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無法盡如人意
洛清塵下馬車朝著災民區走去，打鬧的春草幾人從側麵衝了出來，撲到了她的身上。
春草的手掌有些淤泥，就這樣弄髒了洛清塵衣服，她娘捧著一碗粥，既著急女兒衝撞了貴人，又擔心走快了，會灑了手中唯一的吃食。
春草舉著手，仰著頭，純真的眼睛閃過絲絲慌亂：“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春草的幾個小夥伴見春草闖禍了，丟下她，飛快地跑去了自己爹娘那裏。
洛清塵蹲下身，撫著春草的雙肩，原本想安慰春草不要害怕，沒成想春草的棉衣許久沒洗了，摸上去有些潮濕，這樣潮的衣服，穿在身上隻會更加冷。
洛清塵將春草的外衣脫下來，然後將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
春草的娘見洛清塵沒生氣，還在關心女兒，一顆崩著的心才定下來，小步子端著碗走了過去。
春草的娘走過去第一句話就是看著掃在地上的披風，有些惋惜地說道：“姑娘，您這麽好的披風糟蹋了，敢問您何時再來，我洗幹淨了還您。”
洛清塵眼眶突然有些發漲，眼前的婦人，身子浮腫，自己身著華麗，定能想到自己出身富貴，可她第一件事不是索要什麽，而且為了披風歉疚。
“不必了，你們母子兩人就吃碗裏的麽？”洛清塵指了指婦人手中的湯水。
“有一口總比沒有的好。”趁著東西還熱，婦人大口大口將粥水喝了下去，快到碗底的時候，米才浮現，她這才停了動作，將碗給女兒遞了過去。
春草年紀雖小，但也十分懂事，她抿著嘴，一定要她娘再吃一口，她才肯吃。
婦人拗不過春草，便揚起碗，小心吃下了兩三粒米：“好了，快趁熱，待會兒涼了，肚子該疼了。”
“嗯！”春草接過碗，露出兩拍小白牙，笑的很甜，然後扭頭問洛清塵要不要吃。
“瞎鬧什麽，自己一邊兒去吃。”婦人有些發窘，眼前的女子指不定是哪家貴人呢，這個傻丫頭。
“姑娘讓你笑話了。”婦人捋了捋腮邊的發絲說道。
“沒有，你們……很好。”洛清塵的話很輕，也很淡，於心中卻是極重的，她看著那幾個準備收拾回城的衙役問道：“他們每天都是這樣做表麵功夫的麽？”
有道是禍從口出，所以婦人沒有答話，她帶著孩子，不敢說什麽，洛清塵觀她一臉無奈，心中有了大概。
“張鴻鴻，去運些糧食衣服來，數量你自己觀察一下。”洛清塵對著身後的張鴻鴻吩咐道。
婦人一聽這話，先是一喜，接著又有些擔憂，她攔住了張鴻鴻，跟洛清塵快速地說道：“姑娘，人多，幫的了這次也幫不了下次，大家都習慣如今了，挨得住。”
婦人見洛清塵年紀又小，想著，她就算家境好，也頂不住這麽多開銷，畢竟現在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洛清塵心下有感，牽住婦人的手，微微一笑，道：“大姐，你放心，我家糧食還有很多，十天半月的不成問題。”
十天半月的時間，也足夠讓官家派糧了。
婦人回拍了一下洛清塵的手，勸道：“姑娘不知道，這裏一開始不止這麽多人，一旦你派糧了，周遭的也都會來，今年世道不好，你回去吧，省的你爹娘怪罪你。”
張鴻鴻在旁輕聲插了句嘴：“大姐，你放心，這是我們家女主人，她做得主。”
婦人一愣，她原當洛清塵還待在閨中，原已成家了，她思索一番，自己在洛清塵這麽大的時候，似乎也已經成家了。
“大姐說的是，周遭也會來人，你回去多帶些人手和物資來。”衙役們就要離去，洛清塵快速吩咐完，然後就朝著那些人走了去。
婦人叫了她一聲：“姑娘你要做什麽，莫要出頭。”
洛清塵回以一笑，道：“帶著春草回去吧，我去讓他們把糧食先煮了。”
婦人心有疑惑，讓官兵把那些剩下的糧食煮了？
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是誰，她好像也不是開玩笑的，雖戴著麵紗，但也能感覺到她的那股自信。
婦人將舔碗的春草往懷中一抱，激動地說道：“孩子，別舔了，咱們回去等著，可能有飽飯吃了。”
豔陽高照。
潮濕的黑土弄髒了洛清塵的裙擺，但她並未駐足為此介懷，徑直走向幾個衙役麵前，將他們給攔住了。
她這一身打扮顯然不是災民，帶頭的衙役看了眼不遠處的馬車，當她是要問路，也就沒發什麽脾氣，隻是讓她讓開，別擋著路了。
洛清塵當然不會讓開，隻是指著板車上了的幾大袋糧食，問他們，那是不是賑災的糧食。
幾個衙役麵色一緊，將糧食圍起來：“官府辦事，何須你過問。”
“這可是皇城腳下，你們幾個可想好了，別做了替罪羊，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洛清塵這話一針見血，他們幾個做這事，所得不過分毫，可將來一旦有什麽事，他們幾個便是第一批墊腳的石頭，可上麵吩咐的事，你不辦，現在就得立馬滾蛋。
橫豎都是死，隻不過一個現在死，一個將來死，不過將來的事，誰猜的準，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這裏不安全，姑娘還是快些離開吧。”帶頭的衙役思索一番，說道。
“現在立馬回去將剩下的糧食煮好！”洛清塵語氣不容有異，但她蒙著麵，就算她今日不蒙麵，今日這裏的幾個人也是不認識她的，沒人會照做。
衙役將刀抽出，麵露凶惡：“看你是個女的對你包容了些，再不讓開，當心算你妨礙公務，牢中遊一遊去。”
他這話嚇嚇別的小姑娘還可，但在洛清塵這隻會起到反作用。
洛清塵一聲冷哼，牢中，建安的牢獄是有些空了。
她不卑不亢，神情自若，有人小聲問著自己的頭：“頭兒，這要是別人早就嚇哭了，她會不會是什麽大人物啊。”
那頭兒嫌棄地看了眼下屬，罵道：“你見過哪個大人物孤身出門的，剛才我還看見她和災民在一起說話，你見過哪個大人物會自降身份和賤民混在一起，小兒心性，自以為路見不平懂不懂！”
那人如醍醐灌頂，瞬間了然。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愛行俠仗義的人，可這世間，許多事並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