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杯酒釋兵權
漫天雪花之中,隻見一人徐徐走來,身上的月白長袍,在地上托曳中一道長長的痕跡。
殷紅的抹額,在天地一片純白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白桃秀眉凝住,星眸結出一層冰霜。
“王爺。”
身在方古的皇宮之中,這樣的稱呼是最為妥貼的了。
容天瑞看著從風雪中走來的小人兒,唇角綻開淡淡的笑影。
由於天氣寒冷,即便身上裹著厚重的氅子,白桃的兩側臉頰都浮起淡淡的桃紅色,猶如春花相映,她從梅花樹下緩緩走過來,踏著一地碎雪,似誤入這人間。
“朧月,你怎麽會在這兒。”
“沒什麽事情可做,就四處看看。”
容天瑞緩緩點頭,他臉色蒼白瘮人,在白茫茫的雪景之中,卻並不顯得突兀。
“王爺且在這裏賞景吧,朧月先告辭了。”
“殿下,你何必跟本王客氣。”
容天瑞眉間淺仄,他能夠感覺到白桃明顯的疏遠。
白桃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就要走。
眼看那雪白的一團就要從眼前消失,情急之下,容天瑞竟然伸出手去,握住了白桃的手腕。
好涼。
白桃心底一驚,容天瑞的體溫竟然比這雪地都要冷上許多倍。
喜鶯驚慌無措,麵對容天瑞,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她至今記得皇上吩咐映畫宮的奴才看顧好朧月公主時的陰沉表情。若是朧月出了什麽閃失的話,必定會先拿她們問罪。
“王爺,你這是什麽禮節?”白桃冷冷地瞥了一眼容天瑞的手。
容天瑞身後十米開外跟著皇宮侍衛,花園裏外還有不少的寅天衛,細一思慮,他不舍地鬆開手來。
白桃身上,很溫暖。
暖融融的感覺沁入了他的血脈,讓常年冰冷的他動容不已。
好想,永遠擁有她。
容天瑞心底產生了貪念,平靜無波的眼眸之中,沁出紅色的絲網。
白桃將手收回,轉身踏著飄飛的碎雪離開了。
凝著她的背影,直到從風雪之中消失不見,容天瑞都沒有將視線收回。
他在心底裏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會讓白桃倚靠在他身上。
他冰冷的身體,隻有麵對她才會恢複應有的溫度跟激情。
“去禦廚房。”
喜鶯很疑惑,“公主為什麽要去禦廚房?”
“做點宵夜給自己吃。”
“宵夜是什麽?”
“就是晚上吃的東西。”
“哦,公主若是想吃東西的話,奴婢讓人去禦廚房通知一聲好了。前庭正舉辦接風宴,吃的應該是少不了的,一樣拿點過來就好了。”
白桃揮手,仰頭看了眼綿延不絕的雪幕,“我喜歡自己做。”
其實,她是想要為容天玄做點醒酒湯喝。
今天的場麵,他肯定是少不了要喝酒的,他的傷口才剛剛痊愈,必定是不適宜飲酒的。
“公主隨我來吧。”
喜鶯引路,她手上多了一盞風燈,照在雪地上,暈開一圈橘紅色的光暈,搖搖晃晃的,煞是好看。
到了禦廚房,裏麵正忙碌著,見到白桃來了,便特意騰出一小塊空間來,供白桃發揮。
白桃取了嫩豆腐、冬筍、雞蛋跟香菇,挽起袖子來一一收拾妥當了。
因男女大防的關係,禦廚房裏麵留下的基本都是女人,她們雖然在各忙各的,卻也不時會悄悄看向這邊。
今日都聽聞大燕的朧月公主來了方古,卻沒想到,竟然還會在禦廚房見到。
看她洗菜切菜的手法,倒也利落,不大像是第一次做的。
鍋燒熱了之後,白桃做起醒酒湯來,在白色的煙氣之中,一張小臉熏得紅彤彤的。
……
聖鸞殿,花思打碎了酒壺。
“好個笨手笨腳的奴才,拉下去杖刑伺候!”
容天玄大喝一聲,聲音震得殿內的盤龍柱都跟著抖了抖。
很快便有人進殿拖了花思下去。
花思苦著一張臉,委屈的不行。心裏也是苦澀的。
安邦侯怔了一下,隨即向項煜使了個眼色。
隻見禦座上的容天玄卻忽然搖晃起來,一手撐住額頭,峰眉緊蹙著。
“朕喝了不少的酒,若是口出瘋言的話,還請諸位大臣事後不要與朕計較。”
近處的安陽侯隨即附和道:“皇上想說什麽就盡管說好了,您是一國之主,哪有什麽話是您不能說的。”
容天玄緩緩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安邦侯。
安邦侯鬆垮的臉皮隨即堆起假笑來。
“朕在東梁的事情,諸位大臣可能已經聽說了。親征東梁,路遇匪徒,身中冷箭。最後是被東梁的公主阿玉所救,才萬幸撿回一條性命。朕在東梁養傷期間,隱姓埋名,見東梁民風淳樸,百姓善良,若不是火燒寨子的事情,也不會對我方古如此的仇恨。”
容天玄站起身來,在聖鸞殿內來回地踱步,“經過朕的調查,火燒寨子,實則是匪徒所為。”
他清冽的眼芒看似不經意地從安邦侯身上掠過。
安邦侯有些坐不住了,不得不灌了自己一杯酒。
看來,該來的終究會來。
沒想到容天玄喝了那麽多摻有藥物的烈酒,如今都可以保持清醒,過去還是小看了他。
容天玄收回視線,接著說道:“隨後,朕向東梁女王表明身份,試圖化解誤會,期間發生了什麽事,眾位可有耳聞。”
場麵一下尷尬下來,許多人都垂了頭去,不敢跟容天玄的目光有所接觸。
“安邦侯九子,殺了東梁的族長跟族長夫人。原本朕即將要跟女王冰釋前嫌,這下惹得女王大怒,提出了讓我方古退兵百裏的要求。朕心念方古跟東梁兩國百姓,若是打起來的話,必定會使得兩國子民難以安居,邃答應了這個要求。可是……”
容天玄皺眉,神情矛盾而痛楚,“答應之後,朕才想到,朕手上,並沒有邊界守兵的兵權。”
聖鸞殿安靜地掉針可聞。
安陽侯適時地歎息一聲,看向安邦侯,“大人,你那九子無法無天,竟然連東梁的族長跟夫人都敢殺,陷陛下於兩難,這下要如何是好。”
“對呀,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兩國打起來嗎?到時候,圖華若有所動作的話,我們還真吃不消。”安陽侯一派的官員開始附和。
安邦侯站起身來,拱手道:“皇上,既然與東梁女王已經達成了協議,卑職定會退兵,還望陛下不要憂心。”
老狐狸心裏清楚,容天玄就是要他交出兵權。
“還是侯爺善解人意。對了,鬥九也隨著朕一起回來了,不知道要如何處置?”他話裏話外都帶著威脅的意味,陰險地眯眸,看向安邦侯。
“隨陛下處置。”
原本就是個庶子,安邦侯並沒有將他保下來的意思,大局麵前,還是兵權比較重要。
容天玄並不著急,他知道這頭老狐狸難對付。
“鬥九在東梁,與廣宏族長夫人有染,被族長發現,兩人才會大動幹戈。鬥九也是由於失手,才會殺了二人。不過,鬥九為何會出現在東梁?”
容天玄的聲音冷若寒霜,殿外的血花飄進來,帶來絲絲冷意。
有人已經禁不住,緊攏了下身上的衣衫。
“這,卑職不得而知,那逆子想來恣肆。”
“再恣肆,也是侯爺的兒子。還有,在他殺死族長跟族長夫人之前,東梁死了不少的耕牛,據族中的大夫證實,毒藥之中有一味藥很稀有,來自北寒之地。”
安邦侯的心髒緊揪著,來自容天玄身上的無形氣場,迫得他彎起腰來。
“朕曾經聽朝中的幾位大臣說過,侯爺的幾個兒子,少年時都曾去過北寒之地曆練,尤其是嫡長子,還曾學習過藥理。難道,那藥是……”
“陛下,冤枉!”
安邦侯已是冷汗涔涔,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冤不冤枉,還是請幾位大臣專門去調查一下吧。朕也不想冤枉好人,可也不會放過壞人!”
容天玄重新坐回到禦座上,通身的氣勢,彷佛有形,籠在每個人心頭。
“陛下,老臣願意領了這個職,事關方古跟東梁兩國百姓的關係,不能草率對待,臣必當竭盡全力!”
安邦侯的臉色不禁更冷了。
就算證據皆以毀了,可若是用了什麽計量的話,他這幾個兒子,可都保不住了。
虎毒不食子。
安邦侯心頭焦灼。
“好,這件事情就交給安陽侯爺來查,一定要給朕查個清楚明白。”
“老臣定當竭盡全力!”
“陛下,老臣思慮再三,為證衷心,邊界兵權,老臣願意交出!”
為了精心培養的幾個兒子考慮,安邦侯終於做出了讓步。
聖鸞殿內的大臣們皆是暗暗吃驚。
不過周旋了幾個來回,安邦侯就交出了方古三分之一的兵權。
容天玄好看的唇線緩緩勾起。
忽然,一股腥甜湧上來,他身形搖晃,吐了一口血。
藥性發作,他的舊疾複發了。
“陛下!”
莊汝蔓趕緊去扶,看著他唇角掛著的血絲,不禁淚水漣漣。
安陽侯憂心不已,其實早在剛剛,站得最近的他已經感覺到容天玄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了。
可他一直強撐,沒有讓安邦侯跟他的黨羽勢力發現,直到拿回了邊界兵權,才沒能忍住。
“來人,去叫禦醫來!”
聖鸞殿內一時亂了套。
從禦廚房初來,白桃手上提著大大的食盒。
聽聲音,前庭的接風宴似乎還沒有散的樣子,依舊是燈火通明。
“喜鶯,你派人將這食盒送到陛下的寢宮去。”
喜鶯讓身後的宮女去辦,自己依舊恪盡職守地跟在白桃身後。
雖然已經是深夜,可白桃絲毫都沒有睡意,決定四下看看。
喜鶯也不攔著她,隻是靜靜地跟在身後,不時提醒她注意雪厚路滑。
來到一處宮室外麵,隻見裏麵的主殿燈火絢爛,映在雪地上,非常美麗。
“都跟你說啦,要四個一樣的牌才叫炸彈,你怎麽就記不住!”
牌!?
炸彈!?
原本是想要離開的白桃,卻忽然愣住了,站在原地。
喜鶯滿眼疑惑地看著她,注意到白桃的視線是望著星斕宮裏麵,就小聲說道:“公主,這裏住著的是雅妃。”
“來來來,洗牌!上把我贏了,我還是地主!?”
白桃覺得喧囂聲越來越近,彷佛有人扯著嗓門,麵對麵的衝她喊話。
她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隻有洗牌的時發出的流暢聲響。
據她所知,無論是在哪一國,都沒有出現撲克牌這種東西吧?
喜鶯見白桃久久不動,又小聲說道:“星斕宮裏的雅妃性子莫測古靈的很,據說每日都跟宮裏麵的奴才們玩一種叫‘撲克’的遊戲。”
寒氣襲來,灌入風袖,白桃身子顫了顫,大步向裏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