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貓奴
馬車行走途中,她突然看見六師兄,騎著一匹騾子,跟他們並排走著。
他穿著色彩明麗的花布衣裳,脖子上搭著一條擦汗手巾。
像是走馬幫時的裝扮,隻是騾子有些紮眼。
“六師兄,你又要去西域嗎?”
六師兄不話,就像根本沒聽見。
瘋子鬱悶地縮回車廂……
少年蜷縮在角落裏呼呼大睡,像一隻色彩斑斕的大狸貓。
中原的貓兒體細、腿長、眼睛大。
西域的貓兒卻身體肥碩,毛硬而粗,臉脹的像包子。
她喜歡貓。
一共養過七八隻。
可惜都沒相處過兩年時間。
一則時候他們總搬家,被官府和仇家趕得四處跑。
再則貓兒沒長性,發情時節整夜嚎叫,根本關不住。
後來她也養的煩了,又不是富家姐,有專門抱貓牽狗的丫鬟。
她平常很忙的,偶爾閑暇還想描眉打鬢,扮成書童跟師兄們出去來,所以每逢鬧春之時,就是她跟貓兒的分別之日。
大家都不知道她懷著怎樣的心思去丟貓,反正跑的很遠,遠到貓兒找不回來。
三個月後,到新一茬貓遍地叫喚,她就又能收獲一隻乖寶寶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直到十七歲那年,她去一家富戶拿東西,跟著大師兄。
那她初次來潮,莫名其妙肚子脹痛,隻覺身體某個隱秘角落在流血,熱乎乎的,非常可怕。
臉上還冒出兩枚紅瘡,按著又疼又癢。
她生活在男性世界裏,那裏沒有這種東西。
就算師父跟師兄們懂,也不知該如何指導。
看著她血淋淋的衣擺,他們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卻像所有普通男人一樣,紅著臉躲開了。
大師兄躲無可躲,就權當自己眼瞎。
兩人在梁上蹲了一個時辰,主家才陷入深眠。
他們用了迷香,正要下去奔向目標……
忽聞外麵傳來篤篤腳步聲,在門口頓了頓,聲問:“爹爹、娘親,你們睡了嗎?”
裏麵都迷倒了,當然沒反應。
他又問了一遍,就隔門行了個禮,往自己房間走去……
她起身準備往下跳,卻哧溜一下,腳底打滑,滾下房梁……
砰——
一聲悶響,她摔得七葷八素,呲牙咧嘴。
大師兄正要施以援手,卻見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仗劍少年,對她橫眉怒視……
不過,當看清她的臉時,少年笑了。
“女賊?真有意思!”
他幾步跨進門來,用劍指著她的臉,居高臨下。
為了掩飾大師兄,她一動不動,裝出害怕的樣子。
少年俯身在她背上麻穴一拍,去查看床上的父母……
回來後,他蹲在她跟前,笑著打量她的臉:“這麽就出來做賊,你爹娘呢?”
其實她不,隻是麵嫩。
她對爹娘毫無概念,並不打算回答,隻是肚子疼得緊,皺眉流汗。
少年伸手搭在她額上,驚問:“你怎麽了?”
“不知道,肚子疼!”
著她惡狠狠地瞅了眼在梁上看熱鬧的師兄。
少年毫不懷疑,用指頭壓了壓她的肚子,一邊壓一邊問:“這裏疼嗎……這裏呢……”
當按到腹的時候,她“哎呦”了一聲,連連點頭:“就這裏,疼……下墜的疼……”
哦——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繼而羞赧地垂頭。
“你這是……這是……”
這是了好久,他也沒找出正確表達的途徑。
於是,他心一橫,身體力行地將她一把抱起,噔噔噔走向屋外,在門口處,還用肩膀扛了下門板——把門關上了。
她看見大師兄幸災樂禍的表情——心裏憤憤然。
大師兄巴不得他們趕緊滾,好給自己騰地方搜刮東西。
少年抱著她一直回到自己房間……他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手臂,兩顆心髒有力的跳動聲通過接觸的部位傳來,彼此都有些雜亂!
他的房間很寬敞,陳設簡單,也不像別的富家公子,屋頭藏滿了丫鬟。
他把她放在床上,枕上自己的枕頭,蓋著自己的被子。
然後他轉身出去了,一疊聲召喚廝,在門口嘰嘰喳喳吩咐幾句!
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為給大師兄爭取時間。
少年很快回來了,他走到床前,動作一滯。
眼睛閃爍出星星點點的金光。
女賊愁眉苦臉,抱怨道:“肚子疼死了!”
不知道為啥,就是想發脾氣——其實她本不是情緒化的人。
也許是欺他好脾氣,她還抓起枕邊的一本書,泄憤著丟了出去。
少年撲哧一笑,默默等著她翻騰完,才道:“就你這樣還做賊——自己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偷人不好!
這是師父的教誨,也是祖師爺明令禁止的行為。
她搖頭,道:“我不偷人,我隻偷心……”
這是跟師兄們學來的,他們總用這句話調戲那些樂坊姑娘。
少年笑得更歡了,良久才止住,問:“誰教你的?”
女賊張了張嘴,沒話。
實在是肚子疼的很,像一把匕首在翻腸刮肚。
少年登時止住笑,從櫃子裏拿出一隻手爐點上,塞進她被子裏:“抱在肚子上!”
她依言而行,沒起啥作用,隻熱出一身汗。
這時廝們敲門,他去開門,攔在門口吩咐幾句,拿著幾樣東西回來了。
定睛一看,有一匹綢布,一隻瓷罐,和一把剪刀。
這怎麽……越看越覺的不好意思。
他掀開瓷罐,從裏麵抓出一把磚紅色的粉末擱在茶碗裏,用熱水衝開,督她跟前:“喝完就暖了!”
女賊從來不亂吃別人給的東西——江湖經驗越豐富,越謹慎微。
她搖頭拒絕……
少年一臉無奈,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道:“這回放心了?”
見她猶豫,又勸道:“嚐一口,很甜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嚐了一口,立馬發出一聲歡呼。
真的很甜,有一種鍋巴的糊味兒。
她一口氣喝完,晃著空碗還要。
少年笑道:“別喝了,喝多了……不好……等你好了,想喝多少都行!”
然後他抱過那匹布,剪成整齊的一塊塊長條,認真地折疊起來……
折好三四隻後,他紅著臉道:“你……用這個吧?”
她驚詫得瞪大了眼睛,沒搞明白。
少年清了清嗓子,一臉尷尬,卻硬著頭皮道:“這個……是用來……”
還是不下去。
最後他想了個法子,找來紙筆,草草畫了幾張圖,一張張給她看……
看到最後,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