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借鑒經驗
蘇雙月捏緊了手心裏的花鈿，她轉過頭，便再也沒辦法鎮定了。因為她目光正對上一雙漆黑深沉的眸子，幾步之外，高大的身影孑然而立，視線相對，她甚至能感覺到像刀尖舔舐一般的淩厲。
那是夜祁墨的臉。
“……見過王爺。”蘇雙月本想上前叫他的名字，可這樣的眼光，生生的像在兩人之間劈開了一道口子，她怎麽也故作輕鬆不了。
她略帶疏遠的行禮，讓他更加煩躁，蘇雙月偷偷抬眼看他，便感覺他麵色越來越陰沉。
這種情境下也隻有百裏蔚心大。他先是一愣，繼而笑開，走上前拍拍他的肩，“你這家夥，也是來找小月月吃酒的?”
夜祁墨避開他的手，煩躁地甩袖。
“吃酒?”夜祁墨音嗓提高，蘇雙月聽著，莫名的像是諷笑，“看來你閑得慌，都晃到這兒來吃酒了。”
這話明明是對百裏蔚說的，淩冽的目光卻始終緊緊鎖著蘇雙月，讓她感覺自己正被禁錮著，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似的，渾身不舒服。
“我一人待在府裏煩悶，他才來看看我，”生怕百裏蔚感覺不到空氣裏彌漫開來的火藥味，蘇雙月搶先問百裏蔚，“你不是說你還有任務的嗎?”
百裏蔚正迷惑著，瞧見她手腕在衣袖裏翻轉，暗暗遞了個眼色。
夜祁墨麵色稍霽，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生性風流，可是在大事麵前，還需分清緩急輕重。大事要緊。”
“先前明查暗訪之類的事，哪件不是我做的?”百裏蔚叫苦，“好不容易得個空閑，你還不興我來找小月月玩?”
他一臉委屈的模樣惹得蘇雙月忍不住噗嗤了一聲，夜祁墨眉眼上挑看過去，如臨大敵似的，蘇雙月抬袖掩住低低的笑。
夜祁墨皺了皺眉，道:“派給冥九的事，我擔心他一人不能勝任。你既然閑著，也過去助他幾分力罷。”
“……”百裏蔚現在總算懂了，合著夜祁墨話裏都是酸溜溜的啊，他真想好好罵他一頓，卻聽到夜祁墨冷冷地說:“怎麽還不走?”
“好，好，我走。”百裏蔚心裏委屈啊，不甘啊，果然是不堪一擊的兄弟情義，先前說好的並肩作戰，到現在，他活生生的就是個行走的醋壇子，走到哪酸到哪！隨隨便便一個任務，就迫不及待把他打發了。
百裏蔚向前幾步，眼神痛不欲生地轉過頭來，“小月月，我真的要走了。”
“咳咳，嗯。”夜祁墨的臉色不好，蘇雙月一直忍住發笑。
這時候，她隻能感覺到，夜祁墨威嚴攝人的目光，幽幽地打在她的臉上。
“不知王爺有何事?”白色的錦衫消失在視線內，蘇雙月斂起情緒。
“七姑娘……”夜祁墨沉默片刻，蘇雙月垂下頭，目光所及隻有他的四爪蟒滾線玄袍，他的情緒如同他的眼神一樣，悄無聲息，“你怕我?”
蘇雙月的手垂下，慢慢絞緊了衣裙。談不上怕……隻是，他們本就不怎麽親近熟悉，雖然夜祁墨屢次對她有恩，可兩人之間，也就隻有恩情。夜祁墨平日裏就淡漠，今天突然莫名其妙的眉眼沉肅，她心裏所想，也不過是不要得罪他而已。
她又想起何氏之前對她告誡的話，冥王再和蘇府纏不清，隻怕……連累的還有他。越這樣想著，猜不透夜祁墨為什麽突然發怒，她更是不安——
“雙月……不敢。”她聽見自己輕輕吐出這幾個字。
夜祁墨眸中劃過一瞬錯愕，蘇雙月感到越來越不適，隻能準備著要轉身，“王爺來訪，本該設茶款待，隻是月兒有些倦了，隻能招待不周，雙月……先行告退。”
卻被他叫了停。
夜祁墨隱隱嘲諷:“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這些禮數了?”蘇雙月木立在幾步之外，並不回答。
一時，滿庭寂靜，清風穿過回廊，半卷的竹簾也變成了暖黃色，清香撲入滿懷。
“叫我的名字。”
夜祁墨淡笑，“不然的話，我便把院子裏的人都吵過來。”
蘇雙月深吸一口氣回過頭:“夜祁墨，你發什麽瘋?！”
感覺到他情緒平靜下來，她也換上一副俏生生的惱，狠狠瞪他一眼，夜祁墨覺得，她的臉比蒼青的天空中橙黃色更為明豔。
方才才滿心煩躁，現在他居然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自嘲道:“對，我就是發瘋。”
蘇雙月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夜祁墨含笑看她，一向冷峻的臉，意外地特別繾綣。蘇雙月隻覺得，被這些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來。
“府上不比莊子裏，男女有別終究要避嫌，雙月先行告退，王爺請自便。”隨便找了個借口，她自然看不到，不過一瞬，夜祁墨心中怦然一擊，那些笑意也一隱而逝。
“王爺……”白芷正進院來，看到自家姑娘和王爺幾步之隔站著，顯然嚇了一跳。
“王爺怎麽也不進屋……”白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力一拉，蘇雙月有些氣呼呼的，把她連拽拉進了廂房裏。
庭院中獨留夜祁墨佇立著，凝視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白芷仍是愣怔地探頭探腦出來看他，他回過神來，拂袖而去的同時，精致如刀鑿斧刻的五官劃過一抹陰沉，仿佛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
天色漸晚，濃雲遮月，冥王府內，仿佛黑雲催城，隻待一場狂風驟雨。
緊張的氣氛滲透進每個人的心底，但……誰也沒有開口。此刻，冥王府的下人都史無前例地期待百裏家公子的到來。
“管家，王爺他……可好些了?”一個小廝戰戰兢兢地端著晚膳過來，走到書房前，見到烏壓壓跪了一片的人群，頓時頭皮發麻，端著盤子，在門口徘徊不定。
管家瞟了個眼色，示意他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撞在刀口上。
也不知道是哪尊大佛，居然敢得罪王爺，雖然王爺平常也是冷峻威嚴的，可他一向把情緒收斂得沒有痕跡，這樣沒來由的把怒氣寫在臉上，這還是頭一次。
小廝隻好隨著眾人一起，跪在外邊聽吩咐。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沉緩地打開了，夜祁墨掃了一眼跪著的眾人，眸中劃過一瞬的訝異，輕咳兩聲示意眾人起來，而後看向管家，“你留下來。”
剩餘的人皆如獲大赦，喜不自禁。
視線隨著他手中的筆在紙上胡亂地遊弋，管家的眼中掩飾不住波瀾。
“你來府中多久了?”
管家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是要辭退了自己:“回少爺，十幾年了，一直都待在王府裏。”
以夜祁墨的性子，求饒賣人情隻會讓夜祁墨更討厭他。
“十幾年……”夜祁墨停住手中的動作，微眯了眯眸子，麵露回憶之色，“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娶妻也有十幾年了?”
“是啊，”管家回憶道，“奴才的正妻還是當年老爺府裏伺候夫人的大丫頭呢，多虧了老爺和夫人才……”
“正妻?”夜祁墨的關注點很奇怪，突然問了一句，“你還有妾?”
管家深刻的感覺到這氣氛一寸一寸怪異了起來。
“回、回少爺，奴才有一妻四妾。”
夜祁墨皺了皺眉，便聽他故作輕鬆道，“男人嘛，再威高權重，再至高無上，還得享受三妻四妾的樂趣不是?須知人生之樂趣——喝酒哄妾罵娘子……”說到這裏，他才發現自己扯遠了，暗暗打量夜祁墨的臉色，立刻噤了聲。
隻是一個花天酒地風流鬼，不靠譜。
夜祁墨板著臉:“府上哪對夫妻感情最好?”
敢情不是要拿他下手，管家這才鬆了一口氣，轉眼道:“後花園裏做花匠的趙元，平常最窩囊，是個懼內的。”
夜祁墨輕咳兩聲，“把趙元叫過來。”
管家略略退後，幸災樂禍地給趙元退出一席地，用眼神告訴他，如常答話就好。
夜祁墨問的話，卻是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趙元，你當初是如何把你妻子娶回家的?”
聲音清清冷冷的，還是聽不出任何情緒。趙元確認了一遍問題後，隻能躬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奴才是幾年前見到賤內，可能是奴才生得俊俏，賤內見著歡喜，一個小丫頭，非要不羞不臊地天天纏著奴才……”
“咳咳。”聽他一個大男人說自家媳婦不羞不臊，這氣氛很是古怪，管家咳了兩聲以緩解尷尬，“當初是你媳婦纏著你，怎麽現在倒是你整天見著你媳婦就唯唯諾諾了?”
夜祁墨淡淡地打量他，不算高的身材，但黝黑結實，鼻梁高挺，嘴唇寬厚，濃眉大眼，是討女子喜歡的模樣。於是問一旁的管家:“我的相貌和他比，怎麽樣?”
管家臉色刷白，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家主子，如實回答:“少爺相貌絕倫猶如天人，和趙元比，實在是折煞了少爺……”
趙元也在一旁疊聲迎.合稱是。
夜祁墨眉頭一皺，自己覺得也是。便讓趙元退下，把他媳婦叫過來。
片刻後，趙元夫婦戰戰兢兢地站在了夜祁墨身前，大氣不敢出一口。趙元媳婦平日裏嗓門打得驚人，這時候卻怯生生的絞著旁邊自家男人的衣角，不知怎麽，夜祁墨心裏居然又想起了那抹嬌小的身影，曾幾何時，帝京的涓涓月色下，她在他身前，也是帶了一絲恐懼，緊揪住他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