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我的眼睛
入手一片冰冷，如冰窖的寒冰一般。
閻白不自覺打了一個寒噤，差點鬆手。
他深呼吸，壓住心緒，一個用力，將人抱起。
他手臂與楚念瑾身體接觸時，臂上硬冷的觸感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腦子有點失控的開始胡思亂想。
他甚至覺得，下一秒，楚念瑾的腿就會變成一條魚尾。開始思考要不要找個大容量的容器，盛水將人放進去。
不是說魚離開水，就會死嗎？
腦中的思緒如脫韁的野馬，一騎出城，完全控製不住了，連呼吸都跟著亂了起來。
他拽著最後的神經，將人抱到了床邊放下。
光影相逆交錯中，他這才發現床上人兒臉上的鱗片。
藍紫色的鱗片，耀著不一樣的光，顏色令他心頭一跳。
這與契珠的顏色一模一樣。
不會……
閻白思緒一頓，急急搖搖頭，甩掉腦中略顯荒誕的想法，抬手扣住楚念瑾的手腕，確定脈搏。
浮動躁亂，強弱交錯間，如癲狂的病人。
他心不由一顫，稍作猶豫，打開自己的芥子，取出了契珠。
幽幽的熒光，像是在訴說著什麽一般，若隱若現。
閻白目光在楚念臉上的鱗片和契珠之間來回掃視，腦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一片空白。
他心裏莫名升起一個略顯荒誕的想法。
難道自己無心將契珠帶出來，就是為了此時嗎？
他不知道。
思緒太亂，頭疼欲裂。
隻是，契珠並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思量之間，指尖忽而一疼，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那般。
“嘶——”
閻白不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驀地轉頭，就見自己的指尖滲出點點血液，轉眼之間，被契珠吸收。
他不由瞪大了眼眸，還未開始思考為何，手上猛地一震，契珠從手中脫離，飛向楚念瑾。
光耀乍現，太過刺眼的光線，讓閻白不由自主眯起了雙眼，從哪縫隙間，他愕然看到，契珠沒入了楚念瑾的心口之中，不禁又是一怔。
“嗯——”
一聲輕哼，拉回閻白的思緒，轉眸就見楚念瑾如小扇一般的睫毛顫了顫。
他眸光一閃，急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
即使在昏迷中，楚念瑾也能感覺那如萬蟲嗜咬的痛苦。
她想要嚎叫，想要翻滾，想要用其他辦法讓自己不疼一點，但腦子就如被人捏住一般，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她除了默默忍受，無一點反抗之力。
她幾欲崩潰，卻無人來拯救。
有好幾個刹那，她都以為自己會死在當下。
就在她快要受不住放棄的時候，驀然之間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如手一般，一把抓住了的靈魂，將自己從深淵中拽出。
心口暖暖的感覺，如小溪一般緩緩淌遍全身，撫平了她的痛苦與躁動。刹那間仿佛從地獄到天堂，令她昏昏欲睡。
但莫名的，她腦中還有一根神經拉扯著，好像有什麽在催促著她睜眼。
一個激靈，刷地睜眼，似是眼閉太久，她此時眼前一片漆黑。
楚念瑾愣了愣，不由多眨了兩次眼。
閻白看著她茫然昏昏的眸子，不由蹙了蹙眉：“看不見？”
冷冽的聲音，如一顆巨石，投入楚念瑾的心頭，激起浪湧。
她驚得叫了一聲。
“你是誰！？”
“呲，你這麽笨，恐是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
熟悉的強調與聲音，輕輕扯了一下楚念瑾的神經。
她懵懂懂的眨眨眼：“閻老師？”
“嗯。”
男人冷漠的應了一聲，彎腰湊進她的臉，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的眼。
楚念瑾視線依舊未恢複，隻是感覺到了一絲微小的呼吸帶起的風落在臉上，下意識的向後一躲。
閻白卻仿佛未見，悄然凝住了呼吸，步步緊逼。
殊不知，自己身上的氣息，如藤蔓般繞上了楚念瑾的心頭。
一進，一退。
誰也不願先止步。
楚念瑾心跳聲如雷震，耳邊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終是受不住，抬手一把抵在對方心口，唯唯諾諾道：“閻老師，您這是……啊！”
閻白反手扣住她的手，將人往前一帶。
兩張臉在咫尺之間。
楚念瑾緊張的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口水滑過喉頭時，帶起了“咕咚”一聲。
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閻……閻……閻老師，您要……”
“你的眼睛。”
閻白冷聲，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語。
楚念瑾心尖尖一顫，身體隨之僵住。
空間時間仿佛在一瞬之間凝住般。
須臾。
閻白抬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呼吸。”
楚念瑾腦子像是被人抽了一把那般，帶著身子不由打了一個哆嗦，驀地回神。
“哈——”
慌亂之下沒有控製住，聲音超標了。
“嗬——”
男人細若蚊吟一般的輕笑，更讓楚念瑾羞赧。
她抿唇，賭氣般偏開了頭。
鼻尖從對方手指掙脫，指尖滑過觸感在霎那間被放大。
她心尖兒像是將落的樹葉的被風輕掃了一下，顫顫巍巍，欲落欲掛，亂了節奏，臉上一熱，連耳尖都不由泛起點點紅絲。
夜色中，誰也沒有看到。
閻白收手，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頭頂：“你還OK嗎？”
楚念瑾的頭幾乎埋到胸口去了，悶聲“嗯嗯”的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眼睛……”
閻白試探著開口。
楚念瑾神思被拉回顯示，微微愣了一下：“我的眼睛，怎麽了？”
諾諾一語間，她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不由一驚。
“是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麽了？！”
閻白抬手，壓住她的肩頭：“你先冷靜一點。”
楚念瑾搖頭，腦子亂做一團，根本冷靜不下來。
她的眼睛！
她現在視線所及，一片漆黑。
“是不是因為太暗了，所以看不見？你要不幫開燈，或者拉開窗簾也行！”
她緊緊抓著閻白的手臂，指尖那不長的指甲直接扣到了閻白的肉裏。
閻白吃痛，濃眉不由輕輕一蹙，手腕一轉，反手握住對方的手腕。
交錯不一的溫度，一下提注了楚念瑾的注意力，指尖輕輕一顫，手稍稍鬆了一點。
閻白察覺，手向下一垂，倏地將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
異樣的感覺從兩人心頭升起。
楚念瑾心頭咯噔一下，稍怔：“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
“不要擔心，你眼睛的情況，應該是暫時的。一會喬陸離來了以後，我幫你問。”
閻白清冽的聲音，柔如細雨，落在楚念瑾的心頭，悄然撫了撫她心頭的褶皺。
她漸漸安靜下來，抿唇反問：“你知道我是怎麽了？”
閻白點頭，瞬地發現對方看不見後，又開口解釋。
他用簡單又簡潔的話語同楚念瑾解釋了一下她眼下的情況是為何，又用略顯幹癟的話語安撫了她一會。
楚念瑾卻是聽不進太多。
閻白的解釋，猶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死湖中，驚起陣陣波濤，翻騰不已。
閻白的每一句她都聽得懂，可是連起來，就變得晦澀難懂。
什麽天鮫、海鮫？
她不就是一個雜種嗎？怎麽可能有那種待遇！
還有……
還有……
神思慢慢回籠的人，自然也想到了自己昏迷前在鏡中看到的景象。
臉上突兀冒出的東西，她看得真切。
是銀色的魚鱗。
她在幼時，曾在母親身上看到過。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是那個所謂的父親來後，母親在極度痛苦下，遮掩不住而漏出的。
母親每一次都以為自己遮擋的很好，以為她沒有看到。殊不知，她總能在對方眼角下看到。
那時，她還不知道是什麽。
今日，她終於明白了。
閻白低眸，看著她藍紫色的眼瞳中閃著的茫然，心底默歎一聲，開口道：“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也無法解釋。你的情況，是喬陸離告知我的，我想，應該不會出錯吧？”
楚念瑾抿唇，輕輕搖頭。嘴巴動了動，有心想要說點什麽，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閻白大手一抬，覆在她的頭頂，有些毛躁的揉了兩下。
“好了，既然不明白，就不要亂想了。我去找喬陸離看看情況。你不要亂動，床沿外我設置陣法。”
楚念瑾聞言，乖巧的點點頭。
須臾，她聽到對方移動的腳步聲。聲響幾乎如塵埃落地一般，她卻敏銳的聽到了。
此時，她並沒有發現異樣，隻是在聽到對方轉身離開的聲音後，小聲的開口讓對方注意安全。
閻白身形一頓，略略有些驚訝的回頭的看了她一眼，未等自己回神，又聽她說：“怎麽了嗎？你怎麽不動了？”
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閻白瞬地明白問題所在，輕聲道了一句“現在走，乖乖別動”。
楚念瑾“嗯嗯”的點頭。
閻白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從窗戶躍出時，心想，她現在的變化，大概是因為契珠吧。
契珠開了靈智，這一點在海底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而他剛才，也是在看到楚念瑾身上鱗片的顏色，才會想到拿到契珠出來賭一把。
誰想……
看來，契珠在等待了千年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的主人。隻是這樣，水月又將會變成什麽樣呢？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