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程處嗣的輕蔑
自從接到聖旨后,沈默恨不得每天都抱著李世民賞賜的那把良弓睡覺。
以前在後世只在電視或電影中看到過皇帝御賜之物,沒想到現實中也能見到,還是千古一帝李世民所賜。
再加上還有陪戎副尉這個官職所配官衣,一頂襆頭,一件淺青色圓領袍衫以及一條鍮石綬帶,樂的沈默合不攏嘴。
男人有了好東西或是經歷一些事情總會找自己的朋友去傾訴去炫耀,沈默自然也不例外。
「小草,再往左一點,嗯,對,就是這裡,再挪過來一點。」
眼前的銅鏡看起來依舊很模糊,可是沈默卻盯著鏡中的自己不亦樂乎。
穿戴好這淺青色袍衣,又比著鏡子仔細檢驗過襆頭的包裹,這才依依不捨的從鏡子前離開,前去尋找程處嗣和林書豪去炫耀自己的打扮。
林書豪竟然不在家,聽僕役說是一大早就出門狩獵去了。
少了一個炫耀的對象使得沈默有些失望,便離開林府前去尋找程處嗣。
騎馬找了半天才找到程處嗣,他正在洛陽宮外宣仁坊的一處小院內練武,上身的衣袍已被汗水全部浸濕,額頭還不斷的冒著熱氣…
程處嗣俯身之間猛然看見沈默,連手中的石磨都顧不得放下,順手一扔。
彭…的一聲,褐青色石磨砸在地上,震起兩尺高的灰塵。
「沈默,你可算是來了,這兩天原本想要去尋你,可是又一想再過幾天陛下就要駕臨洛陽,我父親也會隨著來,為了不被家父打板子,就只好再錘鍊一下武藝了。」
嘴上這麼說,可是程處嗣內心卻不這麼想。
乖乖的,再過幾天不僅我爹要來,你那外丈李道宗也要過來,說不得小魔女也會跟來。
如果讓小魔女知道我曾帶你去春風閣那種地方,她不得……
想都不敢想,還是好好錘鍊自己武藝吧。
在長安時父親曾對自己說雖然去年大唐剛與突厥定下渭水之盟,短時間內不會產生糾紛。
可是陛下宏圖大略,怎會甘心受下如此屈辱,大唐與突厥之間遲早會有一戰,真到那時,再去沙場奪取功名。
沈默可沒心思聽程處嗣說這些,你爹程咬金跟著陛下一同來洛陽,來就來唄,跟自己又沒什麼關係。
自己只是洛陽城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就算剛剛被尊敬又可愛的皇帝陛下賞了一個官職。
跟程咬金這種擁有開國之功的大將軍也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最主要的是讓你知道我沈默也是領取大唐俸祿的人了。
程處嗣看著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還不時做出些姿態的沈默,撓了撓腦袋。
「沈默,你在這晃來晃去是要做什麼,俺老程是個粗人,有話你就直說。」
想要跟別人炫耀,別人卻根本沒注意到這才是最尷尬的。
沈默只好停下晃來晃去的身影,站在程處嗣面前。
「處嗣兄,你沒看到我身上這身官衣和頭上的僕巾嗎,如今小弟也是領取大唐俸祿的官員了。」
噗…哈哈哈哈哈…
程處嗣聽到沈默的話后,剛喝進嘴裡的水都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笑噴了出來。
「哈哈,沈默,你是說這身綠皮嗎,還領取大唐俸祿的官員,你這一身衣服放在我家中,連下人見了都不會高看你一眼。」
這身官衣,在程處嗣家中竟然連下人都瞧不起,不由得張口問道。
「處嗣兄,我這個官位有多大。」
程處嗣扣了扣鼻孔,然後昂起下巴,用眼神瞟了沈默一眼。
「諾,就這麼大點,曲曲九品下等官職,還只是個散官,陛下旨意中沒說讓你去哪裡任職吧。」
沈默聽完,有些垂頭喪氣,低著頭悶悶的回應。
「沒有,陛下旨意中只是說賜我陪戎副尉之位,受歲奉兩百旦,地七傾,並沒說讓我去哪裡任職。」
「陛下沒有給你官職,只是讓你享受散官的待遇,必定是有他的考慮。
沒事,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別管你以後想從文還是從武。回頭我跟我爹說一下就行。」
本以為自己當上陪戎副尉能在程處嗣跟前炫耀一番,可誰知這陪戎副尉根本不被人家放在眼裡,唉…
「處嗣兄,我這陪戎副尉只是一個九品散官,那令尊的上柱國又是幾品官職呢?」
「家父跟隨陛下起事,現被封右武衛大將軍,勛上柱國,享正二品待遇,食邑一千五百戶。」
聽過程處嗣之言,沈默更加低沉了,食邑一千五百戶,這就相當於一個縣的人在供養,稅錢全部上交給程咬金。
相比較起來,自己這歲奉兩百旦還真算不得多,御賜的良弓更不必多說,以那程咬金上柱國的勛位怎麼會少。
唉~
心情低沉下來的沈默沒有心思再跟程處嗣寒暄,原本想來炫耀,誰知反倒是被打擊了一番,無語…
牽著馬慢慢的走出程處嗣的小院,這匹馬雖然不像銀鬃馬那般靈慧,但也感應到身邊人的心情,腳步減緩,緩緩陪在沈默的身邊。
「鏘咚鏘,鏘咚鏘咚鏘咚…」
喧鬧的鑼鼓聲吸引到低沉的沈默,走進一看,原來是支舞獅隊。
十隻獅子分成東西兩隊,有紅的、黑的、黃的,顏色和形態不一,拌隨著後面震耳的鑼鼓聲這獅子也活了起來。
舞獅的人十分賣力,舞的非常逼真,時而站起,時而趴下,頭不停的搖動,眼睛一眨一眨,尾巴也一搖一擺的。
心情沉悶的時候看到這樣喜慶的情景自然會歡快一些。
跟著舞獅隊走了兩道街,發現這路線越來越眼熟,正是朝自己沈家所在的崇業坊所去。
心中難免有些好奇,崇業坊有將近一半的地面是屬於自己家的,這幾天也沒聽聞有誰家辦喜事,怎麼會請這麼多的舞獅隊。
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朝一旁也在看舞獅的老漢問道。
「大伯,這舞獅隊是誰家請的,怎麼看著像是朝崇業坊所去。」
這老漢身材襤褸,鬍鬚也有些泛白,看樣子得有個五十多歲。
老漢注意力正被這獅隊所吸引,聽聞身邊有人朝自己問話。
轉了轉頭,老眼有些模糊,也沒看清楚沈默長什麼樣子,但是見這公子文質彬彬挺有禮貌就張口回了一句。
「這位公子,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咱們洛陽城的那神童沈默除了發明牙刷之外,還突發奇想的研製出一種東西。
聽說如果裝到馬匹上,那可是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這樣的神器就該被我們陛下使用,然後沈默就將這神器進獻給陛下。陛下收取這等神物,自然不會吝嗇,封賞給沈默一個官職。
這舞獅隊正是沈家沈老爺所請,回家祭祖還大擺筵席,今天在洛陽的所有人都可以去赴宴。
這位公子,你也是去赴宴的嗎?」
額,沈默有些無言,跟了半天才明白這獅隊竟然是自己父親沈大富所請,曲曲一個下九品的武散官,值得這麼慶賀嗎。
朝前越走,就越熱鬧,跟隨在獅隊後邊的人也越來越多,有的是純屬看熱鬧走進隊伍,有的是奔著赴宴而去。
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的人走進隊伍一閑聊也就了解到是為何。
知道發生何事的人更是夸夸其談…
今天的洛陽城再一次因為沈默這個名字而沸騰。
亭台樓閣,鳥語花香,一位十六歲的青春女子正倚窗而立,雙手托在下巴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見這姑娘耳旁墜著一對銀蝴蝶耳墜,用一支銀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緻的柳葉簪,上邊還別著一朵玉蘭花,顯得清新美麗典雅至極。
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一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間都散發著貴族的氣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美的到了極致。
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優雅而有氣質。
如此仙女一般的姑娘,此時嘴邊還不斷呢喃著沈默的名字。
「沈默,你究竟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竟然能夠使我父親都想考驗考驗你,哼,想做我李若影的夫君可沒那麼容易!
唉,只可惜父親有令,不得踏出府門,不然本姑娘一定先去看看你這洛陽神童長什麼樣子。」
少女的呢喃並未傳到沈默的耳中,沈默也不知道自己的名頭早已傳到長安城內。
「懷亮,你聽說了沒,李若影那個魔女與人訂親了。」
「什麼,什麼,師贊,快說是哪路英雄好漢竟然做下如此壯舉。」
秦懷亮興奮的樣子讓牛師贊感覺有些無語。
「懷亮,你最近應該經常聽到一個叫做沈默的人吧。」
秦懷亮聽到沈默這名字不由得後撤一步。
「牛師贊,你不會說這沈默就是那個與魔女定親的英雄好漢吧!
完了完了,最近一直聽家父念叨沈默這個名字,說他發明了馬蹄鐵和馬蹬這兩種利器,於國有功。
真是可惜,竟然與李若影那小魔女定親,天妒英才,以後我會去他墳頭給他倒酒的。」
牛師贊看著秦懷亮幸災樂禍的樣子不得不開口打擊道。
「別忘了,過段時日陛下親自駕臨洛陽,李若影那魔女肯定會跟著她父親一同前去。到時我們二人也逃不掉。」
偌大的長安城除去這兩人在此議論沈默之外,還有處住宅也有一對夫婦正在談論沈默。
不是別人,正是那在閣樓倚窗呢喃沈默名字仙女一般的存在,李若影的父母,李道宗夫婦。
一位面容端莊的貴婦人正坐在桌前對一側的國字臉男人絮叨。
「承范,若影的婚事乃是你跟我都同意的,為何後來又定下日期要考驗那沈默。」
李道宗看著夫人深嘆一口氣。
「夫人,別人不了解你夫君,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
我雖為宗室十八郡王之一,可那是太上皇所封。
而今已是貞觀元年,曾經的十八郡王如今還存幾個,不是去除宗籍就是流放千里,我也是與陛下曾經一同征戰疆場才有現在存身的餘地。
若影的婚事本該是你們婦人家之事,為夫不該去管,奈何若影許配的那沈默並非尋常百姓,普通的青年俊傑你我也見過不少,沈默神童之名不過泛泛。
可是前些時日他為陛下進獻的馬蹄鐵與馬蹬這兩件寶物於國有功,他的名字也進入陛下的眼中。
陛下得知我們與沈家有婚約后,親自下令命我去檢驗那沈默的品性,你說為夫怎敢拒絕…」
李夫人見自己夫君費勁口舌的為自己細講其中緣由,從桌上提起茶壺為李道宗斟滿已經空杯的茶碗。
「夫君,妾身不是跟您發牢騷,只是有些奇怪您為何要摻和我們這些婦人之間的事。
既然您必須要去檢驗那沈默,那就好好的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妾身同意與沈氏定下若影與他的婚約也是事先打聽過這沈默的名聲。
從洛陽而來的百姓或人家大都知曉這沈默的名號,皆說這沈默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公子,不僅相貌堂堂,文采也相當出眾。
小影乃是妾身所育,但是她夫君的品性可就得您親自考驗了。」
李道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仰天大笑。
「那是必須的,不僅是為陛下檢驗這小子的品性,還得仔細看看他是否能配得上我李道宗的女兒。」
沈默此時也跟隨獅隊回到沈宅,還沒進門,就被等待許久的劉東看到。
「少爺,少爺,您跑哪去了,老爺和夫人等您半天了。」
家中祭祖,怎能少的了長子的祭拜,沈大富和蘇珍珍在宅內也等候半天,還時不時的吩咐下人出去尋找沈默。
沈默有些尷尬,家中祭祖,自己竟然還想著出去找人炫耀。
快步來到祠堂,見沈大富與蘇珍珍都是一身祭祀專用服飾,在那裡等候,祠堂周圍還坐著一些上年紀的長者與洛陽城有名的賢者。
祠堂正中的黃銅香爐此時也被摩擦的鋥光瓦亮,香爐旁樹立著兩根一米多長的紅燭,香爐下擺放著三個金黃色跪墊。
進門后率先給沈大富和蘇珍珍施禮致歉,又沖祠堂四周坐的長賢拱手施禮。
施禮后正準備出去換下這身淺青色袍衣時被沈大富阻攔住。
「墨兒,不必換了,今日祭祖就是為了感謝先祖庇佑,使我們沈家能出你這般兒孫,這身官袍不用換,也好讓諸位先祖看看我們沈家的孝子賢孫。」
既然不必換衣服,那也省了不少事,跟隨沈大富蘇珍珍跪在香爐前的坐墊上。
在祠堂四周坐的長賢中站起一人,來到三人側面,口中悠悠揚揚的念起祭詞。
「貞觀元年,卯月庚子日,時值佳季,又遇乾坤盛世,海內昇平,政通人和,百姓慶幸。
吾沈氏家族子嗣,聚集先祖之靈前,謹焚香叩拜,敬祖立碑,追先人之遺風,念太祖之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