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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篡位定毒計 張皇後護國獻良謀(二)

  魏忠賢聽他對攝政之事頗有微詞,頓覺不快,嘿然道:“為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人人想要做的。凡事總會有一個領先、立規矩的,像漢代的王莽那樣奸邪都可攝政,咱家品德自信並不虧於王莽,反倒不能做了?”罷,似是有些悲傷地閉上雙眼,仰頭向後靠在椅背上。


  崔呈秀見魏忠賢有些惱怒,忙辯解道:“爹爹誤會了,孩兒之意是既求長久之策,必要名正言順,以免招惹朝臣物議,難堵下悠悠之口。”


  “何必這般繞彎子?快講與九千歲聽呀!”客印月怕一時弄僵了,急忙搭言催促。崔呈秀道:“老祖太太千歲,孩兒並不是反對爹爹做攝政王,隻是怕爹爹太執著於攝政王的名位,反受其累。”


  “此話怎講?”客印月嬌聲問。


  “那要看爹爹是求名還是求利了?”


  魏忠賢微微睜開眼睛,將身子前倚到幾案上,問道:“求名怎樣講?求利又怎麽?”


  “若求虛名,爹爹可以全力爭什麽攝政王,盡管不少朝臣反對,但也料無大礙,隻是爹爹已經被尊為九千歲,下遍建生祠,又有哪個朝代的攝政王權勢威望能夠至此的?還在乎什麽名位?若是求利麽……”崔呈秀故意頓一頓,查看一下魏忠賢及眾人的臉色,接著道:“孩兒想爹爹隻要擁立了皇帝,張皇後勢必垂簾,太後垂簾,於古有稽,宮掖內廷,近水樓台,擺布好她,易如反掌,那時別什麽攝政王,簡直就是沒有名份的皇帝呢!又豈是什麽攝政王可比的?”


  魏忠賢麵色緩和下來,卻憂慮道:“隻是那張嫣一直對咱家懷有敵意,又恨咱家將她父親罷了官,恐難服。”客印月也罵道:“那個蹄子當年還將老娘好一頓的羞辱,若不是皇上開恩,老娘早就被趕出宮去了。她與咱們一直勢如水火,怕是借不上什麽力的!”


  崔呈秀笑道:“爹爹、老祖太太多慮了。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皇上康泰之時,她貴為皇後,又得皇上憐愛,自然有實力與爹爹互爭長短,一比高下。若龍馭賓,她膝下又無所出,還能依靠誰人?難道她真會將自己和家族的富貴置之度外嗎?”


  魏忠賢大覺有理,不住點頭。客印月似是茅塞頓開,眉開眼笑道:“聽了呈秀一席話,我倒想起一段戲文來。”


  魏忠賢不以為然地:“你們婦道人家就知道聽戲摸牌,這件事怎麽扯到什麽戲文上去了?”


  “是有這麽一出戲文呀!”客印月對魏忠賢的不屑渾若未覺,也不以為意。崔呈秀殷勤問道:“哪一出?”


  “狸貓換太子。”


  “狸貓換太子?”眾人不由愕然驚聲。


  “是呀!”


  “何為太子,何為狸貓?”魏忠賢尚未領會,一旁察言觀色的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霍維華、周應秋等人紛紛喝彩道:“此計大妙!”客印月愈覺飄然,歡聲道:“可教張嫣假稱有孕,到時暗中將你侄子魏良卿出生的兒子抱入宮中,充個龍種,榮華富貴豈不是沒頭的!”


  魏忠賢一陣大笑,拍著客氏肥白的雙手,讚道:“看戲看出門道來了,卻也不是光玩耍找樂子。不妨一試!”眾人一齊稱頌:“老祖太太千歲見識超人,真個是一箭雙雕的好計!”


  崔呈秀不覺駭然,心知此計並不穩妥,成功即會好上更好,無以複加,但若失敗,勢必萬劫不複,正所謂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為何定要這般冒險,而不求穩妥踏實?自己可還有好大一家子人呢!他越想越覺心驚肉跳,霎時冷汗遍體浸出,濕了中衣,耐著性子靜坐不語。“呈秀,你以為如何?”魏忠賢見他未隨眾人稱頌,知他必有疑慮。


  崔呈秀笑道:“老祖太太千歲所言固然高妙,但孩兒鬥膽以為有兩點難處不容回避。”


  “什麽難處?”魏忠賢眉毛一斂,客印月向他瞟來。


  “朱姓子孫,張皇後可能會容易接納;九千歲的侄孫,張皇後則未必願意扶持,所謂狸貓換太子,實際是改朝換代,張皇後身為國母,恐難參與其中,是為第一難處。第二難處是朱姓藩王遍封下,多富可敵國,若是行事不秘,走漏風聲,下洶洶,流言四出,眾位藩王勢必起義兵勤王,京師不過彈丸之地,何以抗拒?果真至此,不但大事不成,而且我輩危矣!遑談什麽榮華富貴?”


  養源齋裏一片沉寂。崔呈秀又望望田吉,田吉離了座位,走到屋子中央,先向魏忠賢、客印月各施一禮,才:“的以為崔二哥的極是。九千歲與老祖太太千歲權傾一時,位極人臣,榮華富貴來之不易,誠宜加倍惜之。”


  魏忠賢聽了,默然良久,歎道:“常買賣越,越怕折了本錢。看來買賣大了,也是一樣的。呈秀、田吉,人要是老想著留條退路,就會失了銳氣。你們都富貴慣了,也都賠不起了。”


  崔呈秀情知魏忠賢已生疑心,也不急於辯解,隻揀感恩的話道:“孩兒如今的富貴都是爹爹所賜,不敢有忘!孩兒所言也不是萌生了什麽退意,隻顧惜身家性命,實在是怕爹爹一招不慎,落得晚景淒涼。”滴下幾行淚來。魏忠賢聽他得越發難聽,隻道是有心咒他,麵沉如水,極為不悅。


  田爾耕霍地起身喝道:“二弟,切莫聳人聽聞!哪裏會有那般的險惡?哪個不從,便教錦衣衛抓了,東廠的牢獄可都是空的!”崔呈秀以為他有意威脅,冷笑道:“若是忠於爹爹也要羅織入獄,下之大,真不知要再建多少座牢獄了!”


  “住嘴!”魏忠賢左手重重地一拍桌子,威嚴地喝道:“都什麽時候了,竟還這般爭吵不休!咱家的事體已有九分的緊迫了。”


  眾人低頭不語,屋內又沉靜下來,幾乎可以聽到軒前潭水流動的聲響。一言未發的倪文煥試探著:“若九千歲定要用狸貓換太子的計策,不妨偷偷蓄養幾個宮人,教她們各自懷孕,到時選一個日子合適的孩子,奏知皇後,既然是先帝遺腹,或可蒙混過關。”


  魏忠賢嘉許道:“如此就嚴密多了。時事緊迫,還是分頭行事。奉聖夫人負責挑選宮人,永貞……不,還是呈秀去試探一下張嫣。此事最為緊要,若她肯合作,諸事自然容易得多。”


  客印月:“我已安排了德子監視張嫣。”


  “就是你身邊的那個陳德潤?還算機靈!隻是他一身細嫩的皮肉,你真舍得他跑前跑後的?”魏忠賢大覺滿意,看著客印月滿身的肥肉,竟略帶淫穢地調笑起來。


  張嫣剛踏入坤寧宮,就有一個年輕的太監急急過來跪下:“奴婢陳德潤給娘娘請安。”張嫣見他眉清目秀,話斯文,手腳幹淨利索,頓生好感,命他起來,又問道:“你是哪裏來的?”


  “回娘娘的話,奴婢伺候得老祖太太千歲好,就升做了坤寧宮總管。”陳德潤神色恭敬地答道。張嫣心中一驚,重新上下打量陳德潤道:“我並沒有換人的旨意。”


  “老祖太太千歲看娘娘日夜操勞憂思,怕宮裏人手不夠,就舉薦奴婢來伺候娘娘。”


  張嫣冷冷地:“是來監視我的吧!”


  陳德潤嚇得跪倒在地,叩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張嫣幾乎一字一頓地:“知道就好!既然你來了我坤寧宮,就要懂規矩,若是吃裏爬外,也必是知道下場如何!”


  陳德潤慌亂地應道:“是,是!奴婢忠於萬歲爺,也忠於皇後娘娘。”他本是極懂風月的妙人兒,在客印月的鹹安宮每日裏花前月下,過慣了風光旖旎的日子,享盡了女人的溫情,原以為哄騙女人的方法並沒有什麽不同,沒料到剛到坤寧宮就被迎麵澆了一頭冷水,一時嚇得不知所措,麵色蒼白,冷汗直流,風趣的言語和文雅的舉止自是難以使得出來。


  張嫣也頗忌憚魏忠賢、客印月,見他嚇得哆嗦,便不再嗬斥,換了臉色道:“你退下吧!忠心當差,我自會看重你。”陳德潤口中期期艾艾地退了出去。


  張嫣在紫檀鑲金的龍鳳椅坐著,閉上眼睛,似是看見魏忠賢與客印月躲在宮裏的角落嘿然冷笑,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那咄咄相逼的神氣,不禁使張嫣感到了無邊的恐懼。閉目靜養了一會兒,更覺身體疲乏得似乎支撐不住,渾身骨頭拆散了一般,酸軟得像剛剛蛻殼的樹蟬,蜷伏在鳳榻上,心裏紛亂不堪,額頭隱隱作痛,一刻也靜不下來,全無一點睡意。皇上沉屙難起,詔令不通於內外,魏忠賢大權在握,一旦恃強圖謀不軌,諸位藩王大多遠離京師,難以及時趕來勤王,自己一個柔弱女子,身無縛雞之力,如何是好?早定繼位人選,固然可以絕奸黨邪念,安下民心,但奸黨勢大,恐怕未能登基,卻已身首異處了。張嫣頭疼欲裂,不敢再想下去,將眼睛緊緊閉著,剛剛有了一點兒朦朧的睡意,李宜笑悄悄走進來,輕聲稟報:“兵部尚書崔大人求見。”


  “宣!”張嫣翻身坐起,命將湘妃簾放下。


  崔呈秀滿麵笑容走進大殿,放下手中的牙青色包裹,隔著湘妃簾在施了君臣大禮,張嫣命人賜座,揶揄道:“崔尚書本事可真不!聽皇城都封了,不準外臣入內,你怎麽竟會來到坤寧宮?”


  崔呈秀不以為意,笑道:“聽娘娘這幾日心神焦慮,微臣特來給娘娘千歲分憂。”


  張嫣不悅道:“我貴為下之母,何需一個二品的外臣分憂?你身為兵部之長,理應時刻想著為國為民,報效朝廷才是,怎麽不在外廷思慮軍國大事,卻巴巴地趕到宮裏來?”


  崔呈秀臉上一熱,辯解道:“內廷為子之家,所謂子家事既是國事。微臣所論之事若關乎社稷,內廷外廷當如廟堂江湖一般沒有分別。”


  張嫣心裏暗哂,但他巧舌如簧,倒也難以辯駁,淡聲問道:“你所論的是什麽關乎社稷的大事?”


  崔呈秀將那個牙青色包裹捧了獻上道:“聽娘娘喜歡讀《史記》,微臣家裏正好有一部宋版的《史記》,請娘娘鑒賞。”


  “若是這等大事倒不必了。宋版《史記》大內書庫怕是不下七、八部,還有六朝和唐人的卷子抄本,還會沒有善本供我讀麽?”


  崔呈秀訕笑道:“那是自然,微臣帶回去就是。聽娘娘精讀《史記》多遍,尤其喜歡《趙高傳》,不知可有此事?”


  張嫣心中大驚,暗道:這乃是我與皇上的問答,當時旁邊並沒有幾個人,怎麽竟會被外臣知曉,那坤寧宮裏還有什麽私密可言?不禁氣惱道:“你這個兵部尚書什麽時候改做了大理寺正卿,竟跑到宮裏勘案推問來了?”


  “微臣惶恐,隻是隨口道及。敢問娘娘可喜歡《春申君傳》?”


  “《春申君傳》?”


  “李園及其女弟的故事,娘娘怎麽看?”


  圖窮匕現,張嫣恍然大悟,反問道:“崔尚書必定也想知道我怎樣看《呂不韋傳》吧?”崔呈秀聽皇後語含譏諷,忙笑道:“微臣隻是為娘娘今後的富貴著想。”


  “你身為朝廷大臣,皇上恩賜你蟒衣玉帶,榮耀至極,難道就不為大明江山著想,不怕有負多年皇恩?”張嫣的語調不由高了起來。


  崔呈秀囁嚅道:“皇上龍體不豫,儲君之位久虛,娘娘膝下又無所出,一旦皇上賓,娘娘將依靠何人?”


  “依靠何人?我上靠蒼、祖宗,下賴朝臣、黎民,隻要大明的江山不改朱顏,哪個繼位的新君敢不禮遇先皇的未亡人?”張嫣正氣凜然。


  崔呈秀歎口氣:“娘娘一心以江山社稷為念,微臣萬分感佩!隻是新君若非娘娘親自遴選,對娘娘的禮遇必會大有差別。還請娘娘三思為上!”


  張嫣本來極為沉痛,聽了崔呈秀之言,才明白朝廷上下已不再關注皇上的病情,而是在觀望誰繼承皇位,心頭湧上一陣悲涼,幾乎難以自持。她轉念一想,

  緩聲問道:“我近日心思全在萬歲身上,一時無暇顧及其他。你以為哪個宜於承繼大統?”


  崔呈秀感佩道:“娘娘對皇上情深如海,一片赤誠,真是我等做臣子的終生師表。儲君一事,微臣以為娘娘可以遴選一位年幼的王爺,視如己出,親加撫育,親情既如母子,愛意勢必發自肺腑,娘娘的太後之位自然穩如泰山。”


  “年幼新君,黃口孺子,懵懂無知,如何治理下?”張嫣似是有些心動。


  崔呈秀心中暗喜,遊道:“可由娘娘垂簾,再選一位大臣攝政,豈不萬全?”


  張嫣念頭一閃,想起先朝的張居正,那時萬曆皇上年幼,張居正以內閣首輔的身份專擅下權柄,將皇上視若無物,動輒耳提麵命,大加訓斥,一時皇權掃地,下隻知有張居正,而不知有萬曆皇帝,大臣攝政難免專權,終非朝廷之福,張居正當時若有得隴望蜀的不臣之心,廣植翼羽,必定又是一個王莽。她越想越覺心驚,呼吸似乎都艱難了。瞬息之間,張嫣麵色紅白變幻,好在隔著湘妃簾,崔呈秀並未看到。張嫣將語調盡量和緩下來,不露聲色地問:“依卿家之見,誰可攝政?”


  崔呈秀心頭暗喜,故意沉思片刻,正色答道:“滿朝文武,當以魏上公攝政為宜。”


  “……”張嫣看著崔呈秀,不置可否。崔呈秀繼續勸道:“魏上公德高望隆,攝政實有他人不可及之處。當今四海之內,遍建生祠,亙古未有,足見歸心,自是可以垂衣裳而下大治。魏上公又身為內監,出入宮掖方便,隨時可與娘娘商討國事,娘娘所想所求可以即刻滿足。”


  張嫣憤懣異常,冷笑道:“魏伴伴可是都安排好了,才命你來稟知我?”


  “娘娘笑了,做臣子的怎敢。魏上公是怕娘娘今後會受委屈。”


  張嫣厲聲:“於我大明江山無害,那就罷了。若是包藏禍心,另有所圖,我斷然不會答應。隻求一時苟活,如何對得起泉下的祖宗!”


  崔呈秀見她聲色俱厲,也是暗自吃驚,想不到一個柔弱的女子竟有這般見識,忙勸道:“如今大明江山懸於娘娘一人之手,望娘娘當機立斷,早降懿旨,以定萬民之心。”起身告退,情辭竟是十分懇切。


  張嫣見色已經暗下來,傳了晚膳,剛剛進完。忽見陳德潤從殿外一閃而進,發怒道:“大膽奴才,不告而入,還有一點兒規矩嗎?”


  陳德潤並不畏懼,走到近前,詭秘一笑,急急地低聲道:“信王千歲命奴婢前來叩拜皇後娘娘!”


  “信王?”張嫣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陳德潤。


  陳德潤答道:“奴婢不是陳德潤,是信王府的管事太監徐應元。”


  “你是怎麽進來的?”張嫣驚得花容失色,這才看出眼前這個人比陳德潤略微高大一些,身手敏捷,隱隱有一股江湖俠客的豪氣。


  “奴婢惟有如此,行事才會方便些。”徐應元兩耳聽著四周的動靜,又低聲道:“王爺得知萬歲爺龍體欠安,如今魏忠賢業已封鎖皇城,王爺怕他會對娘娘有所不利,特命奴婢探看宮裏的動靜,問明娘娘有什麽旨意?”


  張嫣歎息道:“眼下皇上病體日見沉重,依血脈而論,信王當繼承大統,但魏忠賢蠢蠢欲動,想另立幼主,情勢危急,最好想法子讓信王進宮,見皇上一麵,好趁皇上清醒時,草了繼位詔書。”


  “王爺隻身入宮,一旦走漏風聲,豈不是自投羅網?”


  “情勢已急,難以從容,隻好如此。若再瞻前顧後,反被魏忠賢有機可乘。今日皇上清醒勝於往日,我這就到乾清宮,尋機勸皇上。最遲明日定更時分,千萬將信王送入宮來,到乾清宮西便殿麵見皇上。”


  徐應元還要再問,殿外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慌忙從後門疾步躍出,急急地過了交泰殿、皇極殿,折身向東,眼看東華門在望,忽然後麵有人喊道:“陳子,陳子!你要出宮嗎?”徐應元毫不理會,低頭快走,不料後麵的那人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肩頭,罵道:“怎麽才去伺候娘娘,就不理老相識了?”


  徐應元悚然驚覺,想起自己裝扮的還是陳德潤,忙抬手將臂上的那隻手反握了,取出兌換的一塊散碎銀兩隨手送出,笑道:“娘娘緊急差遣,不敢逗留,回來再向老兄賠罪!”


  “快些回來,今夜早半個時辰關門。”那人喊道。


  徐應元一麵應答,一麵加快腳步,驗看了腰牌,穿過東華門,出了皇城,早有一輛騾車過來,徐應元急忙上了,車夫揚鞭,向信王府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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