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原來她是蘇家人(二)
“隻是這麽多年,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們?”葉曉嵐嘴中呢喃道,眼睛盯著麵前那留著食物殘渣的餐盤,沒有任何焦點。
無比的空洞,卻散發著深深的悲傷。
“又或者,為什麽要告訴我?如果一直不告訴我,該有多好。”
“又或者,為什麽不在母親在世的時候來找我們。”
想起母親這麽多年的辛苦與不易,葉曉嵐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顆顆撲簌而落,留在嘴裏,鹹鹹的。
從小到大,因為沒有父親,她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恥笑。
別人罵她是野種,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猴子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哪。
當她背著書包,忍著身上的傷口從地上爬起來,不受這份辱罵和小夥伴們打架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哪裏。
當她帶著遍體鱗傷的傷口,喊著眼淚,怯生生的問母親,自己的父親在哪裏的時候,母親那傷心的神情,暗自垂淚的場景,伴隨著她整個童年的長大。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又在哪裏。
到後來,隨著她越長越大,她漸漸明白,父親是母親心中不可言說的痛。
所以,她一直麻痹自己,父親已經死了。
隻要陪著母親,讓母親每天都開心快樂幸福,這就足夠了。
可是,今天,一個姓蘇的男人,跑到自己跟前,拿出信物和DNA的報告,親口告訴她,她有父親。
她的父親還活著,好好的活著。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男人,和她有著千絲萬縷、割舍不開的血緣關係。
而且還竟然找人來找她!
真是可笑!
這麽多年了,早幹什麽去了。
嘴角劃過一絲譏諷的笑容,葉曉嵐大力將眼角的淚水擦幹抹淨,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她不可以哭,不可以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哭。
不值得,為自己,為母親,都不值得。
說完,拎起包,轉身想要逃離。
她想回家,回到那個帶著淡淡煙草氣息的男人懷中,那才是她今生唯一的親人和依靠。
“你去哪裏?”蘇漠見葉曉嵐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踉蹌幾下,險些摔倒,眸色之中全是慌亂和失魂落魄,急忙拽住她的胳膊,擔憂問道。
“回家,我要去找楚雲。”想到這,葉曉嵐眸色之中陡然升起一抹堅強,硬生生地甩開蘇漠的胳膊。
“找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愛的男人,唯一信任的男人。”緊緊咬著嘴唇,一字一句頓道。
聲音低沉,卻不卑不亢,鏗鏘有力。
“楚雲?”聞言,蘇漠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冷漠,和往日那溫文爾雅的模樣全然不同。
“你當真如此信任他?你可知道,正是你無比信任的這個男人,告訴了我們你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可能這輩子,我們都找不到你。”
聞言,葉曉嵐剛要邁出的腳,怔然停在半空中,轉過頭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蘇漠?”
“再說一遍?”
蘇漠沉了沉眸子,繼續說道:“當初楚雲拿著那紫色玉墜的照片來找二叔,當時我正好在場。”
“楚雲問這是不是蘇家的家傳之寶?”
“二叔看到那玉墜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它。二叔當時就說,這玉墜是送給即將出世的孩子的禮物。”
“隻不過當時不知道你是女孩。”
“如果是男孩,將來把你和母親接過來的時候再調整。”
“而這紫色的茉莉花,權當作是和你母親的定情信物。”
這一字一句的話語,傳入耳中,落在心中,如同一道道鋒利的刀子,劃過她的心口。
讓她本來就受傷的心,瞬間,變得千瘡百孔。
葉曉嵐抬起雙眸,將指甲狠命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心中暗暗告訴自己:千萬不可倒下。
強作鎮靜,可聲音依舊控製不住有些抖動:“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蘇漠望著麵前這個如同茉莉花開一般的女孩,此時早已沒了往日的神采,臉色無比蒼白,眸色中皆是痛苦。
經曆了如此的打擊,卻還猶如風雪中那棵蒼鬆,屹立不倒,不由得心疼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所以,楚雲並不是你看到得如此簡單。”
“倘若,你不是蘇家的女孩,你以為他會和你結婚嗎?”
“你當真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身份和背景嗎?”
“他的野心,整個市都知道。你不過是他繼續爬到城市顛頂的階梯而已。”
“這也是為什麽楚雲不喜歡我和你接觸的原因。”
“他不過是害怕,你知道了事情的真想,不會全心全意的為他付出,不會心甘情願的成為他向上爬的階梯而已。”
“他終歸是個商人,沒有利益得失,他是不會投入時間和精力的。”
這一字字,一句句,如同鹽巴一般,撒在早已是千瘡百孔的傷口上。
心,在不斷地淌著血,滴答滴答。
而劇痛,沿著四肢百骸傳入全身。
“我不信。”葉曉嵐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節泛白,小臉陰沉沉的如同夏天那密布的黑壓壓的烏雲一般,盯著蘇漠的眼睛,憤怒地吼道。
“你騙我!我要聽她親口說。”
“我要回去問他,親口聽他說。”
立刻,餐廳的人們紛紛側目這對有些喧鬧的男女,低聲竊竊私語。
跌跌撞撞,不由得趔趄幾下,向後退去。
隻聽“撲通”一聲,葉曉嵐沒有站穩,摔倒在地。
蘇漠見此,忙上前,伸出胳膊,手剛剛落在葉曉嵐的肩膀上,卻被她的左手打掉:“走開,不需要你扶。”
轉瞬,忍著膝蓋傳來的劇痛,這才扶著一旁的椅子站了起來,完全沒有顧及旁邊食客的側目,葉曉嵐望著周圍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眼眸都是憤怒的目光。
現在,她看什麽都不順眼。
那一雙雙,一個個,都是披著假麵具的狼,帶著虛偽的麵孔活著,說著話,聊著天。
蘇漠眸色中充斥著滿滿的悲傷,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以為,她會很開心,甚至感謝自己。
幽然歎了一口氣,悲傷的聲音低低傳來:“對不起,曉嵐。我並不是為了讓你傷心難過。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又遇見,最終說出:“我不希望你受到楚雲的欺騙。”
將眼底的那抹悲痛欲絕強壓下去,抬起頭時已是淡淡的平靜,好似被春風吹過的湖麵,適才的漣漪皆已淡去,聲音低低地質問道:“欺騙?”
“別說的這麽偉大,更被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評判任何人。”
“更有甚者,蘇漠,你對我就沒有欺騙麽?
“蘇漠,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是麽?”
“從街角的那次跟蹤,到後來的相談甚歡,都是你刻意為之,不是麽?”
“你這麽做的目的,無非是接近我,不動聲色得從我身邊拿走可以去驗DNA的東西,不是麽?”
“無非是,想讓我回到蘇昌盛的身邊?”
說完,葉曉嵐不由得“嗬嗬”冷笑兩聲,那譏諷的笑容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後,直達身體的每個毛孔。
她,葉曉嵐不稀罕這蘇家的身份。
說著,將脖子上的玉墜,使勁一拽,隻覺脖頸處一絲劇烈的扯痛,伸手間,玉墜早已在手。
隻聽“啪”的一聲,玉墜隨著聲音,嘰裏咕嚕滾落在地,恰巧停在蘇漠的腳邊。
“這本是他蘇家的東西,不要也罷。”說完,葉曉嵐頭也不回離開這高級餐廳。
蘇漠蹲下,俯身將地上的玉墜撿起,用手絹輕輕擦拭下,這才小心翼翼的包好,幸好沒有損壞。
望著那離去的身影,毅然決然,沒有絲毫的眷戀,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這蘇家小姐的身份,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這蘇家的身份,是多麽大的榮耀和誘惑。
是多少人期盼而永生都得不來的東西。
現在這登入上流社會的階梯,就赫然擺在她葉曉嵐麵前。
可是她站在這門口,全然不在乎,連看也不看,甚至將門“砰”地關上,毅然離去。
大抵,也隻有她葉曉嵐才會如此。
或許,這才是自己喜歡她,從內心深處欣賞她的根本原因。
鵝毛大雪,如同地獄般猙獰的黑白無常,遊走在這空曠的大街上,從葉曉嵐的耳旁慢慢悠悠飄過,落在頭發上,眼睛上,濕了雙目。
北風呼嘯,寒風刺骨,穿過那厚厚的羽絨,射過薄薄的線衣,直達五髒六腑。
葉曉嵐摸了摸心口,那裏好像停止了跳動,冰涼一片。
腳如同灌了鉛一般,在雪地裏慢慢地挪動著。
手機的震動不知道響了多少遍,她將開始的鈴聲調為震動,最後直接關機。
那上麵無數個未接來電,她不想瞧一眼。
看到那個名字,她的心就很痛。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待到身上的雪都開始慢慢結成冰,手腳僵硬得沒了任何知覺,邁每一步,都好似千斤重,葉曉嵐才回到別墅。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回到這裏。
她隻是憑著感覺,任由自己一直走,一直走。
本以為別墅大門緊鎖著。
卻不想四敞大開,而大門到整個院子,燈火通明,好似白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