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奇怪的事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紅霞還未褪盡，夕陽將人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警察局門口停了好幾輛車，曲周是跟著陳莫一起回來的，他靠在外頭的柱子上，翻看著手裏的指紋以及傷痕鑒定報告，地下散落著好幾個熄滅的煙頭。


  “少爺。”陳莫看到傅行周走出來，忙上前喊了他一聲，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牽著的曲小虹，說道，“人已經抬進去了。”


  事情交代完畢之後，陳莫開著其中一輛貼著外地車牌的越野車，跟著前麵的警車離開了，他得去處理一下善後工作，避免留下任何可能暴露傅行周行蹤的痕跡。


  “小虹，我們走吧。”喬慕宜摸了摸曲小虹的腦袋，牽住了她的另一隻手，又抬頭去喊曲周，“周警官，你跟我們一起過去嗎？”


  曲周皺著眉朝他們擺了擺手，“不用了。”


  曲瑤的骨頭已經被人拚好，完整無缺的放在了一個簡陋的小房間裏，是專門供親屬認屍的房間。


  曲小虹走到門口，身體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無形之中牽引著一樣，緩緩走到了那個逼仄的認屍台上。瘦瘦小小一個孩子，就這麽直愣愣的盯著麵前排列整齊的一堆骨頭，仿佛是被人抽走了魂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具小小的才剛剛成型的木偶。


  時間仿佛也跟著停滯了一般，在沉寂的空氣裏，喬慕宜能清楚地聽見自己悶著往下迅速墜落的心跳聲，已經酸澀的鼻子忍不住抽氣的聲音。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一雙小小的手顫顫巍巍地朝著陳屍台上那個女人的頭骨伸了過去，一碰到她額頭的地方，曲小虹就哭了出來。


  她哭得很壓抑，似乎依舊是在憋著自己的情緒，不敢完全釋放出來，手指仿佛碰到了什麽燙手的山芋，微不可聞地往後縮了一下，就在喬慕宜慟然的目光裏，她那雙瘦小的手又再次伸了過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堅定，輕輕地，放在了那個女人的眼睛上。


  “媽媽，”曲小虹的個子已經長得很大了，稍稍踮了下腳就將自己的腦袋也夠到了女人的頭骨邊，她眼裏依舊含著淚，動作輕柔又虔誠，帶著小心翼翼的虔誠，仿佛她隻是陷入了沉睡，生怕驚擾了她的夢境似的，“媽媽，你終於回來了。”良久之後，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藏在心裏魂牽夢繞了兩年的心裏話，稚嫩的聲音裏流淌著很深刻，很深刻的依戀。


  曲周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他繞過站在門口的喬慕宜和傅行周，直接走到了曲小虹身後，靜靜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


  曲小虹抱著曲瑤的頭骨無聲地哭了很久，好半天才平息下來，等到她將踮了許久的腳跟放在地上的時候，瘦瘦細細的小腿跟支撐過重的竹竿一樣折了一下，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曲周就在邊上，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曲小虹看到曲周頹疲的臉色，愣了一下，脆生生的開口叫了他一聲“叔叔”，又看向了喬慕宜，“慕慕姐姐，爸爸呢？”


  喬慕宜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想起曲北在審訊室裏跟她說過的那些話，耳邊一時嗡嗡作響。


  “媽媽一定也想爸爸了，我想跟爸爸一起帶媽媽回家去。”曲小虹哽咽著聲音央求道，脆弱稚嫩的臉上隻有一家團圓的小小願望，卻讓喬慕宜的心止不住隱隱作痛，她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將手輕輕搭在了曲小虹顫抖個不停的胳膊上，“小虹，你能不能告訴姐姐，你來找姐姐的前一天晚上，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曲小虹現在已經從受驚過度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曲瑤的死已經填平了深深隱藏在她心頭的那抹恐慌，她現在的精神狀況已經基本恢複了穩定，隻要看到曲瑤的白骨，她就不會再把自己強行鎖在心理安全區，現在的曲小虹，是可以讓她開口說話的。


  曲周聽到喬慕宜的問題，耳朵一動，扭過頭深深的望了過來。


  曲小虹剛開始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低下頭捏住衣角用力揉搓起來，“那天晚上，”她頓了一下，慢慢開始回憶起來，“那天晚上爸爸喝酒了，好像喝了很多酒，樣子很奇怪。我過去扶他，但是扶不住，他突然變得好重好重，爸爸站不穩了，摔在了地上，我也摔在了地上。”


  “你摔到哪兒了？”曲周忽然沉聲問了一句。


  曲小虹想了想，遲疑著抬了抬胳膊，指了指自己的手肘，“這裏，“然後她停頓了一下，又抬了抬右腿，”還有這裏。”


  曲周的目光跟著她手指的方向遊移著，混亂的大腦好像捕捉到了某個一閃而過的訊息，他象征性的點了點頭，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曲小虹扭過頭，正好對上喬慕宜安慰的目光，舔了舔下嘴唇接著剛才的地方說道，“我摔倒了，我想站起來，爸爸也想站起來，但是他站不起來，摔在了我身上。”


  傅行周的視線慢慢挪了過去，目光中掀起深沉的海。


  “爸爸太重了，我伸手去推他，但是推不動……”曲小虹捏衣角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喬慕宜伸出手輕輕握了上去，捏住了她的掌心，“沒關係的，小虹。”


  曲小虹在她的鼓勵之下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爸爸忽然開始親我的脖子，跟小時候的親親不一樣，弄得我很疼，我很不舒服，喊爸爸，但是他不理我，我身上也好疼，疼得哭了起來，但是爸爸就是不理我，我覺得很害怕……”曲小虹的手突然用力，緊緊的抓住了喬慕宜的手指，“我覺得爸爸好可怕，好像跟平常完全不一樣了，他開始打我，用很大的力氣，捏這裏，還有這裏，我說好痛，但是爸爸好像聽不到一樣，我一直在哭，不知道爸爸是不是聽見了，他突然就翻了個身睡著了，我好怕爸爸突然又打我，就跑出來了。”


  喬慕宜聽完，詫異地皺起了眉，“那他除了捏你，親你，還有沒有做其他奇怪的事情？”


  “沒有了。”曲小虹搖搖頭，一臉不解的看著喬慕宜，“慕慕姐姐，你為什麽這麽問？”


  喬慕宜想到那份讓所有人憤怒至極的檢查報告，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斷來，如果按照曲小虹說的，曲北並沒有對她做更進一步的事情，那麽她下邊的輕微撕裂是怎麽來的呢？

  “小虹，你跑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摔跤？”喬慕宜向她確認道。


  曲小虹又搖搖頭，喬慕宜看著她困惑的表情，心裏一驚，“你好好想想。”


  “啊，我想起來了，”曲小虹眨了下眼睛，說道，“我出門的時候，院子裏有幾個樹樁子，我沒有注意，被絆了一下，然後坐在了樹樁上麵，好疼好疼，疼得我都哭了，然後我就去找慕慕姐姐了。”


  “你是說，你爸爸他隻是親你捏你，但是沒有做其他的事？”曲周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表情看起來有些焦急。


  “沒有。”曲小虹堅定的搖搖頭，又失落道，“爸爸肯定不是故意打我的，他喝酒了，被妖怪附身了，我好想見爸爸呀，慕慕姐姐……”曲小虹嘴巴癟了兩下，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


  “周隊，出事了！”一個警員跑過來喊了一聲，曲周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