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一場風波
趙元的媳婦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因為平常隻是在府裏幫襯著趙元做一些栽花種草的瑣碎事情,相比於其他做重活的婆子來說,她養得珠圓玉潤的,格外年輕。
夜祁墨問了一遍相似的問題,管家在一旁看著,以為女子會比男子更羞赧於回答,卻沒想到這趙家娘子是個彪悍嬌妻。
趙元的媳婦在一旁隻想了片刻,習慣性地往趙元這邊看,卻意外地捕捉到了一抹心虛的神色。
“敢問王爺,趙元是怎麽說的?”趙元媳婦打破了滿室寂靜。
夜祁墨感到新奇,微微抬起瀲灩的眸子,管家會意,把趙元的原話複述了一遍,隻見趙元的臉色,似乎變得難看了幾分。
管家話音剛落,就響起了趙元媳婦尖利的喊聲——
“什麽!?我苦苦巴結著追的你?趙元你個沒良心的!!當初是誰要死活賴著我,天天往我家裏跑,還死皮賴臉的纏著我娘,討我娘歡心!到現在你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趙元媳婦直直提著自家男人的耳朵,任由他麵色通紅發不出一句話,“早知道這樣,我就——”
“環環!”這略顯肉麻的一聲喊出來,趙元冷著臉,但顯然無濟於事。
“早知道你這樣不顧情麵,我就跟你和離!”話說到這裏,夜祁墨也是微微一愣,那趙元媳婦已然兩眼通紅,鼻子酸澀,泛出淚來:“正巧王爺在這裏呢,就請王爺做個主,今天我就跟這個沒良心的恩斷義絕!!”
這句話說到後一半,趙元娘子已經是嗚嗚咽咽語不成聲了,就要哭啼著給夜祁墨跪下來。
“環環!”趙元連忙扶起她來,怪他生性寬厚,也氣自己嘴笨,“你平常對我鬧鬧就算了,我都是說說笑話,你要是今天和我和離了,我就、我就請王爺賜我一死!”
趙元媳婦這才呆住了,抽空了力氣似的,夜祁墨示意管家把她扶起來,“放心吧,我今日把你們叫過來,不是要你們任何人的命。”
語氣冰冷,卻隱隱帶著動容。
趙家娘子破涕為笑,幾乎是窩在趙元的懷裏出了門,在夜祁墨的吩咐下,兩人還歡歡喜喜地領了賞賜。
“奴才說得不錯吧,這趙元啊,就是個沒骨氣懼內的妻管嚴。”管家長歎了一口氣,夜祁墨不語,又分別叫了好幾對夫婦來問,問得眾人一頭霧水,他卻像解開什麽心結似的,終於掃平了眉間的戾色。
到最後已經是夜深了,夜祁墨心中也漸漸清明,管家請了退,他才含著一抹笑意點點頭:“你去吧。”
管家是困惑不解的。
自小看著自家少爺長大,京中世家子弟,無不是年少輕狂恣意風流,沉浸在花街柳巷裏,偏偏他是一個異數,心事重重卻把野心藏得極深,盡管混跡於世家公子裏人緣不錯,卻從不眠花宿柳。他一直都像隔在一層霧之後,任再親近的人都猜不透徹。直到後來被聖上禦封異姓王,身份顯赫,有許多世家小姐湧上來,有許多大臣巴結著要把女兒送進冥王府,他都是冰山一般,也沒見他對哪個小姐上心過。
看少爺這副飛蛾撲火的樣子,這府上是要有個女主人了?
望著書房裏還沒有熄滅的昏黃燭光,管家一陣失神,幽幽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何曾有幸,可以遇見少爺呦。”
這天夜裏,蘇雙月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夜祁墨走後那種怪異的氣氛仍然縈繞在她心底,似化不開的一團霧。白芷白薇隻道她為情所惱,甚至還同情著說夜祁墨是吃醋了。這種奇怪的提醒著她,有些事情,必須要攤開撇清了。
清算?夜祁墨的身影在她腦海裏晃動,她忽然又覺得心虛可笑,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好清算的呢?
這樣想著,也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第二天醒過來,依然是平靜無波的日子。一連幾天都沒有見夜祁墨的身影。
待在這座宅院裏,仿佛真的是與世隔絕一般,他,似乎就這樣消失了。白芷白薇打趣她的時候還會說一些夜祁墨的好話,她呆呆地聽著,仿佛那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她生出了一種錯覺,夜祁墨不曾出現過。這錯覺又可怕地延伸到了她的生活裏,蘇雙月疲乏地在水池邊逗魚玩,在花園裏蕩秋千,遇見一些丫鬟侍女,看她們身姿搖曳輕紗迤邐,輕言調笑口齒生香,蘇雙月總覺得眼前是一幅會動的畫,而她本不在畫裏。
何氏隻當她又是消極倦怠了,不時幾句輕微的數落,卻極其暖心窩子。
這幅畫破碎是在夜祁墨消失的第七天。
這天,朱氏始料未及的,給蘇府鬧了個大動靜。
蘇雙月急匆匆的穿過長長的抄手回廊,白芷和白薇步子不停歇地緊跟在她身邊,還沒趕到人群集中的地方,幾人就聽見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什麽侯府?我在這侯府待了幾十年,這裏麵的東西,我碰不得的嗎?”這是朱氏的聲音,因以前聽她賣同情構陷自己的多了,蘇雙月分外記得。
“二太太,聽老奴一句,凡事還得求個分明……”
“分明?”朱氏揚高了聲調,“今日我來這裏,不就是求個分明!”
蘇雙月聽著不由得擰起眉心,“這時候哥哥去哪了?”
朱氏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明擺著抓著蘇淩風不在府的時機,特地來挑釁的。
三人腳步更是加快,白芷在一旁憂心地說:“侯爺剛繼承侯位,這會兒還在宮裏沒回來呢。”
寧德侯府的大門外已經圍了一圈人,二房的人各個氣焰囂張的,好不威風凜凜。朱氏在其中,更是有備而來擺開架勢,耀武揚威。
“母親。”劍拔弩張的靜默中,響起清冽的一聲。
何氏往內看去,正是七丫頭。
其實遇上這些事,本來全府的人一齊出來才好的,寧德侯府人丁興旺,最適合的便是打架,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把對方淹個半死。隻是何氏一向最重規矩,那些各院裏的姨娘,全都假裝義憤填膺實則很受用地接了何氏的吩咐躲在房裏不出來了,反正朱氏要把這座宅子拆了分財產也輪不到在她們頭上動刀子。
是以門口隻有當家的何氏、賬房掌事、賬房裏幾個小夥計、府裏的家丁、一群正驚慌失措紅了眼睛的丫鬟婆子,和外邊路過停下來看熱鬧的烏壓壓一大片人。因為蘇淩風這時候不在,府裏能調用的兵力都沒有。
蘇雙月這樣想著,心裏湧上一股悲哀。
何氏見她要衝出來,連忙止住她:“月兒,你們怎麽出來了?回房去!”在何氏看來,閨房裏小姐,這樣出來麵目示人,是很毀名節的。蘇雙月歎了口氣,突然聽到旁邊傳來同樣的一聲輕歎。她扭頭看去:“姐姐怎麽也在這兒?”
蘇煙羅示意她別出聲:“我聽說鬧得厲害,心裏發慌,就過來了。”
蘇雙月正想安慰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不能憑空編出個謊來。
現在的情形,蘇府居然落了下風。
“大嫂,念在咱們都是蘇家的媳婦,一場情分上,今日你可得好好清算清楚,大哥病重不能主持,你劃財產時候存了私心,可對得起天地良心!”
天地良心?啊呸。蘇雙月胃裏一陣翻滾,這年頭真是習慣賊喊捉賊,一個比一個不要臉了。
何氏微微張嘴,朱氏這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特意找軟柿子捏。偏偏她生性溫和,隻能和她講道理:“你如果質疑分家的財產,賬房掌事就在這裏,有什麽計較的,都可以算清……”
畢竟是寧德侯府有熱鬧可看,周圍圍的人越來越多,何氏到底原來也是大家閨秀出身,沒見過這般讓人屈辱的場麵,眉心都洇了把汗,看得蘇雙月幹著急。
朱氏窩火:“嗬。誰知道你這賬房裏有多少入賬的?賬本裏又有多少入賬的?保不準,掌事是黑的白的還不知道呢!”
“二夫人!”掌事的連忙開口,聽不得她顛倒是非。
“心虛了是吧?”朱氏的聲音尖利激動,忽然在侯府大門前轉了一圈,嘴裏發出連連稱歎,“你們都來評評理,堂堂寧德侯府,要什麽有什麽的地方,把我們幾口子趕出去不聞不問,現在來討個人情都被堵在門外,這……這叫我們怎麽活下去呀……”說著說著,朱氏居然雙膝一彎,癱坐在地上,對著地麵一陣猛烈的捶打,淚珠滾滾地落下。
何氏是個心軟的人,蘇雙月真怕她此刻會問柔地上前去把朱氏扶起來。好在她沒有。何氏臉色凝重,根本壓不過她的嗓門,又怕放她進來她會直接拆了這侯府,因此,就是讓她在外邊鬧笑話,也隻能由著她去。
現在隻能等蘇淩風回來。
一旁的小丫鬟見何氏說不過她,臉色已經是難看至極,便走上前與她說道理,不料卻換來“啪”的一個巴掌:“賤.人!我是你可以數落的麽!”
“二夫人!不要動手打夫人的好。”旁邊一個小廝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