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啟丘（上）
不是蕭林偷懶，而是她環視四周，天剛朦朦亮，還有陣陣的薄霧在空中飄散。
要知道現在可是夏季，通常天亮得比較早，但此刻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估摸著還沒到五點。
“不早了，” 孫高氏語速不快，卻略帶催促之意：“從孫家村走到啟丘需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蕭林腦裏換算一下，瞌睡蟲頓時飛走：“要走四個小時！”
孫高氏不知四個小時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已然習慣蕭林時不時蹦出的怪詞。
“我已備好幹糧，你和謙兒在路上吃。”
蕭林一邊消化四個小時的路程這個驚人消息，一邊簡單的洗把臉。
直到現在，蕭林的思考方式還是保持現代模式。她以為城與城之間關聯很緊密，然而接下來的進城路途令她徹底見識到古代的各種不方便。
先是交通工具，孫風調牽著驢車站在門外。
別誤會，這車不是給蕭林和孫子謙坐的，而是運送矢彘的。如果不是矢彘有幾百斤重，孫風調是不打算借驢車。
其次，出了孫家村後蕭林隻見到兩三個稍大點的村落，其餘都是荒蕪人煙的山林野地。隻有靠近啟丘城，人才多起來。
最後是到了啟丘前幾裏路才平整些，前麵全是泥巴路，坑坑窪窪，很不好走。
其實這是古代的常態，那是人口少，所以很多地方都是沒被開發。不過蕭林讀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又不是什麽愛讀書的人，這些不知道也不奇怪。
從天色微光走到烈陽高掛，蕭林他們終於來到啟丘城門前。
一座巍峨的城牆赫然林立在寬闊的城垣上，極目遠望。在廣闊的天宇下，這古老的磚牆隨著群山萬壑綿延伸展，跌宕起伏。
蕭林抬頭眺望，牆高約十五米，輪廓呈封閉的長方形，眼前的城門的牌匾寫著大大的“永寧門”。
蕭林三人到的時候城門前已經排起長長的隊伍，等著接受門衛的檢查。
“哇，這麽嚴格。” 蕭林伸長脖子張望，說道。
孫風調靠著驢車，有些氣喘道：“啟…啟丘是皇城，城防定是嚴格。”
孫風調雖說常年打獵，可是背著一袋獸皮，還要趕驢車，又走了四個小時的路，鐵人都頂不住。
但萬事皆有例外，孫風調眼睛往蕭林一瞟。她氣息平穩，連滴汗都沒有，要不是和她一起過來，他都不信這個女子背了孫子謙一路。
想想也是，孫子謙隻是個八歲的孩子，而且體弱。蕭林擔心這麽長的路程會累著他，剛走出孫家村就背上他。
孫子謙一開始還不肯，但蕭林哄他說，如果沒到啟丘就走累，到時進城就玩不了。
孫子謙很想遊覽啟丘，前後思量一番，還是乖乖的爬上蕭林的背。
就在孫風調回想的時候，隊伍慢慢前進，眼看還有幾個人就到他們了。孫風調一邊掏著袖口，一邊對蕭林說：“快到咱們了，蕭姑娘你得備好公驗。”
“公驗是什麽？” 蕭林一頭懵。
孫風調比她更懵：“蕭姑娘不識公驗是何物？”
蕭林很老實的搖搖頭。
孫風調眸子微垂，忽略的疑惑重新盤旋於頭腦。凡是大靕人不可能不知公驗，這個蕭林到底是何人。
也許是孫風調懷疑的神色太過明顯，蕭林心裏咯噔一下，剛剛的一問肯定露餡了。
她連忙敲了敲腦袋，裝似苦惱道：“我失去記憶了，隻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都忘了。”
“失去記憶？”
孫風調瞳孔稍稍放大，然後看到孫子謙認證般地點點頭。
孫風調眼神歉歉：“實在抱歉，我先前不知內情，還望蕭姑娘見諒。”
“沒事。”
蕭林暗鬆一口氣，同時暗地提醒自己以後必須更加謹慎。
“公驗是記寫所持人的戶籍，出生年月之證明。大靕國人，無論男女，成年後都會有。”
孫風調拿出一張兩掌寬長的硬質紙，上麵寫著他孫家村地址和他的出生日期。
“哦，就是身份證。” 蕭林嘀咕道。
“如果沒有公驗，是進不了啟丘的。” 孫風調又補上一句。
蕭林急了：“那我怎麽辦？”
急躁的蕭林又想爆粗口，她進不去的話要怎樣把肥豬賣掉，而且還要買不少必需品。即便孫風調願意代勞，可人家也有自己事要辦，再說她不放心孫子謙一人進城。
孫風調不急不躁：“蕭姑娘放心，因時有公驗丟失的事例，所以戶曹特意在城門口設下過所。隻要蕭姑娘支付十文錢，過所就會給你一張路引。路引相當於一張臨時的公驗，有了它，蕭姑娘可以在啟丘停留一天。”
上一刻蕭林才放下心，下一秒就想起自己的身無分文。她尷尬的雙手來回搓著裙擺，眸子輕抬，很不好意思的看著孫風調。
孫風調是知道孫子謙家的情況，不問也明白蕭林此番模樣的意思。他掏出十文錢，體貼道：“蕭姑娘先拿去用，有閑錢再還也不遲。”
蕭林也沒矯情，爽直地接過：“等賣掉矢彘，我馬上還你。”
孫風調沒說話，隻是笑了笑。
交談間便輪到他們接受檢查，門卒簡單核對一下孫風調的公驗，便放行。孫子謙還是個小屁孩，連看都不用看，直接放他過去。
隻有為辦路引的蕭林動作稍慢，當她把路引給了守衛時，膀大腰圓的守衛上下打量她，特別是在頭發上視線停留最久。
蕭林麵無懼色地瞪回去，那守衛沒料到她那麽膽大，敢直視男子，沒多說也讓她過去。
三人隨著人群通過弓形城門，原汁原味，古樸宏偉的古式建築群頓時展現在蕭林眼前。
路麵由青磚鋪切，平整厚實，寬達五百尺，八駕馬車齊驅都不成問題。官道的兩旁種植成行的榆樹，鬱鬱蔥蔥，迎光的枝葉點綴了飛簷重樓。再外邊是深約兩米的排水渠，縱橫交錯。再過去便是琳琅滿目的商鋪，布店、糧店、果子鋪、書齋……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這裏店鋪多是平民百姓經營，矢彘賣不起價。” 孫風調說：“我們要去邊的繁錦裏座，那裏住的全是巨賈，那邊的酒肆能給個好價。”
蕭林作為一名穿越者，人生地不熟，而孫子謙又是第一次來啟丘城，自然是孫風調怎麽說就怎麽做。
在去繁錦裏的路上，孫風調還給兩人介紹了啟丘城的基本情況。
啟丘占地過百頃，按中軸對稱布局，由外郭城、宮城和皇城組成。城內街道縱橫交錯，劃分出百座裏市，此外還有北邊、西邊兩個大型工商業區。
大靕的皇宮——紫瓏宮坐落於啟丘的東方，因為靠近皇城，所以東邊住的都是宗親皇族，達官貴胄。平民白丁若沒有允許，是不準進入東邊那些貴人區。
僅次於東邊的即是西方的富人區，那裏住的皆是大靕有錢的家族，其中最富裕當數白、祁、荀、檀四大家族。
由於住的人不差錢，那裏的店鋪也是全城最高檔的。至於其他區則是中層家庭和普通百姓生活之地，沒什麽特別，孫風調就簡單略過。
“四大家族？”蕭林起了興趣：“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他們都是做什麽生意的？”
孫風調剛想回答她，卻發現已經到目的地。
蕭林和孫子謙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右邊，一座三層高，牆漆朱紅，雕梁畫棟的酒家。“留仙居”三個明晃晃的鎏金大字表明酒家的身份。
雖然以蕭林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說，留仙居不夠富麗堂皇，但是勝在典雅精致，別有一番古風味，而且比剛進城門見到的小食肆氣派得多。而且被孫風調推薦的，必然是高檔酒樓。
他們當然不可能在人家大門口做交易，於是繞到留仙居的廚房後門。
估計孫風調經常把獵物賣到留仙居，他才剛到，便有幾個壯漢熟絡地和他打招呼。
“孫兄好些日子沒來。”
“正是，你這次又獵得什麽好野物？”
“哇，這隻矢彘是孫兄抓住？”
在進城前，蕭林和孫風調說好了，對外就說這隻矢彘是他打獵得來的。畢竟一個看起來嬌弱（？）的女子赤手空拳打得幾百斤的矢彘半死，這樣的事過於駭人，他人未必會信。
再者封建社會對女性總是看低一層，為免留仙居故意壓低價，混淆視聽的方法正合適這時。
蕭林沒有現代人看古代人的優越感，更不想開創宏圖偉業的想法，她隻想照顧好孫氏祖孫，安安穩穩的在古代過完餘生。
蕭林已經想好了，以後就以打獵為生，努力賺錢，贍養孫大娘，撫養孫子謙成人。等到孫大娘百年歸老，小謙成家立業，她就雲遊四海，盡情遊覽這個奇妙的異時空。
至於愛情，蕭林一直奉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隨緣就好。
隻是此時的蕭林絕對想不到以後發生的種種會逼得她發憤圖強，為自己和所珍視之人爭一席之地。無論古代，亦或末世，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