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富裕門主//

  翌日,祥王府。


  祥王沈昭瑞聽聞部下稟報,宣王沈昭熙仍然還活著,沈昭瑞聽後頓覺心中不痛快。


  盡管據沈昭瑞的觀察,沈昭熙看起來依舊是個行將就木的病秧子,一直在頑強的苟延殘喘,但隻要沈昭熙一日不死,他的心就一日難安。


  沈昭瑞陰沉著臉,“隱門的人不是說,保證昨晚一定會幫本王斬草除根嗎?”


  “屬下定會去找他們尋問清楚。”步深此時在沈昭瑞的麵前異常小心。


  步深恭謹的說道,“不過,王爺,今日許多人都聽說宣王病了,病得還不輕,臥床不起。據屬下查探到的消息所知,這一次,不僅專門為宣王看診的紀太醫束手無策,就連太醫院裏麵醫術最好的郟太醫也無能為力,恐怕這一次宣王是真的氣數將盡。”


  “以前郟太醫那個老東西也曾說他命不久矣,但他卻至今還在人世,隻要他還活著就是個隱患。”沈昭瑞陰沉聲道,“隱門的人怎麽也得給本王一個交代!”


  微頓了下,沈昭瑞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繼而說道,“另外,江湖傳言,隱門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門主墨痕素來不會失手,最好能讓墨痕親自出手,隻要他們能助本王除掉宣王,財帛方麵大家都好商量。”


  “是。”步深應聲。


  ********

  晡時時分,覓香樓,二樓雅座。


  雅間最裏側的雅座上坐著兩名正在飲茶的年輕女子。


  一名女子是許久未現身於火涇城內的墨文卿,她一襲淺藍色羅裙,手執折扇隨意把玩,姣好的麵容沉靜如水。


  另一名女子雖未施粉黛,但她的模樣生得恬靜秀麗。她身穿一身輕便的玄衣,頭發高高束在腦後,眉宇間隱隱帶著英氣。


  桌上的茶水熱氣氤氳,薄霧嫋嫋。


  兩個如花的女子正在閑談……


  墨文卿道,“她的夫君倒是個會疼女人的,不僅寵愛她,還對她百依百順。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依我看,她動心是遲早的事情。”


  秋蟬蹙了蹙眉,“昨晚在打鬥的時候,他們匆匆離開時,我看她的夫君中毒不淺,你可知她的夫君究竟中的什麽毒?”


  墨文卿臉色平和,豐潤的朱唇翕動,“火陀毒。”


  秋蟬震驚得瞬間睜大了眼睛,怔了怔,喉頭動了動,嘴唇翕動,“紫囂門的火陀毒?”


  墨文卿點頭,“不錯。”


  紫囂門的獨門火陀毒,是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奇毒。


  去年,紫囂門已經被人鏟平了,但江湖上的人至今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幹了。


  秋蟬攏了攏眉心,輕輕歎了口氣,不緊不慢的道,“紫囂門的這種獨門奇毒沒有解藥,放眼整個江湖,甚至是放眼整個天下,中了火陀毒後真正躲得過劫數的人少之又少,她的夫君能拖到現在已經是萬幸。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的夫君如今已是風燭殘年之態,她豈不是會早早淪為寡婦?”


  墨文卿搖搖頭,微勾嘴角,意味深長的道,“遇上了她,她的夫君福澤深厚著呢……況且她那裏有還轉丹,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五日之內她的夫君還死不了,過了今日,若是還沒有解藥,她夫君的時日還有三日。”


  三日,還有三日。


  二人忽然沉默了下來,半晌未語。


  旁邊雅座上的轟動和之後的對話,墨文卿和秋蟬兩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

  旁邊的雅座上,四個妙齡女子坐在一起品茗聊天。


  建平侯之女許雅柔忽然無意間看見從覓香樓樓下麵路過的白玉霖,她眼中帶著癡迷,滿臉興奮,不禁驚呼道,“是白大公子,好英俊呀。”


  工部尚書之女張豔玲提醒道,“雅柔,你是許家小姐,端莊,端莊,儀態要端莊。”


  許雅柔見自己迷戀的男子進了對麵的茶樓,再看不見蹤影才收回目光,她對張豔玲打趣道,“豔玲,昨晚我看見你在赤暉大街上遇見了舒家少爺,還和他說話,你是不是因此興奮得昨晚睡不著覺,以致於今日眼周一片青黛?”


  張豔玲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並未搭言,垂眸掩去眼底難過的情緒。


  吏部尚書之女李知歆微蹙了下眉,“我總覺得舒家少爺和蕭小姐走得較近。”


  這句話一針見血。


  張豔玲的眉心跳了跳,微微不悅。


  “蕭木槿的膽子小得跟小老鼠似的,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若不是仗著是國舅之女的身份,即便她長得再好看也啥都不是。一個啞巴能上得了什麽台麵,憑她也配得上威風凜凜的舒家少爺?要我說,讓她給豔玲提鞋都不配,豔玲和舒少爺才堪稱天造地設。”


  接話茬的人是工部侍郎之女朱靈靈。


  “靈靈說得很有道理。”許雅柔附和道。


  張豔玲依舊垂眸不說話,心中得意,眼底漾上一層喜色,臉頰微現紅色的浮雲。


  片晌過後,張豔玲忽然說,“說到鎮南將軍府,我倒是想起了舒淺鈺。原本德妃娘娘中意的宣王妃人選是知歆,最後陛下卻賜婚於舒淺鈺許和宣王,真是令人出乎預料。”


  李知歆未接茬,斂眸喝茶,眸中劃過一抹淩厲,心中對舒淺鈺恨得牙癢癢。


  去年她曾兩次派人去刺殺舒淺鈺,但邪門的是,派去的人皆有去無回,她猜得沒錯的話,是有人在暗中保護舒淺鈺。


  提及舒淺鈺時,感到憤懣和不甘心的人又何止李知歆一人,朱靈靈麵上表露出絲絲不悅憤懣。


  昨晚朱靈|靈|派人去綁架舒淺鈺準備將她賣進青樓去,但她派出去的那十幾個一等一的高手卻一個都未歸。


  朱靈靈忽然用拳頭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咚”的一聲響。


  其她三人皆是不解地看著滿臉怒意的朱靈靈。


  許雅柔疑惑問她,“你幹嘛?”


  朱靈靈咬牙道,“火涇城的許多男子皆說她舒淺鈺容貌好看,她究竟哪裏有我長得好看?我看他們的眼睛全被豬油給蒙了。她若不是仗著自己有一個舒家小女的身份,她在火涇城能算哪根蔥?又哪裏輪得到她嫁給宣王?”


  李知歆語氣溫柔,“今火涇城人人皆知宣王寵妻,想必,宣王妃的身上定然有許多可取之處。”


  朱靈靈的火氣更大,“在我心中如仙人般的英俊男子竟然給她舒淺鈺洗腳,她舒淺鈺堪堪地將宣王從神壇上給強行拖拉硬拽下來,一想到此事我就來氣。”


  宣王給宣王妃洗腳的事情,在火涇城內早就傳遍了,另外,宣王還將價值連城的明月珠送給舒淺鈺隨意賞玩,當真是榮寵,令人羨慕嫉妒恨。


  朱靈靈繼而說道,“一個退過婚的女子,也不知道她使了些什麽狐媚子手段,竟讓高不可攀的宣王傻傻的把她舒淺鈺這個廢物當寶貝,祖宗一樣的供……”著。


  朱靈靈的話還未說完,所有的話倏地卡在喉嚨裏出不來。


  因為有東西忽然從門口“嗖嗖嗖嗖”,相繼飛進來,準確無誤地插在四個女子挽好的墨發上。


  在座的四個女子瞬間僵在原地。


  良久,位置上的四個女子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發白,心驚膽戰地麵麵相覷。


  原以為會是銳芒的暗器,不曾想,不過是四根筷子。


  朱靈靈、李知歆、許雅柔和張豔玲這四個女子感覺自己剛才都已經看到奈何橋了……若是這筷子再射得偏一點,她們的命還有嗎?就沒了知道嗎?

  雅間內的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一陣後怕。


  嗒……嗒……嗒……


  聲音從門口的位置傳來,在這間安靜的雅間內顯得格外清晰。


  座位上的四個女子皆木木地、緩緩地將頭轉過去,目光移向門口的位置,諸女又俱怔住,呆若木雞。


  隻見一名年輕女子一襲淺藍色華裳,姿容天然,絕色難求,美的令人舍不得移開眼睛。她款款地走進來,步履輕健,走路無聲,頭上的玉釵輕輕搖動。


  李知歆、朱靈靈等人皆是見慣了名貴之物的人,雖然這位陌生女子頭飾少,衣著簡便,但一看她頭上樣式簡單的玉釵便知道價格不菲,她的品味也不俗,再瞧她身上的衣著,衣裳的料子是材質最上乘的雪緞。


  她的神態悠然,不顯任何喜怒,右手握著一把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左手的手掌心裏麵,發出“嗒嗒嗒……”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座位上的四個女子聽聞這位陌生女子用折扇敲打掌心時發出的聲音仿若聽見了催命符一般,內心發慌發懼,惶然一片。


  不知是誰忽然問了一句,“你是誰?”


  墨文卿淡定從容的頓住腳步,微微勾了下嘴角,“我是誰不重要。你們亂嚼舌根原本與我無關,但今日你們在我的地盤上對宣王妃和蕭姑娘出言不敬,令我真的不太順心。我且警告你們,此後你們說話最好注意點,日後若是又讓我聽見你們膽敢說宣王妃和蕭姑娘半句不入耳的話,可就不是用筷子或者簪子紮你們的腦門那麽簡單……”


  墨文卿眸中劃過冷笑,抬起左手從頭上拔下一支發簪,發簪頂端綴有皎潔如月的珍珠,是品質最上乘的南國珍珠。


  墨文卿的眸色宛如寒冷的冰霜,殺意湧動,繼而冷冷的一字一句道,“若有下次,我會讓你們有如此珠。”


  話落間,墨文卿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撚了撚發簪上的白珍珠。


  白珍珠堪堪地被她輕而易舉地撚為齏粉!


  一顆皎潔的珍珠已然化為珍珠粉,齏粉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地板上。


  在場的諸女怔住,看著墨文卿那瘮人的冷血眼神和狠戾的動作,脊背發涼,冷汗直冒。


  這個陌生女子強大的冷酷氣場和她雙眸中湧現出的殺氣把她們的魂都快被嚇沒了。


  廢簪子忽然被墨文卿隨意丟棄在地板上,發出“鐺”的聲響。


  聲音宛如利刃,灌入在場諸女的耳中,她們的身子跟著抖了抖,被嚇得臉色早白,毫無血色,忘了做出任何動作,也被嚇得不敢有任何動作。


  “李知歆,朱靈靈,我再提醒你們兩個一句,你們最好不要再去對付宣王妃,如若不然……”墨文卿不冷不溫的道,眼中淺笑浮動。


  她最後一字一頓的道,“你們會……不.得.好.死。”


  撂下話後,墨文卿轉身離去。


  明明最後她說那句話時,她的語氣不再冰冷,甚至帶著笑意,但是在場諸女卻覺得冷得刺骨。


  李知歆和朱靈靈的身子不自覺縮瑟了一下,嘴唇失去血色。


  許雅柔和張豔玲不知道李知歆、朱靈靈都曾派人去傷害舒淺鈺但是失敗了的事情,更不知道那位陌生女子為何要這樣警告她們,聽得雲裏霧裏的。


  李知歆和朱靈靈各自的心裏清楚得很,同時她們皆很疑惑,這個武功不低的年輕女子和舒淺鈺是什麽關係,她怎會知道她們曾做過的事情?

  她究竟是什麽人物?

  方才她說“我的地盤上”,莫非這家覓香樓便是她開的。


  ********

  將將入夜時分,尋芳樓。


  管弦絲竹,琴音繞梁,舞榭歌台。


  尋芳樓的一樓和二樓很熱鬧,歡聲笑語。


  尋芳樓三樓的環境較安靜,未經允許,閑雜人等不得隨意出入三樓正位那一麵的所有雅間。


  三樓某雅間內,三個女子正在暢飲佳釀。


  墨文卿將舒淺鈺約來這尋芳樓中。


  墨文卿凝著舒淺鈺,不緊不慢的道,“前段時日門中的事情是暫交由秋蟬在打理,我人也不在南國,今日我才抵達火涇城。若是秋蟬不同我說昨晚去刺殺宣王的時候遇上了你,恐怕我還不知道你的夫君差點成了秋蟬的鞭下亡魂,而你也差點成了寡婦。”


  舒淺鈺沉默未語。


  墨文卿玩笑道,“我們隱門素來是拿人錢財,幫|人|殺|人。要殺你們南國宣王的幕後者可是出了不少錢銀,還開口說若我親自出馬,錢銀好商量,如今我正在考慮。我問你,你想成為寡婦嗎?”


  舒淺鈺不冷不淡的道,“你覺得呢?”


  “若是你成婚前這麽問我,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覺得你就是想當寡婦。……之前芮桐說你心甘情願嫁給一個病秧子,以為你瘋了,我也苟同他的觀點,結果你沒瘋,也不是吃鹽翻跟頭閑得慌,而今你竭力幫宣王解火陀毒,依我看,你這是動了……”


  “得休便休!”舒淺鈺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紅唇翕動,“說得太過祥明,我在你麵前跟沒穿衣裳有何差別,再則,你明明知道答案卻還要問我,跟江邊上賣水有何區別?”


  江邊上賣水——多此一舉!

  墨文卿莞爾,沒有否認。


  秋蟬輕笑未語。


  轉而,墨文卿麵露愁色,“唉~不僅收下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打水漂了,而且我還得雙倍返還人家違約金,這樁買賣可真是血虧本,虧死我了。”


  墨文卿唉聲歎氣,傷心鬱悶得很,在舒淺鈺麵前裝窮。


  舒淺鈺未搭話,置若罔聞,不顯喜怒地啜飲一口梨花釀。


  很顯然,舒淺鈺絲毫不信墨文卿會在意那一點點銀兩,原因無它,墨文卿不僅僅隻是神秘的隱門門主,還是個富可敵國的商賈,就連火涇城也有墨文卿的產業,比如這湛和坊北市的覓香樓和晉江樓兩家酒樓,再比如火涇城內的錦程客棧。


  如此富埒陶白的一個人會窮?


  就算是打死了舒淺鈺,舒淺鈺也隻會信她墨文卿腰纏萬貫,窮得隻剩下白花花的銀子和金晃晃的金子,當然,還有一大摞一大摞的銀票。


  秋蟬看著舒淺鈺,轉了話鋒,“昨晚去找你麻煩的十幾個黑衣人是朱靈|靈|派來的,可需要我們幫你找朱靈靈清算清算?”


  “今日我心情好,這次就算了。”舒淺鈺淡淡的道。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


  咚咚咚!

  就在這時,雅間外麵有人疊指輕敲房門。


  在座的三位女子皆看向門口。


  墨文卿朱唇翕動,“進。”


  一名身穿紫衣的年輕女子進入房內,對墨文卿恭敬的拱手道,“老大,芮樓主的人送東西過來了,正在門外候著。”


  墨文卿回應,“蒲芯,讓人進來吧。”


  紫衣女子蒲芯出去,不消片晌,有一位身穿玄色勁裝的壯碩男子走了進來,把一個檀木盒子交給舒淺鈺。


  舒淺鈺接過,打開盒子,裏麵是她在尋找的東西,這也是墨文卿今日約她來尋芳樓的目的之一。


  壯碩的玄衣男子說,東西是南期找到的。


  舒淺鈺的嘴唇微微蠕動,南期!

  墨文卿含笑問道,“芮桐為何不親自過來?”


  “樓主他正在和樓裏的嫣兒姑娘……呃……沒空過來。”壯碩的玄衣男子含糊其辭的道。


  墨文卿未覺得出乎預料,畢竟芮桐那個風流的娘娘腔就喜歡美人、美酒、珍饈美饌。


  墨文卿揮揮手,示意壯碩男子退下,男子無聲地退了出去。


  舒淺鈺在雅間內沒呆多久,便說天色已晚,得回去了。


  墨文卿暗忖,還沒喝盡興就走了,成親後就是不一樣。


  墨文卿和秋蟬目送舒淺鈺離開,直到看不見舒淺鈺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秋蟬道,“她們這些大夫就是善良,若是我,直接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把那朱靈靈殺掉,以絕後患,免得她以後又出來作妖。”


  墨文卿輕笑一聲,道,“畢護法此言差矣,這位看起來平和善良的醫者可不是完全溫厚和善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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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獨家/慕硯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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