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白首泣幽冥 第三章:緣如絲線斷,恨似紙鳶飛。
“道士,風來了,你趕緊給我把鳶兒送上去。”
滿是冰渣子的田野上,姚明月按照白玉京的牽著絲線迎著風向前跑。白玉京則舉著四尺有餘的紙鳶待風而動,此時見風來了姚明月不由大聲喊道。
都忙趁東風放紙鳶,一般三四月份正是放紙鳶的好季節,鳥語花香,清風徐徐。而今不過臘月,西北風時有時無,風向還總是不定,實在不是一個放紙鳶的好時候。
但姚明月偏偏拉著白玉京跑遍了大半個龍泉縣,才找到一戶苗姓篾匠,讓他幫忙製作了這麽一具紙鳶。以竹子為骨架,剪裁彩紙糊在上麵,最後那篾匠還在骨架上附上了些哨子。
好笑的是姚明月對於放紙鳶也隻是時候見人玩過,她並不熟悉,這一切還是白玉京教她的。
正如此時,趁著風來之際,白玉京施展輕功,登上了一旁的大楊樹,又一躍三丈有餘,將紙鳶送上了高空。
姚明月見紙鳶飛到了半空中,便停了下來。雙手生疏地時而拉一拉線,時而鬆一鬆線,那飛在半空中的紙鳶發出一陣陣低鳴聲。赫然是那附上的竹哨子,經風一吹,紙鳶真如活過來了一般,發出啼叫聲。
隻是風力實在不繼,沒多久又逐漸下墜。
白玉京見了連忙追到姚明月,笑道:“趕緊拉著線跑。”他不由自主地想幫忙,伸手去接過那線輪。但看著姚明月那白皙的手,卻不由自主地牽了上去,迎風向前。
白玉京的心砰砰直跳,姚明月倒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兩人都沒有施展輕功,那風箏在後麵又被拉升起來。
“這放風箏和修行一樣,要鬆緊適宜,緊了即鬆,鬆了又緊。”白玉京一邊著一邊停了下來,姚明月頓時將手縮了回去,開始鬆線。
她並沒有動怒,隻是笑著自己來,讓白玉京在一旁看著。
過了沒多久,那紙鳶又開始下墜,白玉京這次也不話,隻等著看好戲。姚明月折騰了一些時間那紙鳶還是往下落,不由急道:“道士,趕緊給我把那紙鳶送上去。”
白玉京聽了,笑道:“你等等。”
他早就瞧好是姚明月的線放鬆了,不由一躍而起,長袖一揮,柔和的真氣掀起一陣狂風,席卷著那隻紙鳶朝高空而去。這般折騰來折騰去,過了半個時辰,那紙鳶總算是飛到了高空。單以肉眼看去,就如一隻蒼鷹翱翔在青白雲中。
“時候我娘她每將我關在院子裏不讓我出去,我每次隻有等她喝酒喝醉了才能一個人爬到房頂。而每當看到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在陌上放紙鳶時,我都好羨慕。後來長大了一些又被我娘送到了眉山淨月庵練劍,庵中管教甚嚴,特別是對我們這些俗家弟子,唯恐我們敗壞佛門清淨之所……”
姚明月到這兒,笑道:“你還記得那個花中棠嗎?其實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更是第一次殺人,隻是不願在你這個乞丐……道士麵前露怯。”
“啊……”
姚明月看著白玉京驚訝的樣子不由笑出聲來,“也就是那一次我遇到了我的師父,師父他雖然很年輕,但在旁邊沒人的時候我還是喜歡喊他做老頭。”
“本來我拜他為師唯一的目的就是聽我娘的話殺了尚道人,隻是尚道人幾乎不出山,我去了幾次嶗山也沒尋到他。”姚明月放了紙鳶後似乎很開心,絮絮叨叨了一堆:“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嗎?”
白玉京雖然覺得今的姚明月有些怪怪的,但聽她提到第二次相遇的時候,不由笑道:“貧道東華帝君是也,見過西王母娘娘。”姚明月也笑了。
白玉京見她笑了,不知為何心裏有股子衝動,不由接著道:“那晚你不辭而別可把我傷心壞了,我四處找你都尋不著,還以為你會在少林寺等我。結果在少林寺還是沒見到你,倒是結識了兩位朋友。”
他到這突然想到賈寶玉,賈寶玉那雖然深受重創,但聽師傅有江西大俠在場並沒有什麽大礙。近幾年江南聲名鵲起的劍公子不會就是賈寶玉吧,不由看向姚明月道:“姚姑娘,你可認識一個名叫賈寶玉的人?”
“賈寶玉?”
“昔年太白劍客素霓生的唯一傳人。”白玉京緩緩道:“我以為你該認識的,姚姑娘你劍法如此高明,那劍公子顯然還勝過姚姑娘一籌。我在想,江湖上除了那些榜中人,也隻有他的劍法能勝過姚姑娘。”
“賈寶玉這名字倒是好聽,至於他是不是劍公子,等哪你見著了就知道了。”姚明月到這,突然又驚呼一聲:“不好了,線斷了,紙鳶斷線了。”
姚明月看著高空中的紙鳶一陣失神。
白玉京見她這般神情,不由道:“我們晚上去放燈吧,先前我見苗大叔他家裏就有做好了的竹燈籠。”
“燈?孔明燈吧?”姚明月回過頭來,“我在首府過上元節的晚上見過。”
“首府?”白玉京正詫異這個地方,突然想到姚明月是眉山人,她的首府怕是成都府吧。
兩人又匆匆回到龍泉縣城中,找到苗姓篾匠做了兩個孔明燈。是夜,靈泉河畔,一名年輕女子,一名年輕道人,兩人心中默念祈福之語,兩盞孔明燈緩緩飄向未知的黑暗高空。
“該回去了。”白玉京看著遙望孔明燈的姚明月。
姚明月卻是搖了搖頭:“道士,你一人回去吧,我得走了。”她看白玉京一臉驚訝又要張口話的樣子,便接著道:“你不要問為什麽,我本來是想不辭而別的,隻是你那次你找了我好久,所以我提前和你聲。”
白玉京原本滿腹的疑惑都已經到了嘴邊,聽她這般也隻好咽了回去。
“那劍還沒有鑄好,你這就走了?”
姚明月笑了,白玉京發現每當她笑起來時她的雙眼彎彎頓如月牙一般。
“那本來就是劍公子送給你的。”
“送給我的,劍公子送給我的?”白玉京更糊塗了。“他又不認識我。”
姚明月笑道:“他怎麽會不認識你,你下山後是不是有人一路請你喝酒。”
白玉京一怔,原來那些人都是劍公子安排的呀!突然,他想到一個事情,“劍公子就是賈寶玉吧?”
“是與不是日後見了就知,我得走了。”完,朝著靈泉河一躍而起,踏步如紅蓮。
白玉京才伸出手,她已經到了靈泉河對麵。
“你這是去哪兒?”話出口,隻有滿麵河風淒冷,人漸漸遠去。
等白玉京回到山莊的時候,張浮生還在等他。也沒注意到他就一個人,笑道:“姚姑娘果真是深藏不露呀,白衣人竟然都敗在你的手上。咦,姚姑娘呢?”
“她走了。”白玉京不鹹不淡地道,突然間他有些明白當初八苦的心情。
“走了?怎麽就走了?這劍還沒有鑄好呢?”張浮生喃喃道。
白玉京突然想到他的白衣人和姚姑娘,不由道:“莊主剛才什麽白衣人敗在姚姑娘手上?”
“你也不知道呀?”張浮生微微詫異:“前些日子三叔突然死於劍傷,我們懷疑是白衣人幹的。後四處打聽,那白衣人真的來過山莊,而且有人看見他和一名紅衣女子在五裏外的鳳陽山前打鬥。”
白玉京聽他到這裏,不禁心中明了,那紅衣女子肯定是姚明月。那張一琮死的時候,姚明月就沒出現過。
“昨日又有人白衣人被發現在處州府一客棧,而且受了不輕的傷,若不是一名不知來曆的老者護著他,怕已經喪命當場。如此看來,那紅衣女子定然是姚姑娘,而且打傷了白衣人。”
“姚姑娘這是去哪兒了,她什麽時候回來?”
白玉京沒有話,他突然想到張一琮死後的第二,姚明月將自己關在房中一整,莫不是也受傷了。這兩更是很奇怪,今還偏要去放紙鳶,難道……
“不會的……”白玉京又暗暗否定,姚明月看起來身上並沒有什麽受傷跡象,甚至真氣充沛,她應該是有其他事。
張浮生看他神色陰晴不定,隻好暫時告辭。
隻剩下白玉京一個人在那苦苦思索,但想了半都沒有想出個頭緒來。隻是隱隱覺得姚明月離去和白衣人定然有關,這讓他對那從未蒙麵的白衣人不由憑空多了一絲厭惡。
十後,寶劍鑄成。劍鋒長二尺九寸,重約六斤三兩,其色暗青,光澤隱而不發。始一舞動,如風吹柳絮,雨碎浮萍,故於劍身烙印篆書“青萍”二字。
大年三十,白玉京是在杭州府度過的,他一路追尋著白衣人的蹤跡而來。
“當年東海一戰,有些聲名的隻剩下飛來峰釋厄法師,前些日有人在西湖河畔遇見了白衣人,他肯定是在尋機會殺上飛來峰。”武林客棧大堂中,一名消息靈通的包打聽在那侃侃而談。
“那還等什麽,我們都去飛來峰等著,白衣人這個大魔頭,大半年來禍亂江湖,害了多少人命,這一次定然讓他有去無回。”一人叫囂道,眾多江湖中人紛紛附和。
突然,一道清脆的笑聲響起:“就你們這些人還想著搶奪蓬萊仙島海圖,那白衣人怕不會有去無回,你們這些人倒像是肉包子打狗。”
這話一出,頓時將大堂中的江湖好漢都得罪了。再看那話之人,卻是個十七八歲,膚色略黑的俊俏姑娘。白玉京掃了一眼,心中不禁暗道這姑娘話也太不中聽了些,這些江湖中人雖然多是奔著白衣人身上的蓬萊仙島海圖來的,但你也不能這麽直呀。
“好一個伶牙嘴利的妮子,就不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和嘴一樣厲害。”一名黑胡子大漢猛地站了起來,大步向前一把抓向那姑娘。
白玉京自顧自地喝酒,並沒有挺身而出。這姑娘竟然敢這般話,顯然也是有些本事。
“嘭”得一聲,那黑胡子漢子不知為何還沒有到那姑娘麵前,就摔了一跤,肥大的身子重重倒下,將他前麵的凳子都壓折了,顯然摔得不輕。
“老劉,你沒事吧!”一名帶刀的後生站了起來,那黑胡子大漢疼得直吸一口涼氣:“這妮子有古怪,兄弟們一起上。”
他這話一出,除了那帶刀後生,還有兩個中年漢子一起衝上前來。一人右手一揮,一個碩大的稱坨砸向那姑娘。這人兵器倒是罕見,竟然以絲線係在鐵製稱坨上,將它當暗器使用。
那姑娘側身一躲,稱坨就砸在她前麵的桌子上。瞬間碗筷橫飛,那姑娘怒道:“你姑奶奶我還沒有吃好呢。”旁邊那拿著銀鉤的中年男子正準備衝上去,就覺眼前一花。
再看他身旁那揮舞著稱坨的漢子已經倒飛出去,不禁麵色大駭。那帶刀後生才不管這些,拔刀砍向那姑娘。又覺胸口一疼,身子一輕,卻是中了那姑娘一拳。
白玉京看著這一幕,神色一驚,他不是驚訝這姑娘好本事,而是這姑娘剛才使得那兩招赫然是龜蛇拳法中的“草蛇灰線”和“盤蛇出洞”。他仔細瞧了瞧,那姑娘似乎有幾分相熟。
正欲搭話,就聽得客棧外一陣馬嘶,還伴著鈴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