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瞞天過海
翌日，晨光熹微。
徐城府家，大火燒過的院子一片斷壁殘垣，冒著白色煙霧，空氣中仍飄散著一股濃烈的煙味兒。
徐城府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在房間中來回踱步。
昨晚那場大火竟沒有燒死池靖卿，他沒有死，若是發覺了什麽，徐府便要一齊遭殃。
半響，歎息一聲，看著房間中央跪著的小廝，問道：“池靖卿現在在哪裏？”困擾了一夜，聲音帶著沙啞。
小廝苦著一張臉，懊悔地搖了搖頭：“二王爺自打昨晚便沒有出現過，城府大人，是我們不應該這樣做。”聲音透著悔意。
徐城府目光一沉，不耐地皺眉：“不應這樣做？事已至此，應該不應該都已成定局了。”話雖如此，語氣也透著無可奈何。
小廝低著頭未應答，徐城府走了兩步，忽地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對了，池靖卿兩人趕著路前往戰場，天一亮便會走。本官出去辦案了，若是池靖卿問起，你便這樣說。”
說罷，拿了些銀兩，便出門跑路。
池靖卿得知此消息時，正在街上用著早膳，慢條斯理地咽下包子，唇角含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用過早膳，便回去等他。”語氣平緩，好似差點被算計燒死的人不是自己。
麵具一挑眉：“倘若他今日不回去呢？”他們可是要趕路的。
豈料池靖卿高深莫測地笑道：“他一定會回來的，且很快便會回來。”言語透著篤定，輕描淡寫中彰顯掌控全局的主導權。
麵具從未懷疑他的話。果真，辰時二刻，徐城府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滿城風雨，徐城府無顏再在外露臉，隻得逃回了家中。
一入府，馬不停蹄的奔向主院臥房，怒氣衝衝地一腳踹開房門，破口大罵著：“臭婆娘，你敢在家裏養漢子，老子還沒死……”忽地眼睛瞪得溜圓，聲音戛然而止。
但見一身著暗紫色錦袍的男子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指間架著一青花茶杯。正眯著眼含著笑看著他。
徐城府心頭大驚，麵色驚慌，條件反射地拔腿便跑，剛一轉身，忽地，眼前黑影一閃，嚇得他後退一步，一個重心不穩，摔坐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城中的流言不是說他妻子光天化日之下仍不避嫌，與府中管家在臥房私通，怎麽二王爺竟在臥房中……
徐城府猛然一個激靈，莫非城中那些謠言都是……想到這裏驚恐地看了池靖卿一眼，見後者仍是溫雅模樣，寒意沁入心底。
慌忙跪在，邊磕頭邊道：“二王爺，昨晚那場大火與卑職無關，卑職並不知道會起火，卑職昨晚便派下人去救火，還好二王爺您英明，昨夜未在房中，否則、否則……”
他一時未想到何時的詞匯，池靖卿笑盈盈地將話截了過去，搖晃著精致的茶杯，緩緩道：“否則你良心有愧，耽誤了皇上的大事，無顏存活於世間了嗎？。”
徐城府一時未聽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連連點頭應著：“二王爺說的是，您是皇上派下來的人，卑職怎敢怠慢了您。您可有用了早膳？卑職這就下去派人準備。”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語氣滿是慌亂。
麵具嘴角譏諷，眼中說不出的輕蔑。事後殷勤，惺惺作態。
池靖卿放下茶杯，茶杯與桌麵碰撞，發出響聲，聲音猶如雷鳴貫入徐城府耳中，後者更是驚慌。
池靖卿卻是不緊不慢地道：“本王不過在此借住一晚，便險些丟了性命，如今又豈敢再用城府大人的早膳。”語氣淡淡，聲音透著絲絲沁心涼意。
徐城府手腳冰涼，慌張之餘不由暗罵二王爺真他娘的是個難伺候的主，皇上要除掉他並非無理可循。
然，表麵上仍是做足了功夫，麵色更是驚慌，忙解釋著：“二王爺，昨夜之事當真是個意外，卑職若是有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顯然是慌不擇言。
池靖卿眼眸一沉，目光落在他身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良久，淡然道：“若隻是意外，那為何隻有本王居住的庭院走了水？且遲遲未有人過去營救，難道這也是意外？”
聲音低沉，語氣淡漠，且麵帶慍色。
徐城府見他麵帶慍怒，渾身的寒意反而輕了許多。他方才那陰裏怪氣的笑容太可怕，根本不是正常人在那樣情況後應有的反應。
現下慍怒，他才覺正常。
忙解釋著：“二王爺，火勢朝哪邊走，這點不是卑職可以決定的，至於下人過去晚了，那完全是……”心念一轉，“完全是當時夜色已晚，府裏的下人皆去歇息，一時之間未察覺到。”
徐城府低著頭，未敢去對上他的目光，微閉著眼睛，心髒好像要跳出了身體似的。
麵具冷哼一聲，森冷的目光打在徐城府身上，後者隻覺一柄刀懸掛在自己頭頂，隨時可能墜下來。
池靖卿看著他，眼眸微眯，不依不饒，沉吟道：“本王在你府上險些喪命，總要給本王一個交代。”儼然鬆了口。
若一直緊逼著，怎好提條件。
徐城府賊眉一擰，當下反應過來，忙道：“二王爺，有什麽條件您隻管開，隻要卑職能夠做到，即便是做牛做馬也絕不推辭。”心中鬆了一口氣，隻要開條件可以解決，二王爺總不至於要他去死。
池靖卿等得便是這句話，麵色緩了下來，唇角一勾，道：“城府大人說笑了，本王即有烈馬，也不耕地，要牛馬何用。”輕描淡寫，目光在他身上一掃。
後者因窘迫而漲紅了臉，悻然道：“瞧卑職這嘴，就是不比二王爺會說話，”幹笑了幾聲，“卑職的意思是說隻要二王爺有需要，卑職定在所不辭。”說著，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池靖卿是個心思難料的人，且時常笑顏，高興也笑，生氣也笑，這正常嗎？
且他巧舌如簧，還從未有人在他嘴巴上討過便宜，即便是皇上也不例外。
徐城府即便鬆了一口氣，神經也仍是緊繃著。
池靖卿重新端起茶杯，緩緩道：“城府大人怎的一直跪在地上，若是被下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本王強迫了你。”語氣透著一絲意外。
打一巴掌給顆甜棗吃，這一招屢試不爽。
徐城府欲哭無淚，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著頭走到下座坐下，小心翼翼地看著池靖卿，試探地問道：“二王爺有何吩咐，您隻管開口。”左右他們走了之後，皇上定會派人除掉二人。
徐城府表麵恭敬，心底得意地想著。
豈料池靖卿一開口，便絕了他的後路。前者手指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半響，緩緩道：“此次前往戰場，定然是凶多吉少，皇上掛念本王的安危，嚴重影響了歇息。
本王心中有愧，是故便想著借著這場大火，幹脆叫皇上安了心。”話鋒一轉，“徐城府，你會協助本王是嗎？”話雖如此，語氣除了威懾，無半分哀傷。
徐城府一怔，一時未反應過來他是何意，條件反射地問道：“二王爺是要卑職通報皇上，您一切安好？”語氣透著一絲欣喜。
心中不由輕蔑暗道二王爺也不過如此，這不是為自己向皇上匯報提供了機會了嗎？
豈料池靖卿勾唇一笑，高深莫測道：“如此本王也可以做到，何必勞煩城府大人。”尾聲帶著一股慵懶。
徐城府一愣：“那王爺的意思是……？”頓時心頭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
池靖卿眼尾含笑，順水推舟：“借此機會，叫皇上知道本王已死，不也是叫皇上安了心嗎？”這話說的理所當然，未有一絲不妥之意。
徐城府心中一驚，慌忙跪到在地，甚至比適才還要慌張，道：“二王爺，這……這是欺君之罪，二王爺有皇上保佑，豈會有性命之憂。日後二王爺回了京城，皇上得知您欺君，豈不是要按律法處置了您，您這是何必啊。”
二王爺是否會死不重要，若是皇上得知他是幫凶，他定會遭受無妄之災。
池靖卿“嗯？”了一聲，慵懶地微眯起眼，漆黑眼眸浮動著暗影，淺笑道：“徐城府通報皇上本王之死，與本王何幹？”語氣淡漠。
言下之意，他死亡的消息要徐城府以匯報皇上的口吻上傳，他不過是個局外人，即便日後當真活著回去了，也隻是徐城府情報有誤，欺君的人亦是徐城府。
後者驚慌的直搖頭，連聲否認著：“不，二王爺，您不能這樣對待卑職，昨晚那場大火的確是卑職的失職，但您現下安然無恙，卑職罪不至死。且活人傳出死訊，乃是大不利之事，您要三思而後行啊。”聲音急快，似是大火燒到了眉毛。
池靖卿全然不吃這一套，質疑問道：“徐城府適才不是還說了在所不辭，怎的忽地便變了數？”
徐城府現下當真是欲哭無淚，哭喪著臉，哀嚎著：“二王爺，您這是要卑職死……”
他心裏恨極了池靖卿，口口聲聲說著不需他做牛做馬，現下卻要他犯欺君大罪，真是腹黑至極！
池靖卿眼底發寒，收回視線，敲桌麵的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