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子所不語
雷竟動作會快。
薑恒與閻白還在爭執時,對方便來了。
雷竟在離他們三步遠時微微頓了一下腳步,勾起嘴角,含笑喚了薑恒一聲。
薑恒下意識的轉頭時,麵上布滿了煩悶、躁動的神色,好似下一秒就會爆炸一般。
“誰啊!?”
語色不耐的呼了一聲,他這才看清來人,臉色驀地一變,略覺尷尬的笑了笑。
“老薑,遇到什麽遭心事了嗎?這位是?”
雷竟仿佛沒有聽出他的不耐一般,笑意融融的走到他的身邊,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薑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略帶歉意的說:“對不住,太久沒休息了,有點失控了。”
雷竟一臉“我懂”的表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粗聲粗氣的說:“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的?”
薑恒轉手,有些大力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閻白。
雷竟見狀,有些不明的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閻白。
雷竟來時,第一眼,不自覺會將目光落在閻白身上,卻不知為何,在下一秒,就會移開目光,繼而將對方拋諸腦後,好似從未沒有見過一般。
氣質清冷模糊,獨特卻又平凡,很矛盾的存在。
六目相對,閻白像是沒有看到身前兩人眸中的探究一般,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莫名有種讓人放鬆的感覺。
薑恒卻在回神的瞬間,覺得頭大。
他與雷竟共同辦過幾起案子,對方是一個令人信任的存在,是一個可以放心將後背交付的人。他相信,對方也是如此對自己的。
現在,他卻要打破這份信任,親自開口告訴對方,“我懷疑你與七年前的一個案子有關”,甚至還牽扯一些違背警界底線的事情,他真的沒有辦法冷靜的進行。
糾結中,他沒有發現自己看向閻白的眼神悄然帶上了幾分求助。
閻白的目光始終留了三分給他,自然沒有錯過。
他略覺意外的挑挑眉,這大概算是第一次,對方心甘情願的求助吧?
閻白輕笑,不可查的點點頭,轉眸看向雷竟。
“雷Sir。”
青年清冷淡淡的聲音,如一縷清風掠過雷竟的心房。
明明該舒心的感覺,雷竟卻莫名打了一個寒噤,心底升起了一分沒來由的不安。
雷竟臉上雖還帶著笑,眼中的溫度卻低了些許。禮貌的頷首,轉頭看向薑恒:“老薑,這位……”
薑恒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閻白,G大犯罪鏡像的老師。這個案子,他算是顧問吧。”
雷竟意外的挑挑眉。
以自己對薑恒的了解,他可不是一個會隨意讓人插手自己案子的人。他有著自己的倔強和做事風格。雖然能力出眾,卻不是一個會和人配合的人。
“閻老師。”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笑著對閻白伸出手。
閻白嘴角勾起的弧度,猶如被設定過一般,禮貌中藏著一抹疏離。
他輕輕搖頭,向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
雷竟的手孤零零的懸在半空,看著有點可憐,又有點尷尬。
薑恒麵色也隨之一變。
“閻先生……”
閻白側眸,淡淡的一個眼神,帶著無形的威壓,壓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話語。
薑恒無聲的動了動嘴,一時有種憋悶的感覺。
閻白卻像不知一般,側身越過兩人,打開了審訊室的房門:“雷Sir不介意的話,我們進去談談?”
雷竟皺眉,看著眼前人的笑臉,卻感覺不到一絲和意。
他頓了一會,轉頭看向薑恒。
“老薑,這是什麽意思?”
薑恒張口,還未說話,就被閻白搶先了一步。
“就是你想的那般。”
雷竟眉間的褶皺如山峰一般高高堆起,眼底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散去。
“你們把我當嫌疑人了?”
薑恒沉默的偏開躲開了對方質問一般的眼神。
閻白毫無壓力的點頭說了一個字——是。
雷竟麵色一沉,怒氣躍然於臉上。
“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這麽說我?”
閻白向後退了一步,微微蹙眉,也算是對眼前人的脾氣有了一點了解。不過心裏同時有多了一個疑惑。
一個性子如炮仗一般的直來直去的人,怎麽會做那樣的事呢?
雷竟這一瞬,越看閻白,越覺得對方像個小白臉,被質疑的氣一下上了頭,沒有收住,厲聲嗬斥道:“你一個小白臉,會判什麽案子?薑恒,他別又是上麵派下來混資曆的二代吧?”
薑恒一聽,就知雷竟是真的生氣了,臉色也跟的變了變,頭更疼了。
“老雷,你先別急,他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隻是有點事想同你了解一下。當初那個案子的經辦人是你,找你比較快。”
他伸手,擋在雷竟身前。真的怕雷竟一時脾氣上來,跟閻白battle起來,自己可就真的攔不住。
看閻白那樣,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瘦小的身板,根本抵擋不住雷竟怒氣。
雷竟皺眉,呼吸沉著,壓了壓自己的脾氣:“什麽案子?”
“七年前,G大學生唐芊芊的自殺案。”
語落的瞬間,雷竟眉毛跳了跳,周身的怒火,像是一瞬間被撲滅一般,頓然沉了下來。
“什麽?你說誰?”
薑恒感覺到他的怒氣在減少,急忙又說了一遍,說罷,就聽對方小聲爆了一句粗口,別開頭,不知在想什麽。
薑恒有些意外他的反應,心頭突突的直跳,忍了一會,沒有忍住,遲疑的開口。
“不會,真的有問題吧?”
雷竟煩躁的抓了一把頭,點頭。
“怎麽,你們這邊有辦法翻案?”
翻案?
薑恒愕然的怔住。
“你說什麽?”
雷竟抿唇,長歎一聲,飛快的將當時自己接到案子的情況說了一下。
七年前,雷竟是分局重大案件的組長,接到報案以後,他第一時間接待了報案人。他還沒來得及細查,第二天上麵的人就來告訴他說,案子已經解決了,是自殺,結案了。
他很疑惑,連屍體都沒有找到,怎麽結案?怎麽算自殺?
他在檔案整理好了以後,偷偷的拖了關係,去檔案室看了一眼。
檔案上,有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證明唐芊芊是自殺的,而且,檔案上沒有他的名字,隻有一個孤零零的整理卷宗人的名字。
那個時候,他就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了。
他敏感的把這個案子壓在了心底,偷偷的查,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是,還是被人發現了。被警告過後的第二周,他就被掉到了刑偵局。明眼看是高升了,實則是把調離了案子的中心。
分局的案子,隻要不上報刑偵局,所有的證據都不會轉交。刑偵局甚至不知道有這個案子的存在。
他手上,隻有唐芊芊這一個名字,根本無從查去。
“這七年,我費了很大的精力,才查到一個名字,跟這件事,可能有關係。”
魏肅然。
三字如炸彈一般在薑恒的腦中炸響。他驚愕的不自覺張大了嘴,千言萬語卡在喉頭,發不出一點聲音。
雷竟也是一臉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臉。
閻白看樣,隻覺他們兩人所表達的,都有一種“我瘋了、我在哪”的感覺。
他不禁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低聲咳了一下,拉回了兩人的思緒。
“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一下,這人是誰嗎?”
薑恒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沉聲道:“前退休總警司,魏天翼的兒子。”
閻白眨眨眼,像個孩子一般嘟起嘴,長長“哦”了一聲。
薑恒見他漫不經心的態度,心頭的火蹭的冒了起來。
明明是他挑起來的事,現在卻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真的是太讓人生氣了!
雷竟則從閻白的態度看出一些另外的東西。
“你能解決這個案子?”
閻白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分。
“我能。你知道這人現在在哪吧?”
雷竟點頭。
“七年前被送出國了,一周前剛回國。我有朋友在入境處,我一直讓他幫我盯著的。”
“今天是他回來的第七天嗎?”
雷竟默默的算了一下,略感疑惑的點點頭:“怎麽了嗎?”
閻白沒有回答,而是說:“看,這不就都對上了嗎?我個人的建議是,你們可以現在就去找那人了。看嶽昱彤和唐琥的狀態,我覺得下一個就是他了。”
雷竟與薑恒還是不太明白。
“這有關係嗎?”
“七為陰極之數,今天是最後一天。欠債還錢,奪命還命。這本就是個守恒的定律。”
另外兩人聽的愈發懸乎,覺得自己好像觸到了另外一個領域。
薑恒深呼吸,眸光凝凝,沉聲道:“閻先生,子所不語怪力亂神六合之外存而不論。你說的這些,都沒有辦法作為呈堂證供的!”
閻白勾起的嘴角弧度微微大了一分:“不如,你們先聯係一下試試?”
眼前人臉上篤定的笑意,讓薑恒心下一沉。
他不禁開始細細回想案子至今為止,自己手上的所有線索。
每一個調查方向都是閻白提供,但對方從未說過線索從何而來。與其說從證據上分析,不如說更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但偏偏,每一次都能挖出東西來。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