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507章十裏紅妝,再不離棄
頭暈目眩,心緒難平,不僅難平,還將他灼的血液都要燃燒起來了。
“該死的她連和我計較的心思也沒有!”
“劈!”
“駙馬……”
休摹突然將小幾掃落的發狂讓侍衛本能的退了一步,休摹卻並沒有因此結束,他的雙眼赤紅,額頭上的血管都要爆烈出來一般,抓住自己這個心腹追問。
“走了多久?她走了多久?”
不能就這麽讓她走了,不能就這麽讓她回去,現在這是他腦海裏唯一存在的念頭。
侍衛現在想的卻不是和他同一個問題,並且,也不願意見到他現在這個狀態。
“駙馬,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她走多久了!”
他暴怒大喊,侍衛給他吼的臉色很不好,卻對他的執拗無可奈何,隻道。
“四天!”
四天,休摹以現在僅有的理智算著,應該是在他去絲路沒兩天,她就已經出發離開了,甚至在這之前,她已經做好決定以及準備了……
辛兒,你竟然這麽早就已經做準備了?你的不反抗甚至默許,隻是變相的虛與委蛇?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
可他更清楚,這些是要將她抓到,對著她那個人時才能算清楚的賬,現在最重要的還不是憤怒。
“還沒出邊城,還來得及。”
他這樣失神的喃喃自語,人已經往外跑去。
“駙馬!”
侍衛大驚,待行動阻攔他時,卻為時已晚。
晚了嗎?到底還是晚了?這個人到底還是讓那個女人勾去了心魂?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管不顧了?到底還是押錯寶了嗎?他就算再好的本事,到底還是個漢人,心中最重要的也不是這西域的黎民百姓,亦或是江山大業,說來當初他們受他雇傭時也就說好的,他給他們有尊嚴的生活,他們為他效命,在西域有尊嚴的立穩腳跟的,如今他等的那個人毅然決然離去,他自然沒理由再為了他們錯過自己心愛的女人?
嗛!早知他會如此心神不堅的話,那個女人應該早點除掉才對……
而另一方麵,在休摹快馬加鞭的趕往變成同時,花穀的隊伍已經趕了數天的路,不到暴雨天氣不休息的花穀隊伍,已然快到邊城的小鎮了。
他們這次撤離,縱然做了全麵措施,也未必能在最後關頭,防的了有心之人的追擊暗殺,在沒有進入自己地盤之前,永遠不可能真的放心,而且一連趕了這麽多天的路,就算不必備戰邊城沒有遭遇阻殺,縱然隊伍再好的身體素質,也難以支撐到過了邊城直接進入大漠的遙遠路程的。
見機會難得,辛兒就命人直接在一處山穀環繞的高坡上駐紮了營地,又在周圍布防好,好好休整兩天,再做突破最後一個關口的打算。
辛兒一身素袍,罩著紅麵黑裏的裘絨鬥篷,風帽罩在頭上,由小鯷將她扶到山坡上臨高迎風,離開王城都已經快十天了,他應該也回到王城,知道她已然帶著所有花穀之人全麵撤離了吧?按照約定,他那邊沒有動作的情況下摩多家族並不會傳來消息給她,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她擺手,示意小鯷下去,小鯷乖巧退下,身邊不遠處都是花穀的人,縱然她現在是站在一處山崗上,應該也不會出現問題。
辛兒在小鯷走後從腰間的長型錦帶中,抽出那支已然有了幾分-裂紋的玉笛,摸到笛子孔,置於唇間,幽幽吹起。
笛聲音質是上好的音質,音符卻是盈盈滴落的玉珠一般,固然清新悅耳,卻難免給其中的沉重憂愁所籠罩。
小鯷微微回頭,曲子她倒是極為熟悉的,還是出自她之手的清暢小調,隻是清暢小調本是無欲無求的閑來吟唱,給她用笛子這麽吹出來,卻生生有了另一番意境,不再是隨心所欲的隨風逐流,不再是無關他人的輕愁小調;笛子的清暢小調她也不是沒聽過,聽的最多的是多年前易校尉和她婚後閑來的情趣小樂,那次和她一起,給那位休摹駙馬吸引出去刻意意境下的短笛也聽過,可一個都沒有像她這樣,仿佛要哭出來的清暢小調,讓聽著的人都經不住鼻酸眼澀起來,她這個吹奏著音符都像要哭的曲子之人,卻還是那麽淡淡然然,仿佛一切與她無關一般。
師傅……到底還是委屈的吧?隻是她的心性,已然讓她忘記了去哭,去責問,掙紮到現在,如今,也隻剩下接受了,無論結果好與不好。
小鯷終究還是離開了,她的師傅並不喜歡向人哭訴,也不喜歡讓人看到她的脆弱,並不是不能有人看到這些,這些人隻是……不是他們這些需要她保護的人罷了。
而臨風而立的人,就那樣一遍遍吹奏著那首清暢小調,一遍一遍,不知疲倦,音曲相連,甚至讓人無法分清,她這究竟是一首,還是很多遍了。
山崗清風襲襲,帶著有意年快要入冬的寒,話說她在西域好歹也已經算是過了一個年頭了,尤記得去年的年關,她在為阿撒兒進行最初的治療,也是最麻煩的治療,她自己都忘記了今夕何夕,那時的休摹於她還隻是休摹駙馬,縱然質疑懷疑,有著距離,倒還不至於劍拔弩張,他也沒有近些日子這麽肆無忌憚,當時她回到靈犀殿,小鯷他們都已經快要累的趴下,他竟然在正殿中準備了年夜飯,在等她吃在西域第一個年夜飯,隻是年夜早在阿撒兒的藥房裏頭過去了,他的年夜飯,自然也成了隔夜飯。
“飯菜都已經涼了,果然,閉關那麽多年,你也早忘記過年的傳統,時間也總是忘記,不過忙了那麽久,飯還是要吃的,我讓人撤下去,換些清淡的來,你吃吃趕緊梳洗休息一下吧!”
當初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或許是聽到他聲音中的低落,或許是當時真的太餓了,或許是意識過來,明明是來尋夫的,過年卻要一個人吃著涼掉的隔夜飯很淒涼,她便一個衝動,將他留下來了。
“不用了,就這些吧!讓小鯷熱熱就可以吃的,有熱的酒嗎?陪我喝一杯,在異國他鄉,這頓隔夜的年夜飯也不至於太淒涼。”
能感覺到他當時的激動,能感覺到他每每看自己的目光有著隻屬於男人看女人的熱切,素日為避免麻煩,在摸清這人目的之前她自然得小心應對,那天可能是閑下來後真的孤寂了,便一點也不排斥的接受了他的心意,雖然,隻是靜靜的吃了頓熱過的飯菜,可那是她與他第一次和諧相處,現在想來,怕是也是為數不多的一次,彼此毫無目的戒心的相處。
曲聲婉轉,遠遠飄揚。
思緒流轉,轉到數月前他強行入駐了她住的靈犀殿,在強行占了她後,又得了她的話,他如食髓入骨,誅求無厭,卻在她一次熟睡之後,抱著她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真的像是在向她承諾。
“辛兒!你是我的妻,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過去也好,現在的休摹也好,有一天,我會再為你披上嫁衣,紅妝十裏,再不離棄。”
他以為那天她熟睡了,可從來都不知,她即便能在他身邊睡熟,卻從來不會長久,就算是欺騙自己的情況下,也會睡睡醒醒,沒個定數,他越來越讓她不安,他不知,她很清楚,自然,也疼清楚不能繼續下去。
所以無論多麽難,她做了;無論多麽痛,她忍了過來;無論他多麽恨,她依然決定了。
“既然放不下,何必要離開?”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思緒回籠,震驚間也訝異,就算自己出神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身邊的暗衛,山下做的那些布防,竟然沒有一樣驚動的就來到她身邊?
身後不遠處,確實是他的氣息沒錯,她是能確定他的氣息沒錯,不僅能確定,還能察覺到他氣息中的虛弱,聲音嘶啞,想必是接連幾天趕路,剛好趁他們休整這兩天才趕上來的。
還真來了?
休摹目光如炬,緊緊鎖著麵前這一瞬間的震驚驚異後,漸漸又沉澱的平靜女人,明明在那麽一刻鍾之前她還在哭著,明明她所有的意識都在表示著“放不下”,她那張臉上竟然還能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她怎麽這麽能撐?她難道感覺不到自己已經哭了嗎?
哭的他原本所有的怒氣被莫名其妙的消減掉,哭的他所有的不甘和怨氣,都丟進了永遠撿不回來的空洞裏,剩下的隻有對她的疼惜和不舍。
她這麽厲害,將他的所有情緒都掌控,她又那麽脆弱,好像自己一根手指頭輕輕一碰就能整個破碎掉。
“你難道感覺不到嗎?你感覺不到自己在哭?感覺不到馬上就要倒下了嗎?”
他在她轉回身企圖繼續背對他時,大步到她麵前一把抓住她質問,她依然像個失魂的美麗娃娃,隻任由他抓著質問,似乎真的感覺不到自己臉上已經布滿淚痕,似乎真的感覺不到心底越來越痛的沉重。
她像個控製不住感情的理智之人,那麽矛盾的融合在她身上,可能無法給他個很好的答案,無論他怎麽質問,她都不言不語,不爭不鬧。
“你說話呀?說話呀?你那麽冷靜的做出那麽多決定,那麽理智的將所有的事安排的完美無缺,如何現在麵對我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告訴我,對於你我究竟是什麽?明明好不容易來到這裏了,明明好不容易相遇了,為什麽還要放棄!”
她還是不聲不語,給他抓在手裏倒是有幾分被他欺負的無力還手的地步,她這樣,最痛苦的還是休摹這個急需她本人來給這些答案的休摹,可她如今,卻隻讓他更為心疼了,目光落在給她抓在手中生怕遺失的通綠玉笛上,手從她的手臂上移到那根玉笛上,玉質經過時光磨銼已然溫潤升溫,可能因為她長久帶著的關係,同樣竟然有著與她的肌膚相似的冰涼絲滑,她如此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這支玉笛,他已然清楚她此刻的痛。
握住她緊握那隻玉笛的手的同時,他將她裹在厚重鬥篷裏的削薄身體攬進懷裏,完全認輸的懇求著她。
“辛兒!別走,別放棄我,別離開我,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再也不會讓你失望了,再相信我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求求你,別對我這麽狠心,也別對自己這麽狠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懷裏的女人搖頭,這次沒有再保持沉默,即便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她依然選擇了理智,來按照自己製定的原則來形式。
“不好!我不會再相信你。”
休摹身體一僵,心中猛然揪痛,腹上麻木傳開,很快傳達到腦中的意識中,他頭暈目眩中緊握住她雙肩,體力卻越來越不支的生生拽著她倒下來。
辛兒臉上的淚痕依然,臉上的淡然也一樣,雖然給他拽的腳下不穩幾乎是半撲在他身上,可依然沒有絲毫的錯亂和驚慌,他視線錯亂間也看到她另一隻手中的銀針,號型還不小的那種,恍惚中,在昏迷前,他意識到一個可能,心頭慌亂,怒從中起。
“你……你是故意……引我來的……”
“現在知道的話,晚了。”
他閉上眼睛前,麵前讓他疼到心尖上,同樣痛到心坎裏的人,眼梢泛冷的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