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公舉

  苟以第一次見墨姒顏這麽安靜,雖然他嘴巴上一直說她狗脾氣,但真的那麽安分,他卻有一點不安。


  長廊裏死寂如夜,石壁上點著一盞盞的長明燈,像是輪回一路的死亡之眼,莫名地滲人。


  苟以不動聲色地往墨姒顏身邊湊了湊,看一眼前方沉靜如斯的假麵男人,低聲說道:“墨姒顏,你是不是真的跟他認識?”


  墨姒顏沒說話。


  苟以猶自不死心,低聲說道:“趙深深說你有一個國家分配的男朋友,是不是那位戰家的太子爺?”


  聞聲,墨姒顏隱隱一僵。


  她稍稍側眸看一眼苟以,一臉鄙夷:“苟以,人類的腦容量進化至今,不是讓你拿來裝水的。”


  苟以:……


  小仙女這麽狗我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果然,墨姒顏那種蛇精病不能艸高嶺之花的人設,毒舌一點更可愛。


  苟以深以為然,反而沒了剛才那種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墨姒顏終於見到了此前的那一座九曲橋,水罌粟的花莖在水下搖曳。


  隻是,橋上倚著的那人,她並不想見。


  “四小姐,好久不見。”周晉倚著九鳳雲紋的漢白玉欄杆,無聲一笑。


  修長如竹,端方如玉,溫潤的眉目,剔透從容。


  若非知道他陰戾殘忍,真的會以為那是一位霽月光風的貴公子。


  他的手裏依然拿著那把二十四骨的玉骨扇,扇骨上經文如咒,美人錦的扇麵一塵不掛,輕搖間,有疏淡的迦南香漸漸彌散。


  墨姒顏注意到,隨著他輕搖骨扇的動作,袖間隱隱露出一截煙雨天青色的蜀錦。


  想到那一截曾經覆在她眼前的蜀錦被他纏在手上,墨姒顏不覺後背一涼。


  “四小姐,怎麽不說話?”周晉以骨扇輕輕抵上下顎,眼底噙著三分輕佻。


  墨姒顏略一皺眉,沒理他。


  見此,周晉眼底慍色一深,隨手將一顆白珠丟到橋下的暗河裏,卻是一點漣漪都沒有,隻有水罌粟幽綠的花莖,微微一顫。


  “四小姐,你討厭我?”


  周晉疏懶間有一種冷冽陰鬱的氣息,雪隱假麵之下的黑眸不覺一暗:“周晉,她是誰的人,你很清楚。”


  雪隱的話,明顯是提醒他注意分寸。


  我主的逆鱗,誰也不能碰。


  聞聲,周晉薄唇一勾,漫不經心:“雪隱,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置喙?”


  周晉此般不陰不陽,雪隱卻好像一點不介意,淡淡說道:“我確實沒資格,不過,你應該知道,誰有資格。”


  “你威脅我?”周晉偏眸,看著雪隱沉香木的假麵之下那雙微瀾的眸。


  “你可以這麽認為。”雪隱深深看他一眼,當先走下曲折的長橋。


  墨姒顏:……


  突然覺得自己很禍水。


  墨姒顏幾乎是貼著另一邊的漢白玉欄杆,一點點往前挪。


  “四小姐——”


  “幹什麽?”墨姒顏顫了顫,不知道為什麽麵對周晉竟然有點慫。


  “我與宋玉言,誰好?”周晉提起宋玉言三字,幹冽的聲音有種嗜血的沙啞。


  “宋玉言是誰?”墨姒顏眉眼彎彎,順勢拉住苟以擋了擋他的視線。


  此前,周晉也問過這個莫名的問題,墨姒顏什麽也沒說,這一次同樣如此。


  她不知道周晉為什麽提起宋玉言,但客觀而言,她與宋玉言交道不多,確實不知如何評判兩人。


  墨姒顏蠢一臉,周晉卻不打算就此收手,一臉玩味地看著把自己縮成軟糯糯一團的某女,眸光沉沉:“宋師兄貌美如花,四小姐不認識?”


  墨姒顏:……


  男N氣場這麽足怎麽回事。


  墨姒顏暗搓搓給自己一巴掌,然後眼眸一彎,十分淡定:“你好看一點。”


  “是嗎?”周晉看著橋下搖曳的水罌粟,回味著她的手腕的觸感,皓白如雪,也是此般不堪一折。


  “我與四小姐,所見略同。”周晉喉結一動,聲音低啞如斯。


  不!要!臉!

  墨姒顏走出很遠,終於暗暗鬆一氣。


  不知為何,周晉僅僅一個眼神都讓她不安。


  後來,墨姒顏基本屬於半夢半醒,包括苟以幾人,誰也不知道,雪隱袖間藏著的安魂引可以暫時封禁人的五感,那是一種,傳承自遠古神裔的秘術。


  戰淵坐鎮千歲山指揮一部,莫長安任命地去臨西邊一水的白硯崖接人。


  白雲抱幽,古木深深。


  莫長安第一眼看到林間一身雪衣的男人,氣質斂於沉香木的假麵之下,如是霧中的白鹿神。


  他的身後,站著一應假麵的黑衣人,氣息隱於無形,一看便知身手不一般。


  雪隱那樣的男人,沒有一分陰暗腐朽的氣息,莫長安不禁懷疑,眼前的這人,真的是傳說中詭譎的鏡組織的一員嗎?


  莫長安對鏡組織了解不多,隻知道那是一個神秘的暗勢力,國際黑白兩界對其忌憚不已。


  “閣下,怎麽稱呼?”


  “單姓雪。”


  “雪先生——”莫長安略一頷首,視線一沉看向他身邊的墨姒顏。


  少女眉目如畫,像是霧中一枝水生的山櫻,隻是,比起印象中那個灼灼如花的小仙女,少了一分空靈。


  那雙微涼的桃花眼,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空洞。


  見此,莫長安周身氣息倏地一冷。


  “怎麽回事?”


  不僅僅墨姒顏,莊明月幾人也如無魂的木偶一般。


  “無礙——”雪隱也不多言,雲袖一拂,徑自朝著林深霧起之地,緩緩行去,步履從容,有一種魏晉的青衫風流。


  莫長安稍稍一想,一瞬了然。


  鏡組織行事詭譎難尋,大抵是不想墨姒顏她們幾人知道不該知道的東西。


  回到指揮部已經是一小時以後。


  戰淵手上還有事,莫長安隻能先把墨姒顏安置在一邊,然後去複命。


  “如何?”


  “深,不可測。”莫長安如是說道。


  “具體一點。”戰淵一手輕點著桌麵,那雙雪山鷹隼一般的深眸,無聲沉了沉。


  莫長安:……


  四個字還不具體嗎?

  原本打算借此一探虛實,不曾想,對方那麽高冷。


  莫長安看著冷豔的長官大人,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自己一無所知。


  戰淵等了將近一分鍾,見他憋一臉,不禁低低一笑:“莫長安,一無所獲還敢回來?”


  聞聲,莫長安稍稍斂息,一本正經:“報告!我不是一無所獲!”


  “說說看——”戰淵長腿交疊,一手解了解暗銀的風紀扣,眼底噙著三分不羈,有一種雅痞的味道。


  “至少——”莫長安一頓,爾後十分認真地說道:“我把你的小公舉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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