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口罩男
“你好,廚具在哪個區?”
“我找了沒天沒找著。”
韋枷吹著口哨推著小推車,隨口一說。
“二樓。”
“二樓?”
男人不信地看著韋枷,他在二樓逛了有段時間,但是沒有看到廚具。因此,他下樓在一樓又找了會,一樓也沒有找著,剛好碰見商場的工作人員,便向韋枷詢問。
然而他逛過二樓的區域,沒有看到廚具,不然他也不用到一樓。
韋枷初來乍到,其實也不清楚貨物的具體分布,可是作為商場員工,總不能告訴客戶:我也不太清楚,我幫你問問其他人。
他想,商場人來人往,這人實在找不著賣廚具的地方,再問下老員工就行。找到廚具,再到收銀台結賬,碰到他的幾率很小。
“對,就在二樓,我這還忙,先不跟你聊了。”
韋枷推著小推車,漫不經心地越過問路的客人。
小推車放在超市倉庫裏,他拍了拍手,低頭看到杜鵑用小籃子裝滿各式飲料,給碼飲料的貨架補貨。
秀美的側臉看著一絲苟,專注地將飲料碼在貨架。女人認真的時候,同理,一樣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可以俘虜男人的心神。至少,韋枷看著杜鵑的模樣砰然心動。
她微微蹲下腰,沒有留意製服後擺,露出光潔的盈盈一握小腰。
但是,韋枷突然想到夢中的杜鵑——穿著同樣款式的衣服,給他的感覺也是那樣熟悉。夢中的女人容顏他不曾見過,不可以憑空想象出一個那樣清晰的臉。他的記憶殘留著的女人容顏就似烙印,雖然他沒有辦法完全描摹出那個女人的臉。
杜鵑補貨的貨架一角,還有一抹黑色的衣角。
韋枷走過去,拍拍那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那人看。
那人正是商場經理,商場經理有個土裏土氣的名字,楊寶貴。他特別討厭別人叫他的全名,但其實他是個農村出生的人,因為有點際遇成了商場的經理。
這種人並不乏見,有人站到稍高處,就不肯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飯粒。
“楊經理,你這是在……”
回頭看見韋枷的眼神,楊寶貴的頭皮發麻。韋枷的眼裏藏著凶狠,這種眼神他年輕時見過。
那個時候世道不平靜,偶爾能看到兩個幫派提著砍刀約架,警察善後把屍體和血跡全部清理幹淨。那種人其實不強壯,有的還骨瘦如柴,可他們的眼神特別不同。就像眼前這個大學生那樣,一抹凶光蘊含在眼眸裏,就像一把似毒蛇的匕首。
“我來監督新來的同誌完全工作,順便指導一下你們這些小同誌,你們雖然學曆比我高,但是經驗未必比我足。雖說隻是小小的補貨,其實裏麵的學問大著呢。”
楊富貴信口開河,韋枷這個正牌男友,抓包到他垂涎自己女朋友的偷窺之舉,他卻半點不顯慌亂,講得有板有眼的,讓人找不到理由去指責他。
“就拿這包薯片來說。”楊富貴越講越侃侃而談,他拿起旁邊貨架上擺著的薯片:“你們年輕人新來,容易圖省事把貨直接擺上去,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客戶看到圖方便,一般會拿外麵的薯片,這樣裏麵的薯片會永遠都賣不出去。”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楊寶貴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好像真在給韋枷傳授相關經驗。
“所以,擺貨的時候,要把貨全部拿出來,然後再把新的放最裏麵,這樣舊的東西才賣得出去。”
“謝謝經理的教導,我先去忙了。”
楊富貴背著手,眼看天花。
“嗯,年輕人,好好工作,不要好高騖遠,你們還有得要學呢。”
接著他轉身離去。
大學生又怎樣?嘿嘿,我用眼睛把他女朋友“QJ”一遍,給他戴了頂油綠色帽子,他還不是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傻樣。
楊富貴邊走邊得意地想,走路的步伐更加大搖大擺。偶爾遇到推著小車購物的客人,他倒一臉和氣地微笑,而對上商場的員工,他則意氣風發的模樣,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挺著大肚子的樣子有多滑稽。正如寓言故事《皇帝的新裝》,那個沒穿衣服,自以為是、死要麵子的皇帝。
韋枷的臉在楊富貴走了之後,瞬間陰沉了下來。杜鵑現在是被他疏遠了,可這並不代表著,自己的女人就能被其他人隨便覷覦。同為男人,他自然能想到那個死胖子經理,豬一樣的肥頭大耳,裏麵裝著的腦子,裝的是怎樣的黃色廢料。
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兩人虛與委蛇地寒喧那幾番,韋枷是想警告那個經理,做人不能太過分。可惜他的意思,沒有完全傳達過去,反而給了楊寶貴一個好糊弄的印象。
韋枷看著惘若未知的杜鵑,徑直朝她走過去,然後猛地將她的衣服後擺往下一拉。
杜鵑驚呼一聲,連忙轉頭。
看到韋枷臉上一喜,正要上前跟韋枷搭話,韋枷卻把頭一轉,好像陌生人一樣,走到了其他地方。
韋枷沒有給杜鵑說話的機會,杜鵑想要解釋自己對他的信任,想好的說辭也沒有發揮的空間。
她悶悶不樂地摸了上衫後擺,心裏浮現一股暖意。嘴上不說,那人心裏還是著緊自己。她想到了韋枷的可怕占有欲,還有她的身體對他的吸引力,道歉、解釋的方法躍然於腦。
“站住!”
韋枷加緊腳步,心裏一緊。這人該不會找自己麻煩,要跟那個死胖子投訴自己吧?
他假裝沒有聽見那人的聲音,一本正經地看著滿滿當當的貨櫃,手裏持著筆和本子,好似在記錄貨物的情況。實際上那本本子一片空白,裏麵一點墨水的痕跡都沒有。
喊他的那人是他圖嘴快指路的客人,眼角的餘光使韋枷關注到那人的衣著。軍經綠色的短衫和五分褲,上麵有些類似迷彩的紋路,他戴著一個口罩。現在,他才發覺這人的怪,大夏天戴著個口罩,不怕捂得發慌,嘴巴捂出扉子。
“我叫你呢,你這人,沒聽見嗎?”
戴口罩的男人,已經走到了韋枷的身旁。
韋枷見不能裝作看不見,便把筆和本子收進褲袋,轉頭笑道:“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幫助?”口罩男陰陽怪氣地重複了一遍:“是你說廚具在二樓的?”
“我上去又找了一遍,連根勺子都沒有看到,你跟我說說是什麽情況?”
他語氣冰冷地說道:“耍我好玩嗎?還是說你們商場的工作人員,就是這種水平?”
口罩男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磁性與沙啞,聽著並不難聽,一口流利的莫德裏市方言。莫德裏市的方言有四五個版本,城東是一家,城西是一家,城南、城北又各是一家,因為時代的變遷,老一輩的口音,與年輕一輩的口音都略有不同。
但基本上莫德裏人都能聽明白,沒有溝通上的障礙,這些方言的區分,體現在語氣,個別詞語的發音。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文化現象,考究莫德裏方言的紛多小方言的語言學家,至今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
口罩男的莫德裏方言,給韋枷的感覺像是城東的人,應該有些年紀,說話即輕又快,偏偏又發音清晰,這是老一輩方言發音的特點。那個年月,糧食生產不足,人人都挨過一段時間的餓,說話多用一分力氣,都難受得胃部發酸,所以形成了這種以輕快為主的方言發音變形。
麻煩!
韋枷低頭罵一句。
然後賠笑道:“不好意思,您可能認錯了吧?我好像沒有給你指過路啊,要不,您把您的情況講一下,我幫你記錄下來,找經理反饋?”
韋枷用的是拖字訣,如果口罩男照他說的去做,讓他把情況登記,那情況決定不會傳到楊富貴那裏。韋枷會把紙撕碎,扔到垃圾桶裏,反正也查不出證據。
他看了眼天花板裝著的攝像頭,上麵亮著的燈表明它正在工作。
以我現在的表情,一點也不像與客戶起衝突,如果這個男人,還要找自己麻煩。他就反將一軍,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沒有錄音,這口罩男也奈不了自己何。
就像某些效率低下的組織、機構,工作的那一套套,因為沒有威脅到它的存在,因此橫豎一句都是它們說了算。
“行,把你們經理喊過來,我跟他好好聊聊。”
口罩男沒有上韋伽的當,執意要把事情鬧大。
不用,想經理那頭豬,會幫口罩男說話,然後劈頭蓋臉,臭罵他一通。或許,他還會借此扣自己的工資。
商場給出的工資是兩千五一個月,他和杜鵑兩人加起來有五千。這還是不包住宿,如果包括住宿,每個月的工資要扣七百,住在四張上下床鋪的員工宿舍。他已經簽好了租房協議,違約的話,撕毀協議給房東付違約金。
三個月的房租,共九百,三倍就是二千七,加上押金三百,要虧四千塊。
他跟杜鵑的每月夥食費,全加起來,跟住宿也差不了多少,由於兩人合住,反而房租錢要更加便宜。
“大哥,別,您消消火。”韋枷拉住男人的手臂,站在男人麵前,他低了一個頭,這種身高的男人在南方的莫德裏市,平日裏也見不到幾回。
他沒有拽動口罩男,這說明口罩男的力氣要比他更強壯。
“我承認我給你亂指路不對,我給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韋枷賠禮,看著是夠情真意切,誠懇地看著口罩男。
“現在,知道錯啦?晚嘍!”
趁韋枷不注意,他拽下韋枷的工作證。
“走!帶我去見你們經理。”
狗東西,沒聽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嗎?跟那死肥豬一路貨色——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們再商量商量,我覺得這件事,還有商量的地步。”
口罩男的手仿佛管鉗,幾乎是拖著韋枷在走。
他低頭看了一眼韋枷的工作證。
工作證是臨時的,他隻在上麵寫了自己的名字。
口罩男停了下來,像是在確認什麽,打量著韋枷的臉。
“你叫韋枷?”
“是的,是的,我叫韋枷。”
韋枷點頭哈腰,一個勁地行好。
“你爸是韋一蕪。”
“你是……”
韋枷的笑容消失不見,吃驚地看著口罩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