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饒（1）
膠囊入口後不久，問星河就開始收到各項數據的返回信息。
問星河在眼中認真查看著那些信息，和正常數據做著同步對比。
方成雲所有數據都很正常，一切都在最好最完美的狀態。畢竟是完美肉體，這種檢查結果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機器人在他的身體裏繞過一圈，終於進入了方成雲腦部之後，數據就不那麽美妙了，大部分的數據依然在原地，但許多看起來毫無聯係的成分開始紊亂了，掌管情緒的、掌管健康的、掌管喜好的內部成分簡直就是在隨機跳舞，就像彈鋼琴一樣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問星河把這些紊亂的信息都抓出來做了集成統計，根據類別逐條梳理，將受到二次間接反應的成分都排除，隻看那些受到直接影響的成分，最終可以確定，足足有十六種神經遞質受體都遭到了不明物質的代替性結合。
這些原本不該存在的大量不明物質壓抑了他的理智區域，激活了他的幸福區域，影響了他的思想，甚至影響到了他的肉體健康，雖然他本人說已經好多了，但事實上，直到現在他腦子裏的幸福區依然處於極其活躍的狀態，對地球人的身體情況而言，其數據幾乎類似於……
戀愛。
問星河：“……”教·大雄性主義專製的代表·一輩子都在鄙視鏈的最高層·覺得全宇宙的生物都不放在眼裏·官，戀愛了。
被迫戀愛也算戀。
而且是和一個植物根係。
而且那個植物根係看起來就已經死了。
而且那個植物根係長得特別詭異。
這才叫一個大寫的慘！
哈哈哈哈這事兒他可以笑一百年哈哈哈哈！
治療機器人在方成雲的身體裏繞過了一大圈，做完全麵檢查後，不出所料發現了他足部的創傷，於是一窩蜂地都湧了過去，開始拆解他體內的損壞部分，重新組合成需要的成分，就像蓋房子一樣，推倒不需要的部分，按原本的模樣重建起來。
方成雲在治療機器人轉過了腦子和脊髓之後，就在機器人的幫助下自然代謝了剩餘的所有麻藥，清醒了過來。不過他的憤怒並沒有消亡，還是恨恨地看了問星河一眼，又通過問星河的鏈接，看到了治療機器人分析出的結果。
方成雲：“……”
他戀愛了，和一個死亡的植物根係！
從鏈接中感受到方成雲當場陷入崩潰的情緒，問星河卻動也不動地正襟危坐，就好像剛才在心裏邊笑得前仰後合的不是自己一樣。
問星河正經道：“你這個情況不對啊。我以為你這個身體是完美基因，不會對這些控製人心智的化合物起反應的，你怎麽就有反應了呢？”
方成雲又盯了他一會兒，讓問星河戰戰兢兢地將自己的情緒藏得更深，才開口道：“就算是完美基因，也是利用地球人的基因製作出來的身體。這些神經遞質受體事關這個身體的正常生理平衡，為了分泌正常的神經遞質，控製這個身體，我除了自己的思維，也安裝了地球人的腦子。地球人會受影響，我自然也會受影響，設定就是如此，不是說完美基因就真的無懈可擊了。”
問星河驚奇道：“你終於承認你不是地球人了？”
方成雲：“這個身體確實不是，但我是。”
問星河：“……”方成雲這個子係統的智能還會自動繞過邏輯謬誤，厲害！
說到現在，問星河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身體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最牛逼的是，這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真是地球人——當然，也是他的教官。因為他擁有兩套非常完整的智慧中樞，從星盟法律認定的人種意義上來說，他可以說兩個人種都算。
他的其中一套智慧中樞是地球人的，這一套應該隻支持著身體的平衡運行，要麽沒有智慧能力，要麽智慧開關壓根就沒打開。地球人的腦子可不好做，或者說，任何智慧生物的智慧中樞都不好做。所以他們現在多數是用代替法，就是把自己的智慧中樞放在原本該放腦子的地方。這種情況下，他自己的肌肉運動會有記憶，使用起來不會那麽得心應手。
另外一套則是教官本人的，掌管著一切理智活動，並通過地球人的腦子中轉控製這個身體，這會讓他更像地球人，使用起這個身體也更順暢，不會像問星河一樣，當初為了走路和控製這張嘴說人話就學了好久……
所以那天他被按在觸手下瑟瑟發抖的時候，才會覺得教官的觸手出來的不是地方，像問星河自己的智慧中樞係統就裝在頭部，教官的神經觸手出來的時候卻是腹部……怪不得要裝在腹部，他的腦子裏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裝了，就隻能湊合壓縮一下放在腹部空隙處的空間折疊裝置裏。
……不過以上這些問題當前都不是重點。
問星河道：“所以那個藝術品肯定有問題……不，應該說那個畫廊就有問題！你還記不記得那兩個搶藝術品的人？”他一拍大腿，“什麽藝術品能讓普通民眾大打出手？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那個畫廊裏肯定有問題！那些化合物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麽成分，但可以確定不是現在的地球人能研製出來的東西，我覺得肯定有偷渡者在後麵搗鬼！你看我要不要今天晚上去把那個李老板抓來審問？我剛才已經侵入地球網絡，找到了那個李老板家的地址……”
方成雲皺眉道：“可能那個畫廊的東西上麵的確有某種咱們尚不清楚的化合物，但目前以此判斷是不是偷渡者還有點太早。地球上的人雖然科技不發達，但很多事情他們未必就做不出來。比如那些中藥，他們雖然搞不清原成分，對其原理的猜測也多有謬誤，但這不妨礙他們幾千年來對它的使用，而且還用得不錯，大部分東西都用在了正確的地方。”
地球人是實用主義，東西有用就行，用個幾百年再去探討為什麽有用，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所以就算他們根本不了解這些化合物的原型，也不妨礙他們用得得心應手。
更何況這些物質已經和方成雲體內的神經遞質受體結合，發生化學反應後變成了其他物質，又和體內的其他成分結合發生了二次轉化。
醫療機器人可以判斷出有某種物質侵入了他的身體，強迫結合了他十六種幸福感神經遞質受體，但由於多次轉化後的成分太複雜，根本推算不出來反應前的物質成分——畢竟可能性太多了。所以那種化合物的原型，究竟是不是地球上原有的物質，他們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
問星河道：“這種化合物還挺狡猾的，不僅能合體進入，而且還會分解後全麵攻擊！能同時結合那麽多受體，最後卻找不出它的原型。這種隱蔽手段真是見所未見！我覺得這肯定不能是地球產品！至少我壓根沒聽說過這樣厲害的地球產品。”
方成雲看著問星河，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問星河都有點心慌了，才道：“你為什麽沒事？”
問星河第一反應是難道我就該和你一樣為了個破根雕在地球人麵前發蠢嗎？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道：“我這個身體不是用地球人的基因培育的，隻有真皮層之外是仿造的地球人外皮，內部都是用我自己種族的基因培育重製，所以這些化合物對地球人的作用和我沒關係。”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地球人的基因，怎麽會受影響。
方成雲了悟地點點頭，又問：“你這樣不違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