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戳穿
他這樣的態度,倒叫風芸有些不安。
她的頭發仍在滴水,不一會兒,後背和背後的地上便濕了片。
一時間,這屋中似乎隻有水滴落的聲音。
也不知沉靜了多久,皈仁才放下手中的書,對著一直站在那裏的風芸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麵前對麵空著的椅子。
風芸沉默著走來,順從的坐在了皈仁的對麵,桌子上已經擺了紙筆,風芸乖順的伸手研墨,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再度看了她那濕漉漉的頭發一眼,皈仁忽而起身,照著一邊走去,回來時,手裏已經多了個大大的巾帕。
帕子觸之幹爽,上麵還沾著淡淡的皂角香。
將那巾帕蓋在風芸的頭上,皈仁再度坐下,伸手拿過風芸磨了一半墨條接著研墨,手下動作粗魯但也算是嫻熟。
風芸伸手擦著濕漉漉地頭發,頭發上的水甩到宣紙上,慢慢的暈成星星點點的團兒。
研墨聲忽的一停,風芸呼吸一滯,有些不安的站起身來,瑟縮著看著眼前人。
研墨聲繼續響起,直到站在一邊的風芸心的將頭發上的滴水擦去,皈仁才停了下來,提筆在紙上寫道:“她過,女子若是濕發不幹,容易頭痛。”
風芸很想男子也是一樣,但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我不該帶你來這裏。”皈仁繼續寫道:“她也不該救你。”
風芸瑟縮了下,石楠突然出現,將藥丸遞到她的身前時什麽也沒,她還以為是毒藥,誰曾想是一枚假死藥。
就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從安要費這麽大的心思送她出宮又為何要救她,難道隻是因為曾經的那些烤肉嗎?
“北帝欲提審你。”似乎是看出了風芸心中的疑惑,皈仁又寫道:“她心太軟。”
這已經是他多遍重複這句話,就連因為她心軟才能得救的風芸也不得不認同地點頭。
救下自己,絕非什麽好事。
可論起心軟程度,眼前人似乎也差不到哪去。
“想如何?”皈仁沉默了下,接著寫:“我們後日啟程。”
可以帶你一起,回到西冥,或者在途中隨便什麽地方將你放下,從此你與我們再無關聯。
“你究竟是誰?”風芸盯著眼前人,忽的開口問道。
而後她又趕緊閉上嘴巴,心裏竟然有些慶幸眼前人聽不見。
“跟你走,為她活。”風芸在紙上工整的寫道,這一手字不知比皈仁好看了多少倍。
皈仁沉默了下,隻問“可會武?”
風芸忽的對著他出手,以手為刃,招招淩厲。
皈仁隻單手抵擋,兩人拆了足足有數十招,皈仁才忽的收手,提筆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風】字。
坤寧宮中
終於閑下來陪著從安下棋的蕭允辰聽了王公公的匯報後,忽而一笑,優雅地落子。
藍田玉做的棋子入手生溫,放在日光下,更是清澈透亮,從安恨不得拿紅繩傳成一串兒當手鏈戴。
蕭允辰被她這沒出息的想法氣的臉色發青,當即便下令叫王公公去庫房挑些好看的玉石手串兒來,好歹是保住了這些棋子。
棋子與棋盤相觸間發出動聽的‘哢嗒’一聲,才剛剛落子的從安興奮地直拍手“五子連珠,臣妾又贏了!”
她著,笑鬧著朝著蕭允辰伸出手去“快快快,給錢給錢!”
蕭允辰沒好氣的將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褪下來拍到她的手裏,認真地提議道:“皇後,咱們還是下圍棋吧?”
“五子棋它不香嗎?”從安興奮地把玩著這扳指,笑眯眯的補了句“下圍棋?那現在輸得一絲不剩的可就是臣妾啦!”
蕭允辰深深地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那個扳指,無奈的道了句“你可得收好,這個能調動十萬人馬。”
從安眨巴了下眼睛,直接將那扳指遞了回去“那臣妾要皇上的發冠,那個看起來似乎也不錯。”
蕭允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將她的爪子又推了回去“給你就受著。”
“將這個交到安兒手中,阿辰也不怕安兒起兵造反。”從安笑嘻嘻的同他撒嬌,順帶將那扳指又遞了過去“發冠不願意,腰帶臣妾也是可以收一收的。”
再度將她的爪子按回去,蕭允辰盯著嬉皮笑臉的從安,忽而問了句“皇後就不想知道,方才王公公同朕了什麽?”
“可是李公公回來啦?”從安口氣隨意,但又忽的一整臉,有些哀怨的道了句:“不對,若是李公公回來,王公公不必這麽遮掩的。”
某個皇後看起來似乎有些頭痛“該不會是李公公打算撂挑子吧?”
“西冥皈仁撿了個女子回驛館。”蕭允辰沒有心情同從安瞎扯,直接簾的開口,目光緊盯從安,絲毫不放鬆。
從安愣了愣,有些困惑的看著蕭允辰“怎麽?是良家女還是被碰瓷了?”
她這樣子就像是真的分毫不知一般。
蕭允辰移開了視線,笑著道了句“據是從城郊撿回來的。”
“哦?”從安的雙眼頓時冒出興奮地光芒,她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前之人,熱情的發問“該不會是江湖兒女吧?”
她越越興奮,三言兩語間已經描補出了皈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個被追殺的江湖女子的故事,順帶連他們以後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滿頭黑線的蕭允辰輕咳一聲,懶得理她,趁著自己的腰帶沒被這丫頭搜刮去前,某個皇帝直接找了個公務繁忙的借口開溜。
蕭允辰才一走,從安原本還洋溢著明媚的笑容的臉上頓時青雲密布,恨不得現在便衝出宮去。
許久,她才喃喃道:“也好,麻煩些就麻煩些,我頂著呢!”
她的聲音極輕,甚至比擺弄棋子時的敲擊聲還要弱上幾分。
隻是沒想到他們兩個會湊到一起。從安這般想著,忽的大聲哼起歌兒來。心情倒當真是極好。
趴在屋簷上的暗衛聽見這般奇怪但卻不難聽的聲音,當下也是一愣,正猶豫著要不要報告皇上‘皇後娘娘的精神出了問題’的時候,歌聲卻忽的停下。
“你們好大的膽子。”從安冷喝道:“皇上究竟是命你們保護本宮還是監視本宮?”
那些暗衛頓時麵麵相覷,這才反應過來皇後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主,一個個頓時離得遠了些。
“娘娘?”嫵端著茶水進來,有些錯愕的看著忽而冷喝出聲的從安,似乎不確定從安究竟是在同誰話。
聽見上麵離開的動靜,從安才緩和了神色,伸手接過嫵遞來的茶水,順帶瞄了眼上頭。
嫵會意,朝著從安莞爾一笑,柔聲開解道:“花房的宮人今日送了好些菊花來,花團錦簇的,開的極美,娘娘可要去看看?”
從安眼珠子滴溜一轉,笑吟吟的答應,順帶還孩子氣的朝著頭頂的方向揮了揮拳頭。
菊香清淡,卻充盈滿院,當真是出了這屋子,從安才意識到嫵的‘好些’原來當真是‘好些’。
“皇上這一解散後宮,這原本各宮的份例都叫本宮獨享了?”從安嗤笑一聲,看著這院中擺滿的菊花眼中滿是嘲諷。
她又像是想到什麽一般,扭臉兒對著嫵道:“正好,你等會兒挑出些來,給皇妃商城也送些過去。”
嫵不解的應是,從安卻盯著一盆而開的最豔的笑道:“這個,等下送到安南侯府去,大嫂最近養胎,看到這些花兒開的豔,心情不定也能好些。”
她著,在這裏指揮著這花兒看了一圈兒,她也分了一圈兒,這種操作倒叫跟在身後的嫵有些無奈。
“還有這個並蒂的,送到驛館去,”從安笑道:“就當是恭喜使臣皈仁覓得良人。”
“娘娘,這已經是最後一盆了。”嫵委婉的提醒,您就不自己留兩盆。
提起這個,從安的眼睛反倒是一亮,笑著對著嫵道了句“菊花嘛,擺在這裏的有什麽看頭?咱們帶上籃子和剪刀,去禦花園中看看,還能采些菊花做糕點呢!”
嫵嘴角微抽,實在不明白今日的皇後娘娘為何會如此活潑,隻得笑著應下,同時還命人備好了鳳輦,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是日落時分,皈仁的房中便多了這並蒂的菊花。
一邊的風芸看到後臉上頓時煞白一片,這分明是接著菊花告訴他們,他們的事情已經被知曉。
皈仁卻笑了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時,等到他再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件簇新的女子衣衫和帷帽。
已經帶上了和皈仁相似的鬼麵坐著男兒打扮的風芸一愣,有些不解的看著眼前人,不是好了要她改變身份的嗎?
“等下出去。”皈仁將衣衫放在一邊,在紙上寫道。
不過是,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出現了這兩個饒身影。
皈仁漫無目的的帶著風芸在這路上閑逛著,先是拐到成衣鋪子給她買了幾件衣衫,而後又進了珍寶閣買了幾件首飾,最後還去了蝗滿樓,一直到月朗星稀的時候,他才帶著她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驛館。
西冥的使臣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一看到他回來便立刻迎了上去,亮出了原本就準備好的紙條。
“大人,這女子究竟是什麽身份?”
“北帝於明晚設宴宮中,是要給我等送行,還特意囑咐您將這個女子帶上。”
皈仁點點頭,走到桌邊,提筆在紙上寫道:“撿來的,遭人毒害,記憶全失,與我甚是投緣。”
一下子便將她的過去盡數抹去。
這,這種話您也信?有使臣頓時將狐疑的目光投到風芸的身上,當然更多的卻是在看皈仁。
“大人,心有詐。”西冥正使謹慎的瞄了眼風芸,而後落筆提醒。
皈仁卻搖了搖頭,接著寫道:“我告訴她我是她未婚的夫君,等到回國之後,便請皇上賜婚。”
坤寧宮中,嫵懶懶的打了個嗬欠,一邊將那自己親手做的難吃的要死的菊花糕往蕭允辰碗裏夾,一邊對著他道:“送別宴又不是什麽大宴,要臣妾參加作甚?”
“你不想看看你口中那位江湖兒女?”蕭允辰笑眯眯的將那菊花糕賽入口中,而後險些吐了出來,卻在一邊李承德遞來的鼓勵的目光些生生咽了下去。
好吧,這瘋女人做點心的手藝一如既往的糟糕。
原本陸茗在時,還能有人替她描補一下,而如今她這做糕點的方式便愈加的放飛自我。
看著蕭允辰將這點心咽下,從安頓時激動地眼冒金光“好吃嗎?”
再這樣的眼神下,蕭允辰幹咳一聲,違心的稱讚道:“好吃。”
他的話音才落,從安便麻溜的又給他夾了好幾塊。
“既然好吃皇上就多吃幾塊。”從安笑眯眯的道:“正好,臣妾吃不慣這點心的味道,剩下就太可惜了。”
蕭允辰嘴角微抽,原來你知道難吃啊!
“無妨,”蕭允辰將危險的目光投向李承德,開口便道:“李承德,你今日初歸,朕心中歡喜,這點心便賞給你。”
“皇上,”李承德立刻跪倒在地“這是皇後娘娘親手做的點心,老奴哪裏配享用呢?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你是宮中老人,亦是看著朕長大的,自然吃得。”蕭允辰把話得幹脆。
在從安遇見危險的目光中,這一主一仆來回推諉,最終不知怎麽的,竟要將這點心分發下去,這坤寧宮中但凡有品級的宮人,一人一口。
李承德發點心的時候目光危險,他倒要看看,這往後裏還有哪個不開眼的兔崽子敢叫皇後娘娘進廚房!
從安懶洋洋的把玩著白日裏贏來的扳指,笑眯眯的看著蕭允辰“所以,皇上這回想叫臣妾試探什麽?”
蕭允辰沉吟了下,才道:“暗衛回來傳話,皈仁並未將那女子藏起,反倒帶到街上買了衣裳首飾,舉止間也頗為親昵,倒像是老相識。”
聰明的做法,從安的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不枉她費盡心思借花朵傳訊,好在那兩個木頭反應還不算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