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與誕生
轉眼間便到了黃昏,殘陽的餘暉映入承宣殿中,美輪美奐。
香爐中隻剩下灰燼,卻無人將照料,或許宮女太監盡數逃聊緣故吧。
“既然陛下已經親手把玉璽交給將軍了,那還不趕快帶兵,速速離去?還在這裏窩著是何用意?”馮祜理直氣壯的責備著白晅。
“瑞麟切莫心急,還有最後一件事沒做。”
“什麽事?”
“禪位詔書!既然陛下將傳國玉璽交給了我,那就意味著對我的認可,但這不夠!若沒有陛下親筆起草的禪位詔書作為憑證,那本將軍唯恐有人借機生事。”
“你不是順意、得民心嗎?又怎會有人反對呢?倘若你真的順應民心,這一張廢紙寫與不寫有什麽壤之別?哼哼哼!”梁帝冷笑道。
這話像一把尖銳的刀子,直往白晅心窩子裏捅。
“那你到底是寫與不寫?”白晅把目光投向暈倒皇後衛琇瑩。
“寡人寫。”蘇桓瞅著白晅以自己心愛之人相威脅,加之局勢已,亦無力回,於是便再次妥協。
“孫公公,給寡人取筆墨紙硯伺候。”
“是!”
孫公公跑去禦書房準備。
“這才對嘛!擁佳人美眷在懷,子孫承歡膝下那才是最好的歸宿,何必要落得個國破家亡、死無全屍的下場呢!”白晅安撫的拍了拍蘇桓的肩膀,蘇桓碎步走上殿階,慢慢地坐在了龍椅上,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親近’這東西了。
此時蘇桓眼中充滿了絕望,又浮現出生機。
他絕望的是祖宗數代人經營的蘇家王朝毀在了自己手裏,基業為別人鋪晾路,他悔恨沒有提早除掉白晅,,卻悔之晚矣;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終於及時醒悟,讓自己活下來(或許是暫時的),正所謂‘道輪回’,蘇桓覺得之前求死的行為真是愚蠢至極!隻要他有生的機會,就有複國的憧憬。
一刻鍾的時間,孫公公氣喘籲籲的端著筆墨紙硯跑到承宣殿。蘇桓洋溢的半躺在龍椅上,正享受著人生中最後一次居高臨下俯視下臣的時光。孫公公參見了皇帝,將文房四寶心翼翼地放在禦案上,鋪平宣紙,打開硯台,取出毛筆,正準備為蘇桓磨墨。
“且慢,孫公公,你先下去。”孫公公很是納悶:難道皇帝要自己磨墨?盡管好奇良多,君命難違,隻得退下。
白晅和在場的大臣士兵也很是大惑不解,不知這位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陛下,磨墨這粗活,交給下人去辦就好了。您貴為子之尊,不可如此。”馮祜一邊著,一邊走上殿階,試圖要給蘇桓磨墨。
“瑞麟且住!”蘇桓揮揮左手示意讓馮祜下去。
白晅站在朝堂甚覺好不自在。
“承耀啊,你屈尊替寡人磨墨,意下如何?”話罷,蘇桓朝白晅招招手,就如使喚家犬似的。
“這……好吧。”白晅極不情願的上前磨墨。他把火都撒在了硯台上,用盡吃奶的力氣,把硯台摁的咯吱咯吱的作響。
蘇桓慢悠悠的寫著。
半個時辰之後,詔書終於起草完了。
蘇桓帶著一臉沮喪挪下了龍椅。
這時,白晅一把拉住蘇桓,俯首貼在他耳朵上聲道:“既然禪位詔書已經寫好了,禪位儀式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了,正所謂十全十美嘛!還希望陛下能夠恩允!”
蘇桓知道都到這步田地了,推是推不掉的,隻得點頭順從。
此時已進入傍晚,月亮剛露出牙兒來。白晅的大軍已經撤出承宣殿,在皇宮金華門待命;朝中的三十五員大臣已被白晅軟禁在朧月閣。當然,唐思忠早已被接走去建府造第,享受富貴了。就算梁帝蘇桓在寢宮有也專人“伺候。”
這一夜,無非是白晅和蘇桓最難熬的,這將是蘇氏王朝的滅亡與白家帝國的建立。
清晨,“嗚嗚嗚”,一陣清脆的雞叫聲弄醒了睡得正香的所有人。
蘇桓穿上龍袍,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穿這玩意兒。對這銅鏡打量了許久,或是找瑕疵,又或是對即將逝去的祖宗基業的留戀。
蘇桓用過早膳,便時不時地摸摸自己的頭顱是否還在,因為他生怕白晅會把他的“斬草除根”。
蘇桓不停地抽噎,仿佛是在後悔。
轉瞬之間,便快到了禪讓的時間,該來的,還是要來的,躲也躲不掉。
宮女太監們給蘇桓更衣,竟然用了一個多時辰。也許是想最後感受一下龍袍的柔順吧,因為這畢竟是在眾人目光中,這位無上至尊最後一次如此著裝了呀。
拿起冠冕,十二串冕旒將冠冕墜的沉甸甸的。蘇桓並不覺得沉重,把臉貼在上麵,如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難舍難分。
親自戴上了冠冕之後,蘇桓望了望寢殿:那鑲翠嵌金龍床,那琉璃燈,那裏的一切一牽
朝鍾撞起了,蘇桓的心砰砰直跳,不是緊張,不是害怕,而是悔恨之音。悔當初沒有子守國,養虎為患,釀成亡國之禍;恨如今不忍君王死稷,苟且偷生,鑄造千年之恥。(未能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蘇桓梳理這冕旒,但這次不同以往,更細致,更莊嚴。
蘇桓帶上佩劍,那劍,是先帝傳給他的。想起這,蘇桓更加懊惱。
蘇桓的白頭發多的數不過來,一揪一大把,眼角已皺紋滿布,臉色蠟黃,目光中充滿了憂鬱與悲哀。誰都不相信這是位擁有世間萬物的至尊(準確的是北方,南方尚有楚國,但也隻是苟延殘喘而已);誰都不相信這位至尊虛歲才三十二歲;誰都不相信這位至尊會在內亂中翻船。他的確勤政,但命運沒有眷顧他。
神統年間,昭文帝蘇莘剛剛禦極,正值梁國大旱,田地莊稼顆粒無收,百姓餓死數萬人。昭文帝蘇莘又是祭神,又是開河,用盡一切能想到的方法,可終歸無濟於事。就在此時,身懷龍胎的王美人臨盆,產下一子。此子眉宇間與蘇莘神似,故昭文帝甚喜,對其寄予厚望,取名桓,希望這孩兒長成後有所建樹。
蘇桓出生後不久,旱情竟出奇的煙消雲散了。
為此,昭文帝對這個上賜予的麟兒如獲至寶,疼愛有加。旱災解除了,百姓們度過了鬼門關,自然是十分愛戴這位王爺。
大起大落,蘇桓心中難免五味雜陳。
“陛下……”一個太監緊忙跑進崇陽宮通報道,但很快被蘇桓用手勢打住了。
“你去告訴白將軍,寡人馬上過去,就不勞他大駕請了!”
“唯”太監急促地離去。
蘇桓跨出宮門,用眼神撫摸著這宮中的所有,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不知不覺的,蘇桓眼角流出了淚,可是他心裏,卻是在滴血!
蘇桓和這裏的哪怕一根銅柱都難舍難分,更不要這偌大一個他土生土長的家了。
不知不覺,蘇桓走到了舉行禪位儀式的永順殿。這裏曾是梁國世代君主祭祖之處。白晅選這個地方是成心讓蘇桓難堪!
放眼望去,文武百官穿著錦繡袍服等待已久。白晅早已龍袍上身,急不可耐。
“寡人來了,開始吧!”
“禪讓大典即時開始!”司儀官扯著大嗓門兒。
兩位皇帝並進,腳踏紅毯,走向易龍台。
“遜帝宣禪位詔書!”
蘇桓接過詔書朝向百官。
文武百官當中,文臣以太師唐思忠為首領銜;武官以田伯雄為首領銜。其後大多是梁朝舊臣,卻唯獨少了馮祜。
蘇桓開始宣讀:
“谘爾秦王(白晅以前的封號,因伐楚,去王銜。):昔上古際會,帝堯傳大寶於虞舜,帝舜乃讓賢於夏禹,為萬古之美談也。寡人之祖,聖孝德賢,順民歸,以建乃邦,四夷懼憚。傳至寡人,已曆十世。然社稷飄搖,風雲莫測,眾應拂從。寡人雖有勤政之德馨,亦有圖強之胸懷,然智慮短淺,無所用心。故招致民怨沸騰,眾臣離心,兵戈荼毒於四海,宇內甚於傾覆。群凶肆逆,狼煙興起。幸賴兩朝重勳白諱晅神武,賦異稟,誌術忠純,竭盡乃忠以救國安邦,赫赫戰功不可勝數,戎馬倥傯,人心所向。晅智救危難於混沌,勇闖胡馬於宇宙。寡人考量再三,決以國運誠付,皆因秦王文可提筆扶社稷,武能馭龍創盛世。敬願盡速禦極,以定下,恢文武之德功,昭睿玄之宏烈,以肅承命。予率舊部歸於臣屬,谘爾調命。願王嘔心治國,以答上帝之洪賜。
欽此!
皇佑六年十月十八日立”
蘇桓讀完詔書,將傳國玉璽呈給白晅,白晅一臉得意的表情接過玉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桓麵向白晅行跪拜之禮。
隨即受禪台下的眾臣工也隨聲跪拜歡呼三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白晅扶起蘇桓,雙手捧著玉璽和禪位詔書,這身份正統性的雙重象征!
“朕,上合道,下順民心,嗣承大寶,後必事必躬親,竭心體國安民。即日起,改國號為秦,改定陽城為龍興城。追諡吾父為太祖文皇帝,遷入帝陵,永享祭祀。封遜帝蘇桓為梁王,遷太寒城,可行子之儀。改元武焱,定都龍興!”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自此,梁國滅亡,秦國建立,將發展成一個縱橫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