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朱砂
淩塵嗤笑一聲,顯然十分有八分不信:“以你的能力,處理這些事是輕而易舉的,你犯得著扔給我,叫你欠我個情嗎?”他看著徐慕安眼睛裏麵的敵意更加濃厚了,帶著一點調侃,似乎是想瞧出對方到底在弄什麽幺蛾子。
他肯過來,當然不是對徐慕安相信什麽,事實上,若是可能的話,他恨不得可以將徐慕安斬於劍下,這次來,也不過是因為他提到了兩個人都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消息罷了。
徐慕安抬頭看他,眼中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平靜道:“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等來她這一世嗎?”他不等淩塵回答,又道:“如你所言區區鬼,我彈指即可滅,但這是我能做到的,卻不應該是慶城的一個大夫做得到的。”
這就很明確了,徐慕安想要接近她,卻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似乎是不希望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淩塵的眼神有了幾分複雜,徐慕安卻是笑了:“她生性聰慧,我於她麵前又向來笨拙,我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風險。”這句話的聲音極輕,仿佛是回憶到了什麽很久之前的事情。
徐慕安這個人,當年是個最不屑於謊的人,所以他這話出來,淩塵便自他麵上挪開了視線,過了一會兒才轉回來,幾乎是帶了一點嘲諷道:“不過是幾個雜碎,卻叫你放了身段傳信給我搬了救兵,這事若是被當年的人知道,隻怕大牙都要笑掉了。”
徐慕安又低頭去看給雲漫父親熬煮的那鍋藥了:“我不在乎。”他手中的扇子扇了扇蒸騰出來的水汽,藥汁兒沸騰著咕嚕嚕的冒著泡泡,濃鬱黑色中出來的一點異響,竟是和徐慕安現在的情況相似。
他本是極為自傲的一個人,除了那個特定的人,從來都是不屑於叫其他人看到自己一絲一毫的軟弱的,但是現在他卻出來了。
和沸騰的湯藥相比,這四個字的風輕雲淡。
淩塵卻是笑了:“妖王大人,這可不像你,謹慎微,委曲求全,我記得你以前處理事情的方法,可是要雷厲風行的多。”
淩塵起來的,正是徐慕安刻意想隱藏的事情,一句話激的徐慕安的眼睛縮了縮,幾乎是帶了點狠厲去看淩塵,可淩塵此時卻已經轉了視線,自顧自的開口道:“這件事多少是有一份危險的,決計是不可叫雲漫去的,若不然,我直接去滅了那些東西,然後與她我已經將那些東西除了,反正我如今身份是道,除個妖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不知道感受道那雙不含善意的目光沒有。
凶戾與弑殺是本性,哪怕是千年的壓製,可但凡稍有縫隙,還是會不管不顧的鑽出來,尤其是,當你麵前的人,是曾經見過你當年的人的時候。
徐慕安那點子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氣被他自己強行壓了下去,帶了幾分僵硬開口:“你當時怎麽支開她的?”
淩塵轉過頭來,看著要櫃子的方向道:“我這事有點麻煩,我得準備一點東西。”支走她不難,當時的那些話,如今回憶一下也覺得沒有什麽毛病,倒是不怕雲漫懷疑。
這個回答倒是沒什麽問題的,隻不顧……徐慕安問他:“以你對她的了解,她會讓你自己去嗎?”
淩塵之前沒有考慮過這個,此時倒是被問噎住了,頓了一頓道:“那就我先去殺了他們,然後再領她去那裏轉轉?叫她隨隨便便貼兩張符,走過過場就算完了。”
雲漫現在對於這方麵的信息儲備量基本為零,所以這個折中的辦法,倒是也不怕露餡。
徐慕安思量了一下,便點頭道:“麻煩倒是麻煩了些,隻是這事對她來,倒是要安全許多。”
淩塵覺得這個法子越想越方便,幾乎有些躍躍欲試了:“那我就去準備?”其實若是深起來,淩塵在意的倒不是單單的這一件事,而是這背後的意義——他將以一個保護者的身份,出現在雲漫的身邊。
淩塵暗自興奮了一會兒後,卻沒有得到徐慕安的回應,側頭看過去的時候,慕安的表情卻是有點奇怪,似乎是想應聲,卻又隻張了張口沒出聲。
原本便沒有了那種等待下去的耐性,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徐慕安有些不解道:“你在猶豫什麽?”
徐慕安似乎想習慣性的想笑,可唇角提幾次卻沒提起來,猶豫著歎了口氣:“她當年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現在卻連這麽點東西都需要躲開,若是她知道的話,不知該有多氣。”他的眼神有些飄忽,透過牆麵上掛著的藥材還有一個個藥櫃子,不知道飄向了哪裏。
徐慕安的神情此時堪稱落寂,淩塵卻絲毫不起同情之心,隻嗤笑一聲:“若非你當年阻攔,她也不必如此。”
徐慕安被他這一句激的,倒是從那仿佛回憶的樣子出來了,不知是為了掩飾情緒還是怎麽的,竟是笑了起來:“還要再打一架嗎,可你該知道,你與我的實力並非這千年便可補足的,”
這話的十分氣人,可偏偏還是實話,叫淩塵想要反駁都沒有辦法,隻狠狠的道:“你欠她的,我終有一日會叫你盡數還回來。”
徐慕安倒是不覺得這句話是威脅,反而還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自然是要還的。”自己欠的自己要還,不僅要還,還要補給她更多更多。
淩塵被他氣的有些氣不順,這人聽不出話裏含義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這會兒也懶得與他多,直接轉身走了。
日頭東升西落,一日很快便過,雖然昨日裏,已經和徐慕安約定好了今日怎麽來哄騙雲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徐慕安那句話的刺激,鬼使神差的,在淩塵該去查明真相,除掉那些汙穢的時間,他卻是安安穩穩的坐著沒動。
他心裏已經有了其他的打算,就像是徐慕安的那樣,雲漫曾是那般叱吒風雲的人物,可是現在連這點微末的雜碎也要躲避,這種事不知是雲漫知道了會氣,就連淩塵現在想起來,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淒楚之感。
淩塵琢磨了半宿,最終還是決定帶著雲漫一起去與那些東西會麵,一來呢,淩塵是自己可以保護好雲漫,二來呢,淩塵也是想試一試,能不能通過這種方法,稍微激發一點雲漫曾經的記憶,徐慕安不希望雲漫恢複記憶是徐慕安的事情,淩塵可沒心思管那麽多。
不多時,雲漫便獨自一人找到這裏,她已經準備妥當了,看了看時間跟約定好的差不多,便抬手敲門了:“淩塵道長,你這邊可準備好了嗎?”
話音還沒有落,房門就打開了,淩塵對她揮了揮手裏的包,一副剛剛收拾完畢的模樣:“大多數都已經準備好了,隻差一些朱砂了。”雲漫沒忍住,往屋裏瞟了一眼,屋子裏的狀況倒是比上次好的多了,雖然還算不上一塵不染,但是最起碼比上次那個遭劫後的樣子,好的多。
雲漫倒是不愁,其他的東西難不過這朱砂麽,哪裏還有守著藥鋪還缺這些的,便:“這倒是方便了,這東西可以入藥,徐大夫這地方必然是有的。”
淩塵有些似笑非笑道,好聽他意味深長的道:“有該是有的,隻不過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給就是了。”
這話中的含義另有,雲漫一時之間揣測不出其中的意思,便隻是抿著唇沒話,淩塵道:“有勞雲漫姑娘去幫我取一些朱砂來吧。”
隻要不讓她猜就好辦了,雲漫應聲開口:“要多少?”雲漫這次是奔著看捉妖來的,身上沒帶多少錢,這會兒倒是有點憂愁,擔心錢財不夠了,不過她和徐慕安的關係勉勉強強也算得上是不錯,若是實在不行的話,暫時賒借一點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雲漫這會兒心裏思緒萬千,表情也是十分吩咐,淩塵眼也舍不得眨的看著,一時之間竟是有點恍惚,如今鮮活的人就站在自己麵前,喜怒哀樂與以往不同卻是讓人心安,可一想到徐慕安還是有點不忿,隻是道:“看他肯給多少吧。”
淩塵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奇怪,雲漫也不好多問,隻得去自己覺得好相處一些的徐大夫哪裏討要朱砂。
哪裏知道徐大夫一聽雲漫的話便是眉頭一蹙:“什麽?!”難得見到徐大夫脾氣的聲調這麽高揚,倒是讓雲漫往後挪了一步,不知道哪裏不對。
她被徐大夫的態度唬的哽了一下,猶豫著開口問道:“朱砂很貴嗎?要不然你開個價?”
徐慕安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態,此刻便顯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並非是此意,隻是朱砂此物雖可入藥,卻是大毒,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此事,我怕是得和淩塵道長清楚。”這理由聽起來是這麽回事,可一過腦子便又覺得哪裏不對。
雲漫明顯覺得之前的氣氛有幾分不對,生怕兩個人一見麵就吵起來,今這除妖的事情就玩完了,猶猶豫豫道:“這個就不必了吧,不是都畫符咒需要朱砂嗎,隻要不弄進嘴裏就沒事了吧?”
徐慕安自然看出來她有些顧忌,心中不知道淩塵又在對方麵前瞎了什麽,隻是笑這安撫雲漫道:“心為上,我與淩塵是多年好友,雲漫姑娘不必擔心,在此稍做,等我們片刻就是。”
這話完,徐慕安便起身匆匆的轉向後院了,甚至為了加快速度,他在一出了雲漫的視線後,整個人便化作了一道淺淺的銀光,瞬時便從門口,轉移到了淩塵的房間,直接單手掐著淩塵的脖子,將他按在了牆上:“你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