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寺破佛殘人不寐
他二人換了衣裝出城,木惜憐早已命家中仆在城外備好了馬匹。李奉英不明所以,隻得跟著木惜憐策馬狂奔。他二人奔行了半日,直從正午行至了傍晚,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隻是胯下兩匹好馬待得他二人行至,早已起氣喘籲籲,悲嘶不斷了。
李奉英在路上一麵奔馳一麵同木惜憐講話,已大致明白了因由。原來此次木惜憐遠遊歸家,是因為她同師父路經江南。木惜憐掛念雨淑,故而特地央求,希望她師父能在此地留住一陣。她師父閑雲野鶴慣了,雖答應停留一陣,卻並不願意於敬府之中留宿,隻在城外了無人煙的一所小廟之中棲身,承諾等她家中事畢歸來,再一同起身,繼續遠遊。她師父向來不理人間紛擾,木惜憐本不願打擾她清修。但如今迫不得已,雖是萬般不願,卻也隻能硬著頭皮來了。
二人又行了一陣,隻見不遠處一個小廟已隱約可見,那小廟上下兩層,廟門牌匾已不見了蹤影,整體看起來也甚是破敗,顯然已是棄置了甚久。此時他二人已放慢了馬速,在那羊腸小道上並駕緩行。李奉英眼見那小廟漸近,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因而問道:“你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我師父是個武功厲害,人還特別漂亮的女子。”木惜憐嘿嘿一笑道:“不過你是見不到她的模樣啦,我師父在外人麵前都是蒙著顏麵的。”說到這裏卻又忽地緊張道:“待會兒你見了我師父,可千萬不要說我在你麵前誇她漂亮啊。不然我一定會挨罵,你還要被一番毒打,說不定小命都保不住。”
“有這麽嚴重?”李奉英愕然道:“怎得你在別人麵前誇她漂亮,她還要生氣?”他心想:“這個不知名的大俠性子當真古怪之極。木姑娘行事總是特立獨行,想來也是因為自小跟著這人,平日裏耳濡目染,這才成了這般模樣。”
“我也不知道。”木惜憐小嘴一扁,攤了攤手道:“大俠嘛,都這樣。要是被人看得清清白白,那還算哪門子大俠?總要有點神神秘秘的感覺才行。”
李奉英搖頭笑道:“倒也有理,隻怕那書裏所寫的,便是那寫書之人所遇到的,你師父這般的人。”
說話之間二人已行至了那廟門前,木惜憐勒韁下馬,不待李奉英開口,便自己跑進了廟門。李奉英見她這般著急,也不以為意,隻當她是念師心切。他下了馬,順手拉過木惜憐的的馬匹,牽著兩匹馬到一旁尋了棵大樹綁了,這才緩緩往廟內行去。
進了古廟,李奉英見這廟中甚是破舊,兩側桌椅蒲團早已積灰,雖有挪過的痕跡,但卻並未打掃,想來是木惜憐的師父雖有清理之意,終還是放了這個念頭。正中央的鍍銅佛像缺了半個腦袋,露出其中的泥胎本質,身子卻仍是端坐,左手平放,右手拈指頭於前。麵前雖無香火供奉,倒仍有三分佛姿。李奉英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見還是無人,心想應是在二樓,因而便喊道:“你找到你師父了嗎?”
“沒有.……啊~!”樓上木惜憐應聲未落,卻忽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接著便聽到一陣咣當亂響。李奉英眉頭一皺,隻當木惜憐遭了暗算,作勢便要拔劍衝上樓去,但那驚鴻劍還未出鞘,木惜憐卻已下了樓來。李奉英一愕,隻見木惜憐臉上滿是灰塵,頭發上也纏了不少蛛網,模樣顯得甚是狼狽。他一看之下,不由得撲哧一笑,說道:“你怎得這般模樣?莫不是你師父是個千年的蜘蛛精?要不然怎得會弄得你一頭蛛網?”說著收了寶劍,伸手為她扯去頭上的蜘蛛網。木惜憐小嘴一扁,哼了一聲道:“不許你這麽說我師父。”
“好好好,我不說便是。”李奉英應道。說話之間已為她撣去了蛛網。“你師父呢?”李奉英見木惜憐神情黯然,雖已猜到了緣由,卻還是問道。
“我也不知道。”木惜憐歎了口氣道:“我在上麵找了半天,連梁上桌底都看過了,可都沒看到她。”說著不由得沮喪起來,眼中微微有了驚恐之意道:“難道她等我不來,便自己一個人走了?要是這樣,那該怎麽辦?雨淑妹妹該怎麽辦?”說著眼眶一紅,便要流下淚來。
李奉英見木惜憐這般,忙好言安慰,他說道:“這倒也不會,我猜你師父隻是有事出去了而已,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木惜憐聽李奉英這麽說,忙問道:“你怎麽知道。”李奉英笑道:“我方才見那殿中雖是破舊,但一側的偏角已備好了柴草,那些柴草未曾積灰,尚有潮態,顯然是今日剛撿來的不久。且那一側有炭火痕跡,想來你師父這幾日仍在廟裏,並未走遠。”
聽李奉英這麽一番話,木惜憐不由得轉悲為喜道:“是啊,我怎麽給忘了,現在已經傍晚,師父她定是去附近打獵去了。”她破涕為笑道:“我現在就去找她。”說著便跑出門去牽馬,也不管天色已晚,道路是否能夠看清。李奉英知道這女子行事風風火火,不循常理,因而也並不勸阻,隻是喊了一聲:“注意安全。”門外應了一聲,接著便是一陣馬鳴。
聽得馬蹄聲漸遠,李奉英不由得搖了搖頭。他見外麵天色漸暗,心想再過一會兒便要看不見東西,還是先將火生起來為好。於是走去方才那一推柴草旁,伸手從懷中取了火折便要生火。他試了幾下,卻發現那柴草因受了潮,不易點燃。
李奉英眉頭微皺,四下看了一番,見周圍有一張木桌,斷了一腿,已然傾塌,雖積了許多灰塵,但木質甚是幹燥。他見此,因而合手朝那佛像拜了一拜道:“在屋中動劍,冒犯之處,還請佛祖見諒。”說著轉身抽出長劍,將那木桌劈成一塊塊木板,又做了一堆木屑來當火媒。取了火折再點,不多時,已在那佛像前將火生了起來。
火堆一起,屋中頓時暖和起來,李奉英取了一側的蒲團理了灰塵坐下,將先前那些受潮的柴草放在火堆旁烘烤。心想:“木姑娘的師父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小廟棲身?”
“是誰?”正自遐想,忽聽得門外一個女子厲聲喝道。李奉英一驚,下意識地忙拿劍起身。他扭頭看去,隻見門口站了一位身著黑白色長袍的女子。那女子麵容姣好,卻未蒙麵,腰懸長劍,左手提著兩隻野兔。她身上衣著黑白二色,不似冬裝,卻像道袍。李奉英猜到這女子便是木惜憐的師父,剛想開口,卻不料那女子忽地右手一揮,霎時間便有三枚金錐從她長袖中飛出。李奉英一驚,忙向後一躍,躍上蓮台,手中長劍飛起,當當當三聲格下了那暗器。
“小賊身手不錯。”那女子哼了一聲,丟開手中兩隻死兔。她雙臂交前,左右開弓,猛地一揮,隻聽得嗖嗖聲不斷,一瞬間竟是有數十枚金錐從她袖中飛出。那金錐鋪天蓋地,便如一麵巨網,直朝著李奉英蓋了過來。李奉英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知道她這一招自己決不能擋,因而縱身一躍,半空中已勾住了頂上承梁。隻聽得一陣亂響,那數十枚金錐已盡數打在了那佛像之上,李奉英懸在梁上,低頭看去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那女子所用金錐各個都有一指來長,此時釘在那佛像上,竟是都沒進了大半。“要是給射中一兩個,隻怕骨頭也給釘穿了。”李奉英這麽一想,抬頭見頂上一個空洞直通二樓,心想:“先脫身再說。”身子一勾,雙腳翹起,整個人自下而上地已從那洞中鑽入了二樓。
“這人不是木惜憐師父嗎?怎得忽然對我動手?”李奉英落地橫劍在前,心中想道:“莫不是此人不是木惜憐的師父?乃是尋仇的壞人?”他心想木惜憐和師父行走江湖多年,定然是結了不少仇家。她師父之所以不願和木惜憐同住,定然也是為了不給敬家招怨。想到此處,自然是理所當然地便將那女子當成惡人。
那女子自然是木惜憐的師父無疑,但李奉英先入為主,已全然忘了是自己先闖入了廟內,被人當成了滋事的賊盜。他二人一個當對方是尋仇的舊怨,一個當對方是滋事的強人。這番念頭一起,哪還容得下彼此再做解釋?李奉英隻覺腳下樓板一震,緊接著幾道劍光便破木而出。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李奉英麵前樓板瞬間崩碎,一道白影刷得從那破洞裏飛身而上,緊接著寒光一閃,一道劍影已劈至李奉英麵門。李奉英大駭之下忙運劍來擋,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那女子一劍直劈入樓板,李奉英卻毫發無傷。原來裏豐收手中驚鴻劍鋒利異常,他橫劍來擋,那女子又是大力一劈,雙劍交劈之下,那女子長劍的劍尖竟是給李奉英的驚鴻劍給砍斷了。
那女子一劍劈入木板,拔劍看時不由得大驚,她見自己長劍沒了劍尖,心中微懼,生怕李奉英仗著有神兵在手對她發難,因而忙一腳踢出,正中李奉英胸口。李奉英沒想到能斬斷她長劍,心中正自驚訝,那女子忽地踢出一腳,他竟毫無防備,隻聽得嘭的一聲,卻是李奉英整個人飛將出去,撞翻了一堆空蕩蕩的經架。隻見塵土飛揚,蛛網彌漫,李奉英長劍脫手,頃刻之間已被那倒塌的經架掩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