多加上那麽幾桌。
婚宴當,從安和蕭允辰坐在高位之上笑盈盈地看著這一對和美的新人。爹娘均不在場,這拜高堂自然就拜了這位高權重的皇上和皇後娘娘。
從安眉開眼笑的看著他們,這樁親事她惦記了那麽許久,如今終於是心想事成她的心中實在是歡喜。
而聽到司儀的那一句‘禮成’響起,歡聲笑語間忽然傳來杯盞落地之音。
還未等到從安一句‘碎碎平安’攢攢口福,便見得寒光閃爍,不知打哪來的一群黑衣之人手持利刃直朝著蕭允辰襲去。
“護駕!”
從安立刻拔下頭上的金簪握於手中擋在蕭允辰身前。此番前來因怕著衝撞,別是她的知秋劍了,就是哪怕甚少離手的匕首聽楓也被她留在了坤寧宮。此時此刻,她身上唯一的利器也就隻有這剛被她拔下的厚重的九鳳朝陽簪。
好在苟家隨侍的廝多會些拳腳,突變之下在苟從忠的帶領下倒也能應對幾分。
從安手持金簪擋過劈來利刃抬腳便朝著來人踹去,踹的後者一個踉蹌。從安又立刻一躍上前,見手中的金簪狠狠地朝著那人脖頸刺去,趁著那人揮劍躲避見劈手奪過他手中的利齲
橫梁之人又忽而落下一白衣蒙麵之人,以折扇為武器朝著從安後頸劈去,從安猛地矮下身子堪堪躲過,手中利刃又朝著那人刺去。
利刃落於那玄鐵扇骨之上擦出四射的火花,可見兩人用力之狠。
目光相交間,從安隻覺著此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可那人招式緊密步步緊逼,從安一時間竟也顧不得其他。
“妹,我來助你!”苟從忠亦是奪了利刃,見從安落於下風欲上前相助。
從安再次擋過一擊,隻來的及回了句“保護皇上!”
蕭允辰目光緊緊的黏在從安和她麵的刺客身上,眼中盡是肅殺之意。
從安盡可能的將此人朝著這禮堂外引去。一來此處實在是放不開手腳,二來此人功夫之高,留在這裏終歸是防不勝防。
她右手持劍左手持釵,擋下那人攻勢之時左右金釵亦是朝著那饒要害刺去,可此人手中玄鐵扇似乎是活過來一般,將從安的攻擊盡數擋下。與她打鬥間,此饒衣衫甚至都未曾淩亂幾分。
待打至無人之處,從安手中的金釵脫出狠狠地朝著那人刺去。
那白衣刺客此番倒是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手中折扇打開輕輕扇動著,任由那金釵順著他的臉頰劃過狠狠地擊在他身後的石牆之上發過咣的一聲。
“蕭允禮,你作的是什麽死!”從安氣急敗壞地朝著他大喊“今日可是我大哥大喜的日子!”
“你的武功怎麽退步了這麽多。”蕭允禮忽而開口,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從安一愣,這才低下頭看向自己持劍的手許久才道:“難道不是你之前藏拙,和我對打時留了手嗎?”
蕭允禮卻搖了搖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跟著半煙,到了桃源,窺得書。今日我必定要殺他!”
“你?”從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究竟是怎麽了?怎麽突然便要這般?
“你也是,快走吧!”蕭允禮的語速極快“哪怕逃於路邊做乞兒也莫要再回那皇宮!”
“你真以為蕭允辰身邊什麽人都沒有嗎?”從安焦急的朝著他大喊,可由不得壓低了聲音省的叫旁人聽去。此番之下她的聲音更加地嘶啞詭異。
蘇子墨手中茶盞忽而碎裂,滾燙的茶水淋了他一手,碧綠的茶葉沾在纖白的手指之上,還冒著熱氣。
待等到從安捂住肩膀上的傷口回去時,禮堂之中已多了一批從安從未見過的蒙著金銀鬼麵的侍衛。
“臣妾無能,叫那賊人逃了。”從安跪地朝著蕭允辰請罪“請皇上責罰。”
蕭允辰急急上前將她扶起,見著她半個衣袖都被鮮血染紅急的趕緊叫太醫。
苟府之中自然不乏傷藥,從安退於內室,一襲紅衣的陸茗拿著紗布傷藥走進屋中親自動手為她上藥。
“抱歉,大嫂。”從安褪下外袍露出那道幾乎深可見骨的傷口“好好地婚宴弄成這般模樣,是我們連累你了。”
見著她胳膊上的傷口這般重,陸茗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卻又強忍住“一家人,什麽連累不連累的。”
胳膊上傷口仍未止血,從安的臉色慘白,話間也沒什麽力氣。
等到薑院卿來時,從安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隻覺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薑院卿剪開早就被血染紅的紗布,以金針封穴先行止血,而後又命人準備火爐熱水和高度烈酒。
從安聽著她的這些吩咐,眼皮子一抖虛弱的笑著“你該不會是要給我縫合傷口吧?”
“這怎麽行?”剛剛處理完那些刺客走進來的蕭允辰頓時質問道,這古往今來哪裏有縫合傷口這種法?
“回皇上,娘娘此番傷口之深極難愈合,若再耽擱下去,隻怕這條胳膊都”薑院卿頓了頓。
“縫吧。”從安抬起眼皮看了眼蕭允辰而後對著薑院卿道:“我的身體,聽我的。”
蕭允辰又急又氣,但見著從安這般也隻得一揮袖子。
“你縫過嗎?”從安強打精神不叫自己睡去,在這裏沒話找話。
薑院卿的動作頓了頓,開口隻道:“沒櫻”
“沒有?”蕭允辰又是一驚。這回從安又看了他一眼“皇上千金之軀,不妨先出。”
蕭允辰雖沒有再話,但也緊張地走到她的身邊坐下,無論如何也不肯離去。
“我也沒櫻”從安低頭看向薑院卿“不過聽會很疼。”
她的意識已經有些不清楚,起話來也有些迷糊“我在書上看到過,有個人上山的時候不心磕在尖石上,血止不住,所以就近去了家診所。醫生需要縫針,可診所裏沒有麻藥,她便灌了瓶二鍋頭借著醉酒麻醉自己。但是還是好疼,可是她不敢哭。”
薑院卿聽不懂她口中的診所、二鍋頭為何物,隻當些那本書的人遇見了隱世的醫學高手替她縫合了傷口。
“你叫人準備烈酒,不會也想灌醉我吧?”從安歪著腦袋看著她“我不是她,怕疼。”
“娘娘放心,臣這裏有麻沸散。”薑院卿隻道:“不會太疼。”
“好,一定要消毒啊。”從安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嘟囔“這裏什麽消毒設施都沒有,傷口這麽深,感染可就麻煩了。”
薑院卿用沾了烈酒的紗布擦拭著從安的傷口附近又在其上倒了藥粉。聽見從安如此,薑院卿又點點頭“娘娘放心,臣明白。”
“這樣的傷口隻怕要留疤。”從安似乎歎了口氣,縫合後傷口上的疤痕可沒那麽容易消除。
“娘娘放心。”薑院卿再度開口。
從安本以為她會一些有舒痕膏什麽的。所以不會留疤之類的話。不曾想薑院卿口中卻蹦出了一句“娘娘身上的疤,不差這一處。”
從安眨巴眨巴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心”一直沉默著的蕭允辰卻忽而開口“朕不嫌棄你。”
“還有一事。”聽見他的聲音,從安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扭臉對著他道:“臣妾似乎中了慢性毒藥,武功正在消散。”
薑院卿正在準備東西的手一頓,而後又不動聲色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上回雲家那地牢裏,臣妾本就中了迷煙所以也沒在意。”從安的腦子似乎有清醒了幾分一般“之後也沒什麽能正兒八經出手的時候,這次與人交手才發現不知中毒多久。”
完這麽長串話,從安稍微停頓了會兒喘了口氣才繼續道:“若非如此,隻怕此番也不會這麽狼狽。”
蕭允辰放於膝蓋上的手慢慢收緊,表情陰晴不定,正當從安迷迷糊糊即將昏睡過去時才聽見他的聲音傳來“放心,有薑院卿在,你的毒會沒事的。”
聽到這句話,從安才慢慢闔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