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筆交易
傍晚時分,遊雲悄悄地在抱團,紅色的霞光透過雲彩,在大氣折射下散發著浪漫的光芒,就似童話世界裏的美好結局。
這個時候,家庭主婦們集體出動,上班族也陸續乘坐公交車、地鐵等工具各回各家。超市裏的場景一片繁榮,明亮的燈光下,家庭主婦及上了年紀的老人,爭先恐後地提著菜稱重之後去收銀台結賬,超市工作人員忙得不可開交。
但這些事與韋枷和杜鵑無關,他們已經從超市辭職。
楊富貴的韋枷去結算工資時,還想著巧設名目克扣他和杜鵑的薪水。韋枷忍無可忍讓他見識到了“花兒為什麽這樣紅”,“說服”了楊富貴雙手將拖欠的薪水奉上。
經此一事,楊富貴手下的員工,對他的不滿與不屑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從前不敢明著說的話,當著他的麵都能小聲討論,不把他這個經理放心上。偏偏楊富貴害怕有人去總部告狀,冤枉員工、包庇色狼這件事後,楊富貴就像驚弓之鳥,因為手下員工裏多少掌握著他做過的那些事,所以他不得不求爺爺告奶奶般地暗裏討好他們,謹防他們去揭發自己。
他擔心自己的經理做不成,最好的辦法是把人全部解雇,但是總部那裏肯定過不了關,再說他也不敢得罪手下的這些個“大佛”。
“幸好我走得快,搶到了特價的雞蛋,走晚幾步就沒了。”
穿著玫紅色上衣的大媽側頭跟旁邊的另一個穿著綠色上衣的大媽說話,雖是說著抱怨的話,可神色裏的驕傲掩飾不住。
“唉,拉倒吧你。我以為自己已經夠快的,沒想到還是差點沒趕上。”
著綠色上衣的大媽,手裏拎著兩盒特價雞蛋,她嘴裏的那個“差點”,跟廣義上的差點有很大區別。
而那個著玫紅色上衣大媽也不逞多讓,她的購物袋裏有至少四盒特價雞蛋。
超市裏的特價雞蛋都是定額的,而楊富貴工作的超市則更加精打細算,每人限購一盒。隻不過這兩個大媽,戰鬥力非比尋常,買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工作人員再三提醒,仍然三番兩次地跑回去去拿雞蛋再結賬,直到最後貨架上的特價雞蛋清售一空。
淪為兩個大媽交談的背景牆的是超市後門樓下的綠皮大垃圾箱,一條凶狠的淺黃色毛發的狗,嗅了下綠皮大垃圾箱,接著疑惑地愣在原地。
它好像有些不甘,沒有立即走開,鼻子低下,再重重嗅了幾口,又馬上打了個噴嚏。這垃圾箱裏的味道,對犬科動物來說,還是有些太刺激。
那條狗打了個噴嚏之後,認真地聞了下地麵,然後慢慢地走開。沿途提著購物袋的人,不敢招惹這條“橫行霸道”的惡犬,自覺退避三舍。
過了一會,垃圾箱的蓋子自內向外掀開,一個戴著黑色墨鏡的頭,探出垃圾箱四處張望。
確認那些狗沒有追過來,墨鏡男心中大定,周圍的惡臭好像完全沒有影響到他。這個時候垃圾箱內的氣味還沒有發酵到極致,若是清晨三四點,垃圾車來把垃圾拉到焚燒站的前夕,裏麵的味道才叫一個精彩!
變質了的肉,過期的食品,腐爛的爛菜葉,耗子的屍體……所有日常生活中能找到的異味散發源,都囊括在小小的幾平方米的空間內,氣味在這裏醞釀、聚集,掀開之後的威力,遠勝於街市小販賣的油炸臭豆腐。後者是單一的臭味,前者是複合的可怕“臭氣彈”,隻要是
沒有特殊愛好的人,都不會願意挨近半步。
狗奔跑的速度一般可以達到50公裏每小時,而普通人的速度也就不到40公裏每小時。墨鏡男的奔跑速度雖然因為常年累月的過街老鼠般的生活,每天都在不斷地進步,可是他跑得再快也比不過奧運短路冠軍,與身姿矯健的狗比起來,更是遙不可及,好幾次那些狗,都險些咬到他的屁股。
現在他的褲子,臀部的位置,有兩個清涼的大洞。上麵的麵料,在第十次還是第二十次的險象迭生中,慘喪於某隻狗的大嘴。
風從兩個破洞吹過,墨鏡男隻覺兩腚生涼,似乎陳年老痣瘡都好了三分。
他笨手笨腳地從垃圾箱爬出,近大半天的追逐站,耗費了他全部體力。他的雙腿顫抖得跟得了老年風濕病似的,反手取下背上沾著的爛菜葉。新鮮的空氣湧來,他的鼻腔得到了救贖,正常的嗅覺在他身上重新恢複。他聞了下自己身上的臭味,跟魚市場賣魚販子的腥臭如出一轍,他幹嘔了幾下。
那些臭味聞得他直泛惡心,可他身上就那麽一件衣服,脫下就光膀了。走在六七點的大街,遊人看見恐怕會報警,告他一個公共場所非常裸露身體,他暫時還不能進局子,他有一筆賬沒有到手。
他摸出手機,避開人流,去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巷。
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這串號碼沒有存於他的手機,也沒有用任何紙質或其他材料記載。
“你交代我的事,已經辦妥,我的報酬你準備好了沒有?”
“我看到了,你做得不錯,你現在在哪?”
墨鏡男看了眼外麵的街道,一牆之隔,如若兩個世界,牆外是紛擾的人流,還有學生放學回家的交談聲。
“雙福超市旁邊的福澤路第三個路燈下的小巷,進巷子之後直走五百米,右拐再左拐,往前走大概三百米,我在巷子的盡頭等你。”
這個巷子形成成一座座房屋間留出的空隙,站在裏麵的感覺非常逼仄。抬頭看去,隻有一線窄窄的天空。雲霞的幻象般的光彩消得差不多,天空飄起了雨點,烏雲沉沉地好像整片天要墜落。
雨點響起又滴落,聲音越來越大。
倒黴!居然下雨!!
墨鏡男出門間,難得看過天氣預報,天氣預報明明講今天不會下雨,他看外麵晴了半天,出門的時候就沒有帶傘。
雖然雨珠打在身上有些疼,衣服濕透貼著身體不好受,但衣服的臭氣消散了些,就連手上沾的某些粑粑也洗了個幹淨。在濃稠的雨幕裏,隻有用一隻手擋著,眼睛才能掙開視物。
三天前,他走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全身名牌的“肥羊”。“肥羊”看樣子是外地人,走走停停地,什麽都要看上一看。
雖然那隻“肥羊”,長得魁梧,身高在北方也顯得鶴立雞群。可是,他自信於自己的技術,能在那隻“肥羊”發覺之前,把錢包拿到手,再原封不動地把空空如也的錢包送回去。所以,盡管心裏有些害怕,但是他還是向那隻“肥羊”下手了。
他悄悄地接近那隻“肥羊”,不著痕跡地始終落在“肥羊”身後五步遠的位置,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神情有些焦急,就像那種急於辦事的人。即使有人錢包失竊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他對這些事做來是得心應
手。
那隻“肥羊”走著突然停了下來,他走進了一家冷飲店,看來是走累了或者被太陽曬熱了,停下來想歇歇腳和買杯飲料解渴。
墨鏡男進店之後,沒有馬上去買飲料。他故意等“肥羊”買回飲料付了錢,轉身拿著飲料往回走的時候,再上去前台點單。在相遇的那一刹那,他伸手摸出了錢包,然後嘴裏說著抱歉,去前台用帶著體溫的錢包點了杯奶茶,要求店員打包。
接著,他順勢拎著打包好的奶茶,裝作平常的客人那樣往外走。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隻“肥羊”。
很好。
那隻“肥羊”舒舒服服地用吸管吸了口飲料,愜意地閉了下眼睛。
一切是那樣地天衣無縫,他平生偷過的錢包有近千個,這個錢包是他偷過最舒服、最輕鬆的錢包之一。
他迫不及待地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把錢塞進自己的腰包,然後把空了的錢包準備扔進垃圾桶。
在某些城市還存在著這樣一群人,他們中的大多數是拾荒者,他們與小偷、扒手有親密的合作。如果有人在外地丟了錢包,裏麵包含著證件,就會需要人把裏麵的東西拿回來——證件的補辦手續非常麻煩。錢包裏麵,一般還有銀行卡,或者其他紀念意義的小物件,這些東西丟失非常可惜。
因此,能優先接觸到垃圾桶裏的失竊錢包的拾荒者,就成了這個行當裏不可缺失的一環。他們會專門留人盯睄警局,留意失竊的人。
等他們去警局報案出來,再找人跟他們接觸。隱晦地提出,有辦法“找回”他們的錢包,但要一定的“好處費”。
這種情況很難處理,假如有人報警也奈不了他們何,他們大可以將錢包扔進河裏,不留下任何痕跡。他們可以狡辯道,自己沒有撿過錢包,那些失主說的事,都是子虛烏的偽證。
報案的人不僅撈不回自己的錢包,反而還會落得一身腥。
在墨鏡男轉身離去的時候,他赫然發現那隻“肥羊”站在出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
他在那一霎那,明白了自己得手輕鬆的真正原因,不是自己技藝精湛,而是對方根本是故意任他偷自己的錢包。
“我認輸,來,銬上吧。”
他自覺伸出自己的雙手,哪裏來的新條1子,我怎麽一點消失都沒收到?
時常會有便衣警察混在人群裏,故意引他們上勾,尤其是在年前年後,按他們的話,把自己這些垃圾關進去,普通市民才能過一個好節。
而他們這些人也有分辨的方法,他們經常出入警局,犯事之後被釋便出來互通情況,每一個警局裏出現的麵孔,他們都記得一清二楚,並且有新人出去“做工”,會跟他們口耳相傳,使他們記清楚那些人。
所以說,那些警察也不是那麽容易能捉到他們這些扒手。
而偶爾失手則是因為警局裏,出現了新的陌生麵孔,而他們的人,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
“肥羊”沒有給他上手銬,他也沒有要回自己的錢。
他帶著莫測笑容說:“我有事找你幫忙,錢包裏的錢是訂金,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一筆錢……”
那真是夢幻般的經曆,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偷錢,會不被人拿著拳腳、棍棒伺候,反而還倒貼給他錢,“請”他幫忙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