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第一戰神
鳳靈焰撿到鳳明的時候那家夥還是個連化形都做不到的鳥,鳳靈焰懶得管它順手丟在了宮殿中。卻不知那家夥是從何時起學會幻化人形,也不知它是從什麽時候起法力漸增。
鳳靈焰隻記得他在處理政事後滿身疲憊回宮,那一日一個麵生的侍丞端著一碗濃湯到他跟前。
“空腹飲酒容易傷胃,太子殿下不如喝些熱湯再飲。”
鳳靈焰那日正好心情鬱悶,也沒有在意去看那侍丞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卻沒想到那人動也沒有,完全沒有在乎他的命令。鳳靈焰心有不解這才眼眸,這是他第一次正眼去看他收的徒弟。
“你?本王身邊何時多了你這麽一個人?”
鳳靈焰說罷卻見跟前的人羽睫微顫、最終不動聲色地垂下掩蓋住雙眸的神色。“回殿下的話,鄙人是一年前殿下從凡間帶回的無名小卒,如今鳳黯化人不知該去何處,便鬥膽到殿下跟前侍奉以報救命之恩。”
鳳靈焰聞言一愣腦海裏忽的閃過了那日的事,雖有些模糊但卻是是有這麽一回事。他便道:“本王既已答應殤笙會收你為徒,就斷不會讓你做別的事。這樣吧,明日你便去天星崖的七星宮修行,本王會為你尋來能幹的人教你一些基本法術。”
鳳靈焰當時隻滿心想著鳳族社稷,再加之鳳明才幻為人形連基本功法都不會,法力太弱他所教之術鳳明全都不可能去學到,便理所當然覺得派出一些其他師父會更好。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跟前人一瞬間激動的仰眸,和那明亮星眸裏漸漸暗淡下去的光。
太遙遠了,對於鳳明來說鳳靈焰他的師父離他太遙遠了,遙遠到就算他乘風高飛,用盡全力伸手都觸及不到。
鳳靈焰不知道鳳明被丟棄在宮殿的日子是怎麽度過的,初入天宮的恐懼、對靈殤笙描述的未來的向往以及在日複一日望著那空蕩蕩大殿逐漸被時光消磨去的期盼。
直到最後他終於明白他期待的那個人不會出現了。
如果他不能幻化成人形,或許真的要永遠都是以這幅模樣留在這座冰冷的宮殿吧。
在沒有任何教導,在沒有先天任何的優勢之下,他的執念要是何等的瘋狂才能迫使他無師自通,化形為人。
可是真正的噩夢也隨之而來,他終於可以離開那個宮殿去找他期待的那個人了。可是呢?成為人的本身才是無盡痛苦與煩惱的起始。
鳳明又被送走了,他好不容易才爬到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人身旁,可下一刻就要隕落。
不,或許他從來都無法觸及他。
第一次的失敗並沒有讓鳳明感到多大的失望,他想要是他再強一點比周衛東人再強一點,或許鳳靈焰的視野裏就會有他的一點了吧。
可是在天星崖苦練數載,再次到達天宮卻也隻能匆匆見鳳靈焰一麵。還是在鳳靈焰為出征者賀詞時,在無數觀眾裏仰視著他。
他好不容易強大了一些,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可是數年的時光到最後他還是待在鳳界做著和之前一樣的事。他依舊去聽那些人流傳的關於鳳靈焰的傳說,他的師父就像活在傳說裏一般讓他無比向往卻始終不得靠近。
要見鳳靈焰一麵太難了,是當時多少人窮盡一生都達不到的。
他開始不理解開始迷茫,為什麽靈殤笙要讓他拜鳳靈焰為師父?甚至他逐漸無法理解為什麽靈殤笙要救他。
直到某一天他聽到有人談起鳳靈焰和靈殤笙的事情,談起他們的相識那麽倉猝隻不過是一起逃過,便成了莫逆之交。
空氣在人們的話語中變得沉重,開開合合的嘴皮子將世界所有光彩吞噬。聲音喧囂著蠻橫地霸占著鳳明的大腦,他隻看到灰暗世界裏自己那雙傷痕累累的手。
靈殤笙真的以為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樣好命,隨便一點關係就能和堂堂鳳界的太子殿下成為莫逆之交嗎?
但是他們真的很好,鳳靈焰是最尊貴的人,靈殤笙是最強的人,而他什麽也不是。這些年所有的堅持都像一場笑話,他再怎麽想去變強去被鳳靈焰看到,可是他再怎麽練習再怎麽折磨自己讓自己變強,可他能強過靈殤笙嗎?
要是,能被師父看見就好了……
鴉神的眼眸裏依舊起伏著紅光豔豔,即便幾個回合下來他身上就掛了彩,可手中的劍身子都橫在了鳳靈焰與天兵之間。
“本尊的事與你無關,本尊讓你滾你聽不見嗎?”鳳靈焰怒瞪著跟前那人的背影,雖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卻偏偏此時此刻都狠不下心。
鴉神輕笑側眸看了鳳靈焰一眼道:“師尊這話何意?當年師尊來到深淵大陸第一個反應便是要殺我呢。”
鴉神能說得那麽漫不經心,可是鳳靈焰做不到他心裏恨恨不得將鴉神絞死。要不是他臨時偷換了軍機的信,要不是他私自帶著憐嫿魂逃離天宮,要不是……他欺騙墨君長在那個時候上了華胥。
可是這一切鳳靈焰明明知道卻偏偏不敢同靈殤笙說,他向來都不會去隱瞞靈殤笙什麽事情,唯獨鳳明、對於他所造的孽鳳靈焰都咬牙選擇看不見。
“你閉嘴,本尊定會殺了你,親手殺了你!”鳳靈焰心中已經痛得一片麻木。然而鴉神眼裏還是淡漠無情。
當初,天宮遭遇巨變,他受千萬人折磨。他也是那般滿懷期待的以為他們會來救他。可是呢?直到他被魔物壓到深淵都沒有人來,那地牢多冷那鐵鞭多疼隻有受過的人才知道。
或許,鳳靈焰早已經忘記有他這麽一號人物了吧?還有靈殤笙,也不過是那時恰巧救下他。畢竟他們都是神明,而他不過是神明眷顧的大地裏微不足道的一粒沙,救過便忘了就是。
鳳靈焰傷勢過重不可能起來,鴉神便替他不斷廝殺,直到群鴉的黑霾都被血霧籠罩。
那原本捆綁這溫碧庭的火柱都燒成了灰,風一吹便消散在天地,星光重重宛若夜幕的淚挽歎一佳魂又散。
漫天繁星裏卻忽有一金星急升,然而在這眾多星光中還尚未有人發現。
茫茫長江東去,一葉扁舟西行。
一切如煙如雲,星辰是煙雲江水是碧天,那葉舟上赫然獨立一白衣仙人,長須白發手撥動長杆架著扁舟遊行。
扁舟還有一少年,他身著一身道士衣袍懷裏小心翼翼護著的是一株幼蓮。
“今日多虧白帝子前來,不然我與溫姑娘都要死在那神魔的壓力之下,小子謝過。”
少年說著,忽的仰眸望向那漸漸遠去的城鎮,那邊的天空在去除結界之後該是多麽的可怖啊!
接下來的路就順風順水多了,太白金星搖船累了也坐下來望著星河,蒼老的容顏裏第一次泛著微光。
“小神不過略施綿薄之力,真正救下你們的是徒兒。也當他是在還債了。”
少年眼裏有些不解,太白金星緩緩道:“當年天宮東皇鍾動蕩一事,實則是在與即將覺醒的絲幽鬼魅對抗。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絲幽鬼魅在太古與雙神對戰之後會隕落成為天宮一株微不足道的蓮花。更沒有想到,她竟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去保住一條鱗魚。”
少年道:“所以你們也沒想到憐嫿魂會把自己的力量附予靈殤笙。”
太白金星蹙起的眉越深了,他哀歎一聲:“她是人人懼怕的魔王,可是她在賦予殤笙能力之時,卻遲遲不敢交出蓮心。”
“因為她知道,誰得到被腐蝕的善神之心,誰就會成為下一個魔王徹底取代她所有的力量以及她的詛咒。”
少年說罷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懷裏的那株蓮花。
太白金星則是點點頭,“而今殤笙選擇身死來獲得全部善神之心,徹底取代絲幽鬼魅。關於蓮仙子的詛咒也就到此結束了。”
“天道回歸正軌,把封塵的本應是屠魔天神的我覺醒,關於我的一切便都回來了。”少年說著唇角忽的微微勾起一抹淺笑,太白金星一愣緊接著卻聽到他聲音淡漠地一句。
“可我想銀忘鱗這一次怕是救錯人了。”
“什麽?”太白金星一愣,隨後便聽少年道:“這天道總是把人算計得太死。為了補我一個空缺,將望長卿有關的一切都一點點從這世間拔除,隻為了有一日我能覺醒?當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它的軌跡而行,這本身就是個病態。”
“小子不知道什麽叫維持平衡讓天下安定,小子格局小隻想要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不是需要靠什麽冥冥之中。哪怕最終世界崩塌,哪怕所有美妙篇章都會化作虛假,我也不想再被命運牽著鼻子走!”
“轟!”當話音降落那一刻,巨雷從旋渦的天直擊向小小的花嶺,而就在那銀劍劃破暗幕的一瞬間,千萬的煙花在天空炸裂。迎合著注定會降下的暴雨,狂傲地綻放它本應擁有的色彩。
少年猛地坐直身軀興奮地目光望向天際,他手裏的蓮似乎也在看,當年泛舟煙花景,一瞬隔世再現。
直到黎明暴雨才逐漸減弱,少年踏上了華胥山的土地,當年的心痛如今隻剩一絲一毫。太白金星沒有靠近,他是神仙不得多參與此間事情。
少年也知道便沒有說什麽帶著那已經半開的蓮花登上了高山。華胥山還是一如既往地蕭瑟寸草不生,然而那極其重的怨氣卻已經消散了很多,就連那傳聞靠近就能將人腐蝕的魔氣也徹底消散。
少年沒有在乎走到一處小墳,跪下拜過又向前。知道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高一低的兩個墳墓。
他駐足了,目光落在高的墳墓上,上頭刻著:“第一戰神‘莫染’之墓”,他忍不住一笑。隨後順著那墓斜看,那小的墓上字卻像是新刻不久,工整寫著:“莫染之妻‘紅鈴’之墓”
“.……莫染。”他念著自己的名字,有些生疏了。但他卻遲遲沒有念出另一個名字。
他伸手觸碰上那墓碑,用力將它推到。這是最後一個關於“莫染已死”的謬論,天道回歸,一切就在那墓碑碎裂的那一刻宛若時空倒流。
刹那間早該消散在四麵八方的力量全部匯聚回到少年身上,無數的金光從世界各地匯聚而來,不可想象的力量令人恐懼的力量那曾經一人殺神界魔界的力量,此時此刻都又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上。
“天下第一戰神”,擊敗過號稱世間最強的魔頭銀忘鱗的戰神莫染,在這一刻終於又成為了他自己。
風煙與金光逐漸消散,莫染也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眼很美如十裏春風,溫潤的眼眸無論是誰見了都會發至心底的舒服。
此時此刻他懷中的那株蓮花已經完全盛開,迎合著不斷攀岩而上的太陽,在正午的烈日下閃耀。
莫染垂眸指尖輕觸紅蓮的花瓣,“傳聞在上古之時,善神遇到了自從太古時期與創世雙神對戰戰敗後,被封印的魔女絲幽鬼魅。魔女要忍受無窮無盡的拷打,以及那最可怖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在魔女被天雷擊打得體無完膚之時,一個白衣仙人卻翩然而至。”
……
“你是誰?”即便是被高懸於冰火兩重天的煉獄,她依舊是這般桀驁不馴。她自從出現在這個世上便是在不斷承受著所有的醜惡,她也靠醜惡獲得能力,強化自身的同時也深深憎惡這樣的世界。
善神是知道的,善神也看到她所犯下的罪孽。可是當這個人人厭惡的惡魔從太古到上古這近十萬年的光陰全然深處黑暗中,被無盡的殘害,紅蓮煉獄業火灼燒得她體無完膚。
當惡魔以這樣慘無人寰的模樣作為結局,即便是天神也會忍不住動惻隱之心。
善神隻難受地看著她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裂痕,卻渾然不知她也難受地看著那一塵不染的善神。
“穿得人模狗樣卻與吾一同處在這個煉獄。可為什麽業火沒有把你燒成爛泥?憑什麽.……你是來嘲諷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