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說起來, ”柴崎源生有些疑惑，“我什麽時候變成了偵探先生你的助理了？”
“剛剛啊，”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地說, “你不是也點頭了嗎？”
話是這麽說, 但那完全是柴崎源生發現有人看向他的下意識動作。柴崎源生垂頭想了想，說，“可是一般沒有人會相信偵探助理隻是個小孩吧。”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 隨口回道, “你現在這個年紀不也是個黑手黨，這兩者差不了多少吧。”
這兩樣可以類比嗎……柴崎源生心裏有點糾結, 但最終還是在名偵探過分自然的目光下保持了沉默。
太亂來了。
一旁的負責人心中苦不堪言, 但他一看江戶川亂步的臉色，就知道對方顯然是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他倒是清楚這位名偵探向來不按套路出牌, 畢竟對於這種擁有這種能力近乎奇跡的異能者來說, 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行為舉止都可以理解。但帶小學生來這裏工作未免也太過了。
想到今天港口Mafia的那群人也要過來，負責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亂步先生，恕我直言, 這個小孩今天真的不能待在這裏, 等會兒還有港口Mafia的人會過來，他待在這裏未免太不合適了。”
然而江戶川亂步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負責人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們的人已經過來了。”
啊？
負責人尚未搞懂這句話的意思, 就見江戶川亂步領著他那個小學生助理往前走去。
“亂步先生？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當然沒有理他, 徑自來到了會議室。裏麵的人都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了, 因此對江戶川亂步這種隨心所欲的風格很習慣, 雖然疑惑為什麽後麵還跟了一個小孩, 但大部分人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
——江戶川亂步過來了, 就意味著這個案件總算可以告一段落。
“助理需要做什麽？”
柴崎源生很快就順其自然地進入了角色, 跟在江戶川亂步後麵小聲問道。
既然警方因為案件一直待在這裏，那隻要把案件解決了就可以讓他們離開，雖然這個想法和做法都不怎麽像港口Mafia。之前在居酒屋，太宰先生就提出來這件事一共有兩種解決方向，先做個樣子，和對方口頭交涉一下，不行的話就按港口Mafia的通常流程來——不管怎麽說，組織裏都是武鬥派占大多數。
不過對柴崎源生來說，隻要能解決問題就可以。
“暫時沒有需要你做的，跟在我後麵就行了。”江戶川亂步語氣很隨意，這給柴崎源生一種對方其實也無所謂有沒有助理的感覺。
接下來一段時間，房間的人都在和江戶川亂步客氣地說著話，柴崎源生沒有細聽，但像是“異能”“天賦”這幾個出現頻率極高的單詞他還是聽到了。
江戶川亂步擁有的能力“超推理”，據說是一瞬間就可以看透一切真相的異能。
果然很厲害，柴崎源生想道，不過說起來，亂步先生的能力難道是無時無刻都在發動的嗎？
從他見到對方第一眼開始，自己在江戶川亂步眼中似乎就已經沒有秘密了。
離柴崎源生不遠處的桌子放著一些資料和卷宗，擺在最上麵的是一份關於逃逸凶手的資料。
三十五歲的普通獨居男性，父親早逝，隻有一個住在鄉下的年邁母親，最近剛剛進城來看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親戚。對方撞人的證據也非常清晰，肇事車輛上隻有他一個人的指紋，另外副駕駛上有幾罐打翻了的啤酒，其中有兩瓶是喝光的，很明顯是醉酒肇事。剩下的就是一串被遺留下來的鑰匙，凶手什麽也沒有帶走。
本來這件事到這裏都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肇事逃逸案件，但卻因為凶手始終下落不明，導致變成了如今這樣的僵持狀態。
凶手的身份證明都還留在家裏，就算他想跑，其實也跑不了多遠。同時他母親也堅持凶手一定會回來，不過因為他母親有輕微的阿茲海默症，因此並沒有幾個人把她的話當真。
柴崎源生往下翻了翻記錄，他看得很快，翻頁的聲音一下子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喂，你這小鬼！別亂動我們整理好的資料啊！等會兒還要拿給亂步先生看的！”
江戶川亂步聞言也往那邊看了一眼，那資料看起來至少有兩個磚頭疊起來那麽厚。
他歪頭想了想，忽然開口道：“柴崎，講給我聽。”
負責人頓時一愣。
“可是亂步先生，讓他講的話，”負責人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那邊的資料，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這得講到什麽時候啊……”
“不用全講，”江戶川亂步說，“就說你剛剛記住的部分就行了。”
負責人一時語塞。就算亂步先生有不需要任何推理就能看穿真相的異能，但這也太胡來了。先不說那個小孩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可以記住多少內容，光是他才看了多少資料都是個問題。
“我記住的內容嗎？”既然江戶川亂步都這麽說了，柴崎源生也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起來。
“凶手的母親有阿茲海默症，經常會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之前一直住在鄉下，最近才被凶手接過來住。
“每天的行程非常固定，早上五點起床會先去公園逛一圈，因為凶手擔心她走丟所以每次都要求她和別人一起去，一般是大概待到八點回來。不過凶手消失之後她就取消了這個活動。
“快到中午的時候會出去買菜，按菜市場攤主的說法，她最近有時候會買完菜之後又回來一趟，說是之前有東西忘記買了。”柴崎源生說到這裏頓了頓，“她最近幾天的小票上能看出她加買的都是一些排骨和肋骨肉之類的東西。”
負責人心裏有些驚訝柴崎源生居然真的記住了這麽多內容，畢竟他看資料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沒有多少，況且他說的內容裏麵還有不少隻是一掃而過絕對不會注意的細節。
但怎麽說呢，負責人心情複雜地看著柴崎源生，問題是這些內容對案情都沒什麽用啊。
像是那些小票，最開始收集過來隻是為了證明凶手母親這幾天確實隻在家裏和菜市場來回往返，沒有去其他地方。
光是去記她買了什麽種類的肉有什麽用？
柴崎源生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負責人的目光，平靜地繼續說下去，“還有就是——”
負責人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等等，你隻記得凶手母親的內容嗎？”最重要的凶手的部分呢？
柴崎源生：“我正要說。”
負責人：“……”行吧。
“凶手有一個鄰居，在出事前幾天恰好出差離開，所以要求凶手幫他養狗，但是他的母親對動物毛發過敏，所以那隻狗一直是養在車庫裏。”
負責人越聽眉頭皺得越深，雖然他覺得柴崎源生記住的全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內容，但想了想還是打算繼續聽下去以示尊重。
但柴崎源生卻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我講完了。”
負責人點了點頭：“你講完了……啊？”
合著你還真是隻講自己記住的啊？
關於凶手母親的信息管他重不重要全部都列出來，但是最關鍵的凶手就這麽一句話？!
“知道了。”
江戶川亂步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看見他，負責人才稍微安心了一點點。
“亂步先生你已經知道了凶手現在是在哪裏了嗎？”
“是啊，”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所以說這麽簡單的問題其實根本就用不著我來嘛。而且他不都已經說出來了嗎？”
連讓他戴眼鏡的機會都沒了。
他？誰？
負責人心裏有種微妙的預感，他順著江戶川亂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表情淡淡的柴崎源生。
負責人：“……”什麽鬼？
“人現在在車庫裏，”江戶川亂步若無其事地說道，“估計在那裏躲了三四天了吧，勸你們快點把人帶出來，不然他的心理狀態就要出問題了。”
“可是等一下亂步先生，”負責人趕緊走上前一步說道，“他家的車庫我們早就已經查過了，而且他的車庫鑰匙和家門鑰匙一樣，都沒有被帶走。”
“但是少了一把吧。”說話的是柴崎源生。
負責人皺著眉：“你沒有聽我的話嗎？我說都沒有被帶走。”
“可是應該有兩把才對，”柴崎源生淡淡地說，“凶手的母親對動物毛發過敏，所以最開始狗不是養在他自己車庫的，而是鄰居的車庫。先生，你們應該從來沒有找到鄰居車庫的鑰匙吧。”
不是沒有找到，而是在這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負責人這回是真的愣住了。
江戶川亂步的結論出來的時候，負責人雖然驚訝，心裏卻是百分之百相信的，畢竟對方的異能力擺在那裏。但麵前這個小孩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在江戶川亂步說出結論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你是怎麽想到的？”
柴崎源生回頭看向表情複雜的負責人，“什麽？”
負責人深吸一口氣，“隻靠‘鄰居拜托他養了狗’這一點，好像還不夠得出這個結論吧。”
柴崎源生：“他母親。”
看對方不太理解的樣子，柴崎源生繼續解釋道：“他母親有明顯的阿茲海默症現象，不僅是表現在她總是以為自己兒子沒有出事會正常回來，還有就是她經常在菜市場去而複返，這是因為她總是慢半拍想起還要給自己躲在車庫的兒子做飯。”
“她買的那些肉類，”柴崎源生說，“對於那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很難咬也很難消化，她又對動物毛發過敏，當然也不是為了去喂狗。更何況那隻狗吃的更多是狗糧。”
負責人：“……不好意思，你今年幾歲？”
柴崎源生：“？”
江戶川亂步已經在旁邊打起了哈欠，一副非常無聊的樣子，“結束了嗎？”
負責人才想起來江戶川亂步還在旁邊，連忙朝他鞠了鞠躬，“總之，非常感謝亂步先生…還有你助理的幫助。”
說到“助理”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太對勁，但見到江戶川亂步和柴崎源生都沒在意，他也就放鬆了點。
“多虧了你們，這下等港口Mafia那群人過來，我們應對起來也不會太麻煩了。”
江戶川亂步覺得負責人大概是有選擇性聽力，“所以說，他們人已經來了啊。”
負責人：“欸？”這句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江戶川亂步眼神示意了一下柴崎源生的方向。
“你說的港口Mafia的人，那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