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留宿

  “幾點了？”盛秋行繼續犯懵。


  “夜裏十點四十六分。”顧遙給了個相當準確的時間。


  她半點不遮掩，一直在偷笑。


  那淘氣的表情，竟然還挺可愛。


  盛秋行揉了揉臉，從車上走了下來。


  伸展手臂，活動關節，慵懶的舒展著身體。


  “來了都來了，怎麽不上來呢？”顧遙咬著嘴唇，出來之後又有點後悔，想著自己是不是表現的過於熱切了些。


  要知道，她跟他鬧完分手沒多久啊，突然自然的親昵起來，總是有些怪怪的呢。


  盛秋行：“開車到樓下的時候突然有點累，想著養會神，一不心就睡著了。”


  “你太疲憊了。”顧遙理解的點頭，“現在呢？上去吃個宵夜，還是回你家去休息？”


  盛秋行毫不猶豫的選了前者。


  跟上次到訪時相比，顧遙家裏有了明顯的變化，堆放在角落裏的雜物全都清理的幹幹淨淨，書架也騰空了大半，家具丟了許多，釋放出更多的空間，連擺在地攤上的橢圓坐墊都是新買的，刻意選的鵝黃和少女粉兩種顏色，看上去很溫暖。


  “斷舍離？”盛秋行隻看了一眼，便猜測出了她的用意。


  顧遙紅著臉，“閑著沒事收拾了一下，之前買了很多東西，拿到家後堆在了那兒，一年用不上一次，還占了不少空間，倒不是拿出去丟掉，盡可能的讓有限的空間舒服起來。”


  “我也被列入丟棄名單了嗎？”盛秋行似笑非笑。


  對於這種直白的問題，顧遙微微不自在。


  隻留下一句我去準備宵夜，便鑽進了廚房內，不肯再出來了。


  盛秋行本來想要幫忙，但廚房的門已緊緊關閉，看樣子顧遙是不會允許他進入的。


  閑來無事，他就背著手，觀察著房間內的每一處，私密的居住環境往往最能夠體現出一個人最本質的東西，顧遙的生活裏除了書本之外，便是相機與鏡頭了，她拍攝了不少照片，有些很滿意的，就用木夾夾著，擺放在書桌前。


  還有一些取下來放在那兒，沒來得及收拾的部分，顧遙準備了簡易版的相冊，似乎是準備有時間把相片保存進去。


  盛秋行瞥了一眼，認出了那些照片大部分是與周蛾一起拍攝的，有合照，也有周蛾的單人照，大多是以校園為背景，兩個年輕的女孩擠在一起，笑容燦爛，一看就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


  失去了周蛾，對於顧遙來，必定是人生裏最難以釋懷的遺憾。


  她承受的痛苦，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隻是，無人可傾訴，隻能默默的等待著時間衝淡心底的那道傷痕。


  盛秋行發覺自己完全可以感同身受，某他在大學的課堂上，正在上刑法課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家裏的來電，老太太嚎哭的聲震耳欲聾，她，他以後都沒有姥爺了……


  “宵夜做好嘍。”


  顧遙的聲音，打斷了盛秋行飄遠的思緒。


  她端著一個極為有特色的大托盤，上邊裝著幾碟菜，有鹵好的鴨翅，有油炸的花生米，還有兩碗陽春麵，冰箱裏放著冰鎮的啤酒，顧遙取出來兩罐，將其中一罐遞給了盛秋行。


  “要嗎？”


  她送出去的瞬間，才想起來他是開車過來的，不能喝酒。


  但盛秋行已是動作更快的把酒接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他打開，喝了一大口。


  顧遙笑了笑：“你等會沒法開車了。”


  “那就不走吧。”


  他的表情如此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顧遙心底一熱，不知道怎麽回答，便趕緊假裝忙碌，又去廚房裏切了一份水果沙拉端了上來。


  盛秋行已經很自動的開了電視，啃著牙齒，看著電影了。


  房間內有了聲音，尷尬的感覺好像減少了許多。


  顧遙也給自己開了瓶啤酒，與他並肩坐著，一起看電影裏的畫麵。


  專注於情節當中，誰都沒有再開口。


  這樣的氣氛，反而會使人自然的放鬆許多。


  盛秋行喝完了一瓶，又問，“還有嗎？”


  “有……有啊……”顧遙迅速起身，去冰箱裏拿酒。


  帶著一種極其難以用言語來表述的異樣心情，顧遙看著盛秋行在一部電影的時間裏，吃光了她準備的宵夜，也喝光了她冰鎮好的啤酒。


  而她自己則因為心情過於複雜，連半杯酒都沒喝完。


  到最後，盛秋行還把她的那瓶接了過去，秉承不浪費的原則，一起喝光。


  他的眼睛裏，浮現出了漆黑的薄霧。


  “顧遙，收留我一晚吧，我沒法開車回家了。”


  顧遙與盛秋行是有過同住的經曆的，但那次主要原因是兩個人都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就過了一晚，且什麽都沒發生。


  不像這次，喝的是啤酒，量不少，酒勁卻不大。


  盛秋行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沙發太，他的身體修長，根本就容納不下，還有大半的身子在外，一看就非常不舒服。


  顧遙心想，如果真這樣子讓他睡一宿，明早起床肯定是要腰酸背痛的，沒準還會落枕，她有次窩在沙發裏睡著，醒來後脖子不舒服了好幾。


  盛秋行倒是不挑，合著眼，安靜的躺著。


  反倒是顧遙頗為不安的：“要不，你來睡床，我去睡沙發？”


  盛秋行回：“你肯收留我，我已經是很感激了，不用換來換去，就這麽躺著也很好。”


  哪裏好了？


  他隻是脫了外套，穿著來時的襯衫和長褲，因為沒的換洗，所以沒提出要洗澡，也沒去刷牙……


  顧遙越想越別扭，她再屋子裏又轉了兩圈，最終咬著牙根，做出了決定。


  她先去翻出了一根新的牙刷，又找了一條新浴巾，來到盛秋行身邊，往他懷裏一塞。


  “去洗漱，回來再睡，我這兒沒有合適你穿的衣服，你就圍著浴巾好了。”


  盛秋行睜開了漆黑若夜的眸子：“方便嗎？”


  “你都留下來住了，有什麽不方便的？不就是……不就是洗個澡，然後穿的少點嘛，這有什麽。”


  出這些話，耗盡了她的勇氣。


  顧遙略顯粗魯的把東西全塞進他懷裏，接著就扭身去到了一旁。


  背對著盛秋行，她卻能清晰的聽到他坐起來聲音。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害羞，竟然很識趣的沒有針對剛才的話題探討下去。


  抱著她給的東西，去了浴室，不一會，水聲傳來，顧遙豎起耳朵聽著的同時，眼神無比複雜的盯著床正對麵的沙發，她陷入了複雜且激烈的人交戰之中。


  二十幾分鍾後，當盛秋行的腰上纏著浴巾走出來時，就看到原本擺在沙發上的枕頭，已經被顧遙拿到了自己的單人床上。


  “你睡床。”顧遙的臉，無比的紅。


  “你呢？”盛秋行平靜的問。


  “我……我睡沙發，我是，我個子矮一些，睡沙發沒那麽難受，而且我很喜歡睡沙發的，平時在家裏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看書，累了的時候，經常會睡一整晚……”，她究竟在什麽，這沙發坐著都嫌硬，躺一會就硌的骨頭疼，誰沒事會用它來過夜啊。


  這種一聽就很假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盛秋行眼神微動：“看來我的留宿，給你帶來了很多困擾，我還是回去吧。”


  顧遙神情複雜：“可是，你喝了很多酒，不能開車。”


  盛秋行回的有些不負責任：“夜裏人少，悄悄開回去，問題不大。”


  這是什麽話，什麽叫問題不大。


  不出事算是僥幸。


  萬一出了狀況，那一定是難以彌補的大事。


  看著盛秋行拿起襯衫準備套上，顧遙氣呼呼的一把奪過去：“過去睡覺，不許胡鬧。”


  “我不好意思讓你睡沙發，顧遙，我心裏難安。”盛秋行的眼底浮現著滿滿的笑意。


  “我不睡沙發。”顧遙嘀咕。


  盛秋行眼睛裏的笑意都已經染到了嘴角，但他依舊仍是用遺憾的語氣：“你不用勉強，我真的可以……”


  “我們一起去床上睡。”


  感受到了盛秋行驚訝的眼神，顧遙的臉已經紅的透了。


  她語無倫次的解釋：“一人睡一邊，一人裹一張被子，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睡法。”


  盛秋行輕咳：“你會不好意思的。”


  “那是我的事。”被直接拆穿的顧遙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燃燒起來了，以薄怒掩飾自己的混亂，她必須得找些事情來做，以分散此刻的情緒，先去鎖了門，然後洗漱，在浴室內把自己擦的幹幹淨淨，吹幹了頭發，接著做日常護膚，想想覺得不夠，又做了個深度護膚。


  這些事，足足用去一個多時。


  夜已深。


  臥室那邊的盛秋行安安靜靜。


  這是顧遙第一次感覺房子的不方便，那強大不容忽視的存在感，讓她的心情五味俱全，劇烈起伏。


  室內的燈已經全都關掉了。


  憑借著感覺，顧遙來到床邊。


  盛秋行很自覺的睡在了裏側，因此靠近她的這一邊留了很大的位置，連被子都攤開來了，枕頭也擺放的規規矩矩，仿佛這是一場無聲的邀請。


  顧遙憋著那口呼吸，猜測著盛秋行可能已經睡著了，所以她得心點，不要把他給吵醒了。


  她輕輕的躺了下去。


  幾乎是身體與床接觸的那一瞬間，一具溫熱的身體，便沉甸甸的壓了過來。


  顧遙緊張的僵住了身體。


  盛秋行自然的窩進了她的頸窩裏，才沐浴後的身子，散發著舒服的淺香，好聞的很。


  “你……你做什麽呢？”顧遙覺的自己快要被逼的原地爆炸了。


  “睡。”他睡音濃重。


  “你去那邊好好睡呀。”相擁而眠的姿勢太過曖昧，她和他之間怎麽會一下子跨越到了這樣子的程度，顧遙抓破頭皮都想不清楚。


  “嗯，睡。”他迷迷糊糊的又應了聲，沒放開她，反而把人給摟的更緊了。


  顧遙在黑暗之中睜大了眼睛。


  她懷疑，今晚上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她還沒有準備好，但如果他一定堅持，或許……


  ————————


  清晨，六點整。


  經曆了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的一夜，其實除了睡的不踏實，一晚上醒了好多次之外，並沒有特別的事發生。


  顧遙早於鬧鍾三分鍾醒了過來，沒有如同往常那樣子眷戀被子的溫暖，她幾乎是醒來的一瞬間，便睡意全無。


  果然，她還沒有習慣了身邊多了一個人在的感覺。


  而她不知道的是，盛秋行其實也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鍾在早晨的五點，很多年來堅持的習慣，早早起床，先去慢跑一時，大汗淋漓之後，再去衝個澡，開啟一精神抖擻的模式。


  尤其是今睡在別處，不是他所適應和習慣的環境，醒來的時間比平時還會更早些，隻不過，他不想睜眼，不想活動，任由大腦在一件件梳理著最近要做的事，按照輕重緩急等順序，一一排列妥當，而做這些隻需要利用好強大的腦力，身體卻始終保持同一姿勢，摟著顧遙熱乎乎的身子。


  當感到懷抱裏的她明顯一僵，盛秋行便知道她已經醒了。


  哪怕是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顧遙轉過頭來，心翼翼的看著他。


  這個場景，頗為有趣。


  距離極近，盛秋行甚至能聽得到她急速加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


  顧遙屏住了呼吸，試著心翼翼的推開他搭在她腰間的手臂，好不容易推開了一條縫隙，她正打算翻身坐起，盛秋行卻是更快的把人給攬抱住，將她卷回到了自己的臂彎當中。


  “你……”


  意識到他還沒醒，隻是很本能的做了剛剛的事，顧遙無語的望著正上方，收回了所有指責。


  盛秋行的呼吸轉為均勻，好像是又睡著了。


  顧遙有些鬱悶，身邊的他，存在感太強大了，以至於當清醒的那一刻，她的注意力已不受控製的全都投到他身上去，聽著他的呼吸，數著他的心跳，鼻端全是獨屬於他的氣味，這一刻化為永恒，被她印在了心底。顧遙懷疑，自己這輩子都忘不掉這一幕了。


  “怎麽會這樣。”她有些懊惱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