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人不誅，天地不容
走出小院大門，外邊圍觀的眾人此時也知道裡面的場景與發生的事，見沈默雙眼紅通通的出來，眾人齊讓步，然後沖沈默抱手拱拳。
「願沈少爺能快速追趕上這人呀子，好讓張二根一家和那不知名的姑娘瞑目！」
沈默抬頭望向四周，周圍的人群早已為他讓出一條道路。沖四周的人一拱手。
「我一定會儘快追趕上這人呀子為張二根一家和那些不知名的被害者報仇，諸位暫且幫我為這女子和張二根一家收屍，回頭沈家必有重謝。」
人群中傳來一句，「沈少爺，你且速去，我等自會為他們收屍，畢竟這也是我們洛陽人氏啊！」
沈默再次拱手后便讓劉東帶路，駕…駕…
馬夫方才也看清楚了院內的一幕和悲痛自絕的張二根夫婦，此時也是雙眼通紅，在劉東的指引下朝南門歸德坊的方向飛奔。
而那名人呀子此時也是在飛速逃竄。
昨日這人呀子在南市那邊碰到的張二根夫婦，見跟在一旁的張小寶年紀尚小，正是那些大人物所求的貨物，便出手拐走。
途中張小寶哭泣還給他買了個糖人，回到小院后就直接用藥迷昏過去，原本想著過幾日風聲小了再出手將張小寶送出去。
可誰知那張二根夫婦竟然求到沈默的頭上，沈默也是，為一個小毛孩兒竟然發動沈家所有人手和朋友出來尋找，引的大半個洛陽城都為之轟動。
多虧這人呀子經驗豐富，意識到有人跟蹤后，就準備外逃，至於張小寶，一個小孩子，既不方便攜帶，又因為他的父母惹得在洛陽城都沒有容身之地，順手就給掐死了。
院內的那個女子更不用多說，死活不從，享用了一些時日後就綁在院內那石磨上，被活活虐待致死。
這人呀子姓劉，叫劉德勝，道上熟悉的都喊一聲劉哥，這些年經他手拐賣出去的女人，孩子不下三百，不聽話死在他手中的也不在少數，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栽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腦子裡想法頗多，腳下速度卻不敢停，再過一個樂和坊和一個尚賢坊就到歸德坊了。
劉德勝與守衛長夏門的一個門將相識，平日里進進出出也沒少送禮，只要到了長夏門口，通過那門將便可以從長夏門跑出城外，到時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沈默乘坐著馬車此時也飛速朝劉德勝的方向靠近，馬車後邊帶起層層塵土。
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路人見馬車被趕得如此之快，口中不免罵罵咧咧。
還沒等他再罵出口，跟隨馬車從那小院趕來的百姓就阻止了他。
「你罵什麼，再胡咧咧老子先抽你，知不知道那馬車上是誰，又是為何就跑這麼快，就敢胡咧咧。」
這路人見這男子身後跟著密密麻麻的人，不免有些心怯，嘴軟問道。
「那請問那馬車上坐的是誰，又是為何跑的這麼快啊。」
「唉，說起來你我都該謝謝那馬車的主人。坐在馬車上的是沈默沈大少爺。
昨天下午他家有一個佃戶孩子被拐，今早求到他家門上，沈少爺心生憐憫，就發動沈家所有的人手為他尋找兒子。
結果在那人呀子居住的地方看到一個女子屍體，那佃戶的兒子也被人呀子掐死在床上，佃戶夫妻見狀當場自絕，沈少爺此時正在追殺那人呀子，你說你還能不能胡咧咧。」
這路人聽后「啪…」的給自己一嘴巴。
「早知如此，方才怎會亂說話，快，我們也跟上去看看能不能給沈少爺幫上忙，這人呀子可不能放過。」
站在這路人身邊的還有一位面蒙白色紗巾的女子，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鬟。
這對主僕正是李若影和紅梅二人，來到洛陽本欲打探沈默的消息好暗自觀察，可怎麼也沒想到才第二天就四處聽聞沈默的消息。
晌午時聽說他為一名佃戶尋找丟失的兒子，李若影心中就對沈默有了幾分好感，肯花大代價為一個陌生人去尋找兒子，這種心性肯定是堂堂正正。
拉著紅梅跟著人群朝馬車駛去的方向挪動。
哼，為民除害這種事怎麼能少的了本姑娘。
劉德勝此時也跑到長夏門口，正欲開口尋喚那熟悉的門將，卻發現整個長夏門守衛的將士全是一身黑甲，陌生的面孔，不錯，正是換防的玄甲軍。
心道不妙，正欲轉身從另外一處溜走時，沈默也從後邊追趕而來。
「你這該死的人販，為被你殘害的張老漢一家和那不知名的人們去陪葬吧！」
沈默一聲大吼，然後從馬車上躍下，來到劉德勝身邊，一腳踹向他腰部。
劉德勝做人販子這麼長時間，身手也不一般，見沈默來勢洶洶，此地又是城門口，城牆上的黑甲將士一看就不是簡單的角色，還是趁亂逃掉為先。
側身避過沈默踹來的腳，又回打一拳。
沈默呢，也是一時怒火中燒，只想殺掉這人販為那張二根一家和那赤裸身體的女子復仇，卻忘了自己是魂穿，可能前身習練武藝，能以一敵十。
可自己卻什麼都不會啊，在後世也只是在電視上看過那些武林高手的爭鬥。
腦子裡浮想聯翩，這身體本能依舊在，豎起左臂抵擋住劉德勝的拳頭。
嘶…真疼…
雖不懂什麼武功招式，但是簡單招架劉德勝的進攻還是不成問題，現在就等身後的那些人群趕來，到時肯定能將這人販子抓住。
劉德勝也意識到這一點，揮拳側踢逼開沈默后，轉身就準備往一旁的小巷逃去。
李若影跟著人群熙熙攘攘的來到長夏門，從遠處就看到沈默的背影正在和劉德勝爭鬥，雖然姿勢有些笨拙吧，但是怎麼看怎麼帥氣。
眼看這劉德勝就要趁機而逃，李若影也顧不得暴露，身影掠起，腳尖輕點一側的牆壁，從人群中躍出，奔向劉德勝所逃的方向。
沈默被劉德勝逼退，眼看他就要逃進小巷，正準備追上前時，看到從人群中飛出（沒錯，以一個現代人角度看待李若影這身形的話就是飛。）一個身穿紫色襦裙的女子，面蒙白色紗巾，雖看不清長什麼樣子，但是側臉依舊讓沈默感覺眼前一亮。
粉色的耳垂，輕巧的鼻翼，面紗遮掩中依舊可以看出白嫩的臉頰，修長的脖頸被一件紫色輕裘包裹。
身上一襲紫色襦裙自上而下流線優美，彷彿流水一般彰顯出這女子苗條纖細的身軀。
「姑娘，小心，這人販子武功…」
話還沒說完，李若影已經衝到劉德勝背後，纖細的小腿直接踢在劉德勝腰部。
砰…的一聲，劉德勝那一米七左右的身軀直接被踢到牆上。
忍著疼痛站起身扭頭一看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心裡警戒放低，心想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厲害，要是放在前幾天，這也是劉德勝出手的目標，這般姿色肯定能賣個大價錢！
李若影可沒心思猜想劉德勝內心的想法。平日里都是在長安城行俠仗義，打抱不平。
長安城是整個大唐的中心，武將雲集，不像洛陽這邊還有人呀子這種存在，可是在眾多紈絝子弟面前提起李若影那也是個個瑟瑟發抖。
此次帶著紅梅來洛陽城，還是李若影第一次出遠門，還碰到為民除害這麼有意思的事，哪有時間停下來去猜想劉德勝的想法。
纖細的手臂握拳，小巧玲瓏的拳頭並沒有被劉德勝放在眼中，方才被她踹到牆上純屬巧合，正準備硬抗一拳然後趁機跑路。
被李若影這小巧玲瓏的拳頭打到身上才知道她真正的實力有多強，一股劇痛從硬抗的地方蔓延開來，嗓子里湧出濃厚的血腥味，然後順著嘴角流出。
沈默見這姑娘三下五除二的就將劉德勝放倒在地，還沒說出口的「很高」二字又生生咽了回去，很明顯，相比起劉德勝，這紫衣姑娘的武功更加高超。
「沈某替那受害的張老漢一家多謝這位女俠出手相助，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李若影見打倒這人販，又聽見沈默的詢問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到洛陽城的，沈默也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
正欲開口說出自己名字時。眼角瞥見從城牆下來的玄甲軍將士，竟然有相熟之人，（曾經毆打過的某某某…）這要露餡讓沈默知道自己魔女的稱呼可怎麼辦。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該是我等俠義之士理所應當之行為，有緣江湖再見！」
留下一句話后就轉身而去，人群中的紅梅也很有眼力勁的悄悄跟走。
人群嘈雜，沈默也沒來得及再去追問李若影的名字，但是這一身紫衣的女子已深深記在腦海。
「沈默，圍聚這麼多人是怎麼回事。今天一早巡街時就聽說你要為一個佃戶去尋找孩子，怎麼樣，找到了沒。」
沈默扭頭一看，正是剛從城牆上走下來的程處嗣。
「處嗣兄，孩子找到了，可惜，去晚了一步，被這人販子活活掐死了，我追了大半個洛陽城才追趕上他。」
程處嗣沖著沈默的眼光看去，正好看到被劉東和幾人圍住的人販劉德勝，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腳，直接揣在劉德勝胸口，躺在地上的劉德勝嘴裡再一次吐出鮮血。
「處嗣兄，因為此人，那丟失孩子的張老漢夫婦在看到孩子屍體時當場自盡。
另外還在他小院內看到一具裸體女屍，生前也是慘遭凌辱再加上桌上那數不清的賣身契，此人罪大惡極，還請處嗣兄為那些受害者討回公道。
此人不誅，天地不容」
說完沖著程處嗣雙手抱拳深鞠一躬，跟隨沈默而來的人群聽到沈默慷慨激昂的話語后齊聲喊道。
「將軍，此人不誅，天地不容！」
李世民已經從長安啟程來往洛陽，此時洛陽城中出現這等惡徒，事情還鬧得這麼大，誰敢姑息。
程處嗣擺手示意身後跟隨的玄甲軍將士將劉德勝捆綁起來，壓入縣衙大牢，等待陛下駕臨后再做處置。
見被捆綁好的劉德勝被黑衣玄甲軍帶走，沈默這才咽下一口氣，張二根一家已經逝世，再後悔也沒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他們一家收屍安葬。
等沈默和劉東等人回到歸德坊時，圍觀那小院的人非但沒有散去，反倒是聚集的更多。
一看沈默返回，從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沖沈默深鞠一躬。
「沈少爺，請受老朽一拜，五年前家中小女出門遊玩不見歸還，找尋多年也沒有任何消息，今日在這小院內才看到署有小女名字的賣身契。」
話音剛落，又跪地朝沈默連磕三個響頭，額頭都有些泛青，但是從老漢臉上卻只能看出得知女兒消息的喜色。
人群中一個又一個的父母走出，來到沈默面前磕頭致謝。
看著這一對對父母得知丟失孩子時，臉上的喜色和那些得知自己孩子已經夭折臉上的痛苦。
沈默眼眶濕潤，淚水情不自禁的落下，為人父母，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因為這人販子喪失了多少該有的幸福。
「諸位父老鄉親，現在最主要的是去尋找你們那些已經得知消息的子女，小子身為洛陽人士，所能幫到大家的就只有派出人手幫忙尋找了，還請諸位前往沈家一敘。」
一句句感恩聲，道謝聲，聽在沈默耳中是那麼刺耳，看著這一對對的夫婦離開，直到傍晚，沈默才閑下來。
廚房端上來的豬蹄和雞蛋面一口都沒吃下去，想起白天那一幕幕，心頭還是很堵塞。
這就是大唐嗎，歷史上的貞觀之治怎麼還會有如此黑暗齷齪的事情發生，洛陽城可是陪都啊，大唐的陪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其他地方又會是什麼樣子。
看著沈默房中遲遲不滅的燈火，沈大富和蘇珍珍兩人站在房門外遲疑半天，最終轉身離去。
這孩子從小被眾人呵護，怎會料想到這世間的黑暗，今天還親眼目睹那麼多事，雖然兩人沒有去看，但是從劉東口中轉達的也讓兩人驚悚不已。
而親眼面對這些的沈默內心又該有多煎熬，這種事，還得靠他自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