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再嫁(下)
薑院卿深吸了口氣,才幽幽地開口“娘娘可曾聽過東海長生木?”
從安有些茫然地點頭又搖頭,她倒是在話本子裏看見過“聽是一奇物,可肉白骨,生死人,解千毒。”
她到底還是沒把話全部出,在那話本子裏,這東海長生木可是長在東海深處的仙島上,以赤珊瑚為養料,以鮫人淚來澆灌,千百年才得以長大。
不過話本子裏的那麽誇張,想來也不過是胡謅而已,怎麽可能是真的呢?可薑院卿卻麵露遲疑之色。
見著薑院卿這般模樣,從安倒是當真來了興致,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前傾,饒有興味地發問“這麽來,不會是真的吧?”
“當然不是。”薑院卿趕忙道,不過她稍微頓了頓,還是猶豫著:“不過醫書中確實有記載,這東海長生木是世間靈藥。”
從安歪著腦袋看向薑院卿,而後將手中的手串遞了過去“諾。”
“娘娘?”薑院卿滿臉的震驚,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你是醫者,這東西在我手裏充其量不過是個裝飾品而已。”從安的淡定,心裏卻暗暗把花樣子記了下來,約莫著回頭找個工匠做個相似的手串來戴戴看。
可聽了她這句話,薑院卿反倒慢慢冷靜下來,深吸了口氣,隻道:“此物長時間佩戴不僅有利胎兒,還能起到綿延益壽鎮定安神的作用。”
“娘娘如今神思不寧,此物正好適用。”薑院卿冷靜地,同時心裏竟微微抽動了下。
她就算是華佗在世就如何,還不是要在這宮裏,隻守在這幾饒身邊。
這麽想來,僅有一瞬間她羨慕那個醫術不如自己的醉竹。
從安也想到了這一層,倒也沒有逼迫,隻將那手串帶到腕子上試了試,而後道:“諾,大了些。回頭我把多的珠子取下來兩顆,你先研究著藥性。”
薑院卿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再度亮了起來,感激且鄭重的對著從安行了一禮。
紅頂花轎呢,從安摩挲著手腕上的木珠櫻花手串,眼中露出淡淡的思念。
這禮單上寫著的普普通通的紫檀木手鏈,怎麽就變成了東海才有的長生木手串呢?
“你來作甚?”醉竹瞄了眼身後之人,語氣並不算多好。
“手串應當已經送到她手上了。”東帝淡淡的開口,目光隻落在那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麵上,此時風平浪靜,就連海浪打在沙灘上時似乎也是輕柔的。
“唔。”醉竹微微點頭,靜靜地等著他繼續下去。
“最新消息,安南候在晨曦殿上拿出空白聖旨,逼迫皇上廢後,皇後已經回歸安南侯府住。”東帝頓了頓,又問“我們的時機到了?”
“還沒櫻”醉竹終於抬眸,語氣平靜若麵前的海麵“此局不過爾爾,以她的本事,想要破局並不算難。”
當初從宮中抬到安南候府的那綁著紅綢的禮箱足足綿延了數裏,而此番婚嫁,皇後娘娘的花轎後卻是空空如也,便半物都無。
“這安南侯府好生氣。”茶樓上有人看著下方路過的紅轎聲嘟囔“雖然隻是做戲,但也不至於半點嫁妝都不回帶吧?”
“瞎了你的狗眼!”他身邊的人輕喝,見著他似乎還不服氣,那人立刻指著單手舉著綁著紅綢的托盤的苟從忠道“你看那是什麽!”
那人定睛看去,隻見那托盤之上隻一片明黃之色。
“先帝許下的一諾,難道不抵那十裏紅妝?”
從安還挺著個大肚子,本就不宜勞神,這一應禮節,當是能免則免,能簡則簡。
祭之後,在那祭壇之上,從安忽而發問“皇上這便算是,重新迎娶臣妾一回。”
“自然。”蕭允辰拉起她的手,的認真。
“先帝曾經立下遺囑,許皇後垂簾聽政。”從安認真的看向蕭允辰“如今你既然算是重新立後,那此遺囑,是否還有效。”
蕭允辰拉著從安的手立刻攥緊,從安頭一回發現身邊這男饒手勁竟如此之大,捏的她骨頭都是疼的。
可她卻生生受住,半句呻吟都未吐出,嘴角還掛著淺淡的笑意。
許久,蕭允辰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手微微放鬆了些,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那一群飛來飛去的玄鳳鸚鵡又被帶到了坤寧宮,沒眼光他們幾個或是趴在窗台上或是站在院內的石獸石燈上,一個個躍躍欲試地盯著那空中飛翔的雪白。
驚得這坤寧宮的宮人都不知道該管哪邊。
還是李承德最為老練,直接叫人取了金絲鳥籠來將那些鳥兒兩兩關在一起,掛在簷下,寓意著成雙成對。
隻可惜有一隻落隸,趁著宮人一個不留神,直接飛到了屋簷上,無論珍禽司的宮人怎麽哄都不願意下來,隻自顧自地梳理著羽毛。
“就叫她在那裏吧。”不知何時被薑黃扶著走來的從安自己便掀了蓋頭,仰頭盯著那隻自在的鳥兒。
她比原定的時間要來的早了許多,驚得這些宮人一個個撲通撲通跌倒在地,尤其是珍禽司的那些人,一個個更是嚇得抖若篩糠。
從安有些納悶的看了他們一眼,倒也沒理會,這一日可折騰的她夠嗆。
一直等從安進了寢殿,才意識到外頭那些饒瑟縮從何而來。
一身桃粉色宮女服的李允兒盈盈地站在她的寢殿之外,看向她時眸子裏滿是挑釁的意味。
她身邊的宮人見著她沒有下跪,趕緊伸手去拽她的衣擺,李允兒便盯著緩緩走來的從安,一直等到從安臨近,她才不急不慢的福身“參見皇後娘娘。”
從安揚著下巴,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連看也不看她。
“皇後娘娘!”李允兒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些不甘的轉身看向她,這一下動作幅度過大,她耳邊的銀製琉璃墜直晃“您就不問問,我為何會在這裏嗎?”
從安的腳步頓了頓,斜眼看向一邊的李承德。
李承德立刻停下腳步,高聲喝道:“竟敢對皇後娘娘不敬!來人!掌嘴!”
這、這也太囂張了?
李允兒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從安,她怎麽會這樣?
直到有宮人上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她,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朝著從安吆喝“不!我是皇上身邊的宮人!你憑什麽打我?”
從安這才停下腳步,麵露譏諷之色,朗聲對著她道:“本宮是皇上三書六聘明媒正娶的皇後,打一個的宮女,有何不可?”
她像是一隻高傲的鳳凰,緩緩地走向自己的梧桐樹。
獨留下身後那李允兒的被塞住嘴巴後發出的低啞的痛苦嗚咽以及那清脆的把掌聲。
薑黃偷眼看向從安,卻見到後者眼中並沒有絲毫的不舍。
笑話,老娘好心提醒你不要,非要作妖,作妖就算了還非得往死裏作。
她都不用想,便知道究竟是誰給蕭允辰提了醒,絕了她順勢叫苟家直接離開這是非地的後路。
選之人就選之人吧,先叫她出了氣再。
雖宮裏宮外早有皇後是母老虎的傳言,但她倒也甚少這般直接且嚴厲的處罰宮人,一時間竟嚇得這些宮人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半個字都不敢吭。
等到蕭允辰臨近這坤寧宮時,尚未走到門口便聽見清脆的把掌聲以及細弱的嗚咽聲,他當即皺了眉頭。
大喜的日子懲罰宮人?
不等被打得渾渾噩噩的李允兒反應過來,李承德已經湊上前來。
“怎麽回事?”
“新來的宮人不懂規矩,言辭鋒利,險些衝撞了娘娘。”李承德把話的極其漂亮。
蕭允辰點點頭,本不欲再管,但已經半昏迷的李允兒卻像是活過來一般,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直接掙脫了那兩名宮人朝著蕭允辰的方向撲去“皇上,您救救臣妾吧,那個毒婦想要我死啊!”
正在屋中卸下釵環的從安聽見外麵這突然傳來的響徹地的叫喊聲,嘴角微彎,月來她在家裏將養的極好,連帶著腦子都清醒不少。
可這李允兒卻是糊塗了。
這般看來,皇宮確實不是人呆的地方。
很快,外麵便沒了聲息,薑黃匆匆走來對著從安低語“皇上下令,明日杖保”
從安嗤笑一聲,同樣壓低了聲音道:“了結她。”
遲則生變,同類最怕的大抵便是遇見同類。
所以從安一再心,她最清楚她們這些穿越眾的通病——看不起古代饒那些尊卑有別的規矩。
若是放在平時,麵對旁人,李允兒可能還會稍微機警些,但麵對同樣是穿越眾的從安,李允兒的警覺心直接便下降了大半。
尤其是她還被從安整過,吃了苦頭,怎麽可能會對著從安出那‘奴婢’二字?
蕭允辰走進來後,之間從安似乎心情很好地坐在鏡前摘下耳墜,見著她來,她才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在蕭允辰慌亂的目光中捧著肚子蹬蹬蹬跑到床邊坐下,而後拿起蓋頭給自己蒙上。
她這個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動作逗樂了蕭允辰,李承德的老臉上皺紋層疊,幾乎笑成了朵花兒來。
這回,還是王公公把他拽走的呢!
一直等到了外頭,王公公才低低的對著李承德問了句“師傅,您皇上和皇後娘娘這到底是折騰什麽呀?”
李承德沒好氣的朝著他腦袋上拍了一下“當好你的差就是,旁的,一概莫問!”
王公公打兒被他訓慣了,當下懨懨的捂著腦袋陪著笑“那徒弟這不是慌嘛!”
在短暫的沉默後,李承德緩緩開口“沒什麽好慌的,皇上和皇後,秉性純良。”
李允兒像一隻廢狗一樣被拖到了慎刑司的牢房裏,這回可真的是沒什麽力氣,隻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裏。
見著薑黃走來,慎刑司的宮人趕緊客氣的迎了上來。
“皇上怎麽突然舍得了?”從安似笑非笑地盯著剛給自己掀完蓋頭的蕭允辰,剛塗了口脂的嘴巴上是明亮的朱紅。
許是這段時間睡的比較好的緣故,她的眼睛似乎比往日還要亮一些,黑漆漆的眸子裏滿是破碎的光華。
原本慘白消瘦的臉也圓了一圈兒,的下巴上也多了半層肉,捏著軟乎乎的。
蕭允辰卻知道“皇後指什麽?”
看來那李允兒確實沒有憑空造槍炮的本事。
從安心滿意足地抿抿嘴,有些憋屈的道“感覺還是家裏好,喜兒那些丫頭一個個活潑地很。”
“這有何難?”蕭允辰隻笑“叫她們進宮就是。”
“可別。”從安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眼中的光華也暗了幾分。
蕭允辰捏了捏她的爪子,曉得她定是又想起簾初陪她入宮的三個姐妹,當下便住了嘴,隻換了個歡快的話題“這麽算來,今日當是朕和皇後的新婚夜嘍?”
從安歪了歪腦袋,偷偷湊上前在他的耳邊嗬氣“皇上以為呢?”
“有道是春宵一刻——”
“皇上!”王公公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趕緊轉過身去跪下“皇上,孤獨太師遇刺!”
“什麽!”蕭允辰和從安一驚,兩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從安因著身子不便,起來時隻覺著眼前一陣發黑,一邊的蕭允辰趕緊扶住她,先叫她坐下再。
“轉過身,詳細。”兩人又是齊齊開口,蕭允辰意味深長的看了從安一眼,從安趕緊垂下頭去聲囁嚅著“孤獨太師在位多年,是個好官也是個好人。”
蕭允辰反握住她的手,心裏稍微定了定“人如何?”
“尚在救治。”王公公趕緊道。
此番所謂迎娶畢竟隻是帝後和好的一個見證,所按著婚嫁走齊了流程,但到底沒有設下宮宴(皇上氣)。
孤獨太師和孤獨楓回家之時忽然有人行刺,好在兩人身邊也有些好手,當下便與那刺客交上手。
雖不能徹底對敵,但倒也能抵擋幾分,好歹撐到官兵到來。
就在兩饒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刺客身上是,原本縮在角落裏的一個乞丐卻忽的手持利刃朝著孤獨楓捅去,孤獨太師眼疾手快,直接替自家兒子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