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最無法遮掩的秘密
伊瑟蘇往陀麗加妠這邊走了兩步，西古斐斯把她們帶回諾亞之後，陀麗加妠就一直留在王宮裏，她們已經認識十幾年了。這一刻，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靜靜地站在她旁邊。
陀麗加妠聽見清脆的鈴鐺就深知是誰了，“伊瑟蘇大人……”
伊瑟蘇緩緩坐了下來，拉住她的手，“陀麗加妠…其實你，不用……”
“不，”陀麗加妠打斷她的話，笑道，“這是我的榮幸，我想，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情了。”
“我去求安什爾大人，讓千也娜回來見見你。”
“不要……”
“你不要說了，我一定會去求安什爾大人的。千也娜就你一個親人，無論如何都必須讓她知道。”
陀麗加妠並不說話，伊瑟蘇一直陪著她，直到安什爾過來。伊瑟蘇為她向安什爾求情，陀麗加妠卻在伊瑟蘇進來之後說：“伊瑟蘇，請你幫我叫科左伊大人過來吧。”
“我已經請求安什爾大人讓千也娜回來了。”
“不必了，現在就進行手術吧。”
伊瑟蘇急忙地說：“不行，再等等，千也娜很快就能回來了，很快。”
陀麗加妠搖了搖頭，“伊瑟蘇大人，請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西古斐斯是我和姐姐唯一的希望，如果因為姐姐而耽誤了時辰，我想姐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可是……”她停住話語，伊瑟蘇側了側身。
科左伊緩緩走了進來，“伊瑟蘇……”
“哥哥！再等一下，安什爾大人已經答應了我，要讓千也娜回來了，再等一下就好。”
科左伊有些為難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陀麗加妠，陀麗加妠笑了笑，“科左伊大人，我準備好了。請開始吧。”
“不要！”伊瑟蘇頓時有些慌張，抓著陀麗加妠，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再等一等，也不著急這麽一會兒，就這麽一會……”
伊瑟蘇哽咽著難以繼續說下去，科左伊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她轉頭撲進科左伊的懷裏大哭起來。不用說，她都知道的，隻是她不想去承認，隻想讓這個孩子再見見自己唯一的親人。
“科左伊大人。”
“你說。”
“可以讓我看看西古斐斯殿下嗎？”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
陀麗加妠被抬出去的時候一直對伊瑟蘇保持著微笑，她其實很滿意自己的決定，沒有半點後悔，一些遺憾的是，不能看見西古斐斯醒過來。
科左伊的手術十分成功，第二天西古斐斯就醒了過來。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冰冷的雙手告訴他，他險些就死了。他也正是這麽問科左伊的，科左伊卻告訴他陀麗加妠受了重傷，一輩子都無法站起來的時候，他翻身下床，僵硬的雙腿卻讓他跪了下去。
西古斐斯呆了一呆，科左伊上去扶起他，再告訴他一切之後，托背著西古斐斯來到了陀麗加妠的屍體旁邊。西古斐斯在這裏守了很久，直到他能站著離開，沒有人知道他跟陀麗加妠說了些什麽。
“修羅，陀麗加妠是偉大的女性，我想偉大的太陽之神會眷顧她。我帶你去祭拜她把。”
修羅聽完伽婷說的話沒有半點反應，伽婷擔心得伸手過去，卻見修羅的睫毛晃動了一下，幾顆豆大的眼珠已經落了下來。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抱著被子不說話。
伽婷一看見她哭就特別不耐煩，順手就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把伊瑟蘇都給嚇到了。伽婷不客氣地指著修羅就罵道：“你以為就你傷心？修羅你什麽東西啊，掉幾滴眼淚來證明你有多傷心嗎？”
“伽婷，別這麽說，”伊瑟蘇攔著她坐到修羅旁邊，輕聲說，“陀麗加妠讓我告訴你，她是自願的，你不要為她傷心。其實她和千也娜都是西古斐斯殿下撿回來的孩子，最後能為西古斐斯殿下死去是她一生的心願。”
修羅低著頭不說話，越哭越凶，伊瑟蘇又說：“別哭了，你想想，她這樣的女子，如果要她一輩子都躺在床上，還不如死的轟轟烈烈。又不是你的錯，卡拉狄曼全體人民都會為她感到驕傲，你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不，不是的……”
伽婷推了推她，讓她的臉對著自己，“現在是陀麗加妠把心髒給了西古斐斯殿下，不是你，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陀麗加妠的墳前祭拜，要哭，也是去了再哭。看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我要你去死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修羅喃喃自語。
伊瑟蘇反問，“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於陀麗加妠來說，死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為一個沒有用途的人。直到最後，她都依照自己的意願而死。”
修羅搖著頭，抬頭看向伊瑟蘇，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做！她還活著！她還有權利活著！”
伊瑟蘇被她這麽一吼徹底不知所措了，伽婷拉過她，“你的意思是說應該讓西古斐斯殿下去死？”
修羅哽咽著，聲音已經說不出來了，隻得傻傻地搖著頭，神情已經有些不對勁了。伽婷最煩別人在她麵前哭了，剛要開口，伊瑟蘇忙阻止她，安慰道：“你的眼睛還沒有好，這樣哭下去對你自己也不好，待會兒西古斐斯殿下該過來了，要事看見你哭成這樣該怎麽辦？”
“你莫不是先讓西古斐斯殿下以為是我在欺負你吧？”
修羅接著搖頭，抓著伊瑟蘇的手，她哽咽著深吸了幾口氣，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來，“為什麽，不用我的心髒？我……”
伽婷一股腦地生起氣來，“科左伊大人敢用嗎？你要是死了，西古斐斯殿下活了會開心嗎？你怎麽這麽固執，現在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再多問那些個為什麽也沒有意義。”
修羅繼續搖頭，不是的，她想說的不是這些。她知道事已至此無需多言，可她，可該去死的人不應該是陀麗加妠，她還那麽年輕，還有那麽遠那麽久的生命。
“我想去看看她。”
“剛才讓你去你不去，現在西古斐斯殿下都要過來了，晚些吧。”
修羅慌張地站了起來，雙手在空氣中向抓住什麽，伊瑟蘇急忙扶住她，“好，我帶你去。”
“伊瑟蘇大人！”
“沒關係，我想西古斐斯殿下也希望修羅小姐先去看看陀麗加妠。”
伽婷不再說話，她隻是不希望修羅哭哭啼啼地去看陀麗加妠的遺體，畢竟陀麗加妠是帶著笑容離開的。
修羅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輕聲說：“我不哭，陀麗加妠一定是怕我難過才讓科左伊大人轉告我，她是自願的。”
伽婷側開身子，“你知道就好。”
冰窖的透明冰棺裏麵，陀麗加妠安靜地躺在那裏。在外麵，修羅隻能看見一絲絲的光，進到地窖裏麵就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覺得一股寒氣逼人，她抱著自己的身體打了個寒顫。
伊瑟蘇扶著她進去，給她披上一件外衣，她說了聲謝謝，又說：“能讓我摸摸她的臉嗎？”
“當然，這邊來。”
伊瑟蘇拉著修羅站到陀麗加妠的冰棺旁邊，牽著她拉向一邊。病得刺骨的感覺從指間傳來，修羅的手指順著陀麗加妠的額頭一直到下巴，她微笑著，捧住陀麗加妠的臉坐了下來。
“我還是第一次摸她的臉，”修羅的話語有些驚喜，她側了側頭，說，“能讓我單獨和她待一會兒嗎？”
伊瑟蘇本不想答應，可看著修羅臉上的笑容卻說：“好，但是不要太久，我就在門口。”
“謝謝。”
聽著伊瑟蘇的腳步遠去，修羅仔仔細細地摸著陀麗加妠的臉頰，嘴角的微笑越來越濃，眼眶裏的淚水也越來越多。她側頭抹去淚水，咧嘴笑道：“你怎麽這麽傻啊？站不起來又怎麽樣呢，至少…至少你還活著呀。”
話音剛落，修羅就緊緊閉上了眼，緊緊咬著下唇顫抖。她抵住自己的額頭，輕輕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這麽做，應該是我要這麽做。你還這麽年輕，你的生命還那麽長，如果可以，把我的心髒給你好不好？你活過來，幫我活下去啊！”
她知道的，已經晚了，但是有些話，她就是忍不住去說。哭到眼前顯現了一絲光亮，哭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修羅才漸漸平息。她第一次跟別人說她的事情，竟然是對著一具屍體，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躺在她旁邊的人還是活著的。她甚至覺得，那個時候就幹脆死去該多好。
“讓我再多呆一會兒，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要趕我走了。但是今天不要趕我走，我一點兒都不怕冷。你知道嗎，我來自一個叫做佛立比的國家，我的村子裏什麽都沒有，除了大樹和冰封的山之外，什麽都沒有。我每天待在樹洞裏，從唯一的一個很小的窗戶往外看，每天都是白色的雪從天而降，沒日沒夜的下著。”
修羅觸碰到陀麗加妠的手，好冰好硬，她扯出一抹笑容來，低著頭，“那些冰塊就好像你的手這麽冰這麽硬，我們要從很厚很厚的冰麵上鑿開一個很深很深洞來取水。那裏的水永遠都是土黃色，我們也會讓雪化成水，可那樣的水隻能供給老人和孩子。當然，我成天躲在樹洞裏，隻有冰柱上麵流下來的水給我喝。你見過嗎？那樣很長，是掛在房簷下方的冰柱？”
她頓了頓，她真傻，“你怎麽會見過呢，這裏是沙漠，就連雪都不存在的。可正是因為那樣，所以我們村子裏的人很少，孩子們很難才能存活下來，大人也一樣，除了我父親，沒有人活得過二十五歲。”
“你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麽嗎？”修羅的眼淚滴在陀麗加妠手上，“我也是啊，快了，為什麽我一暈倒就睡十幾天，為什麽我總是沒有力氣，因為我就快要死了啊，我們村子裏的人都有這種病，這是代代遺傳下來的。可是你們都是傻瓜，我一個快死的人的心髒不用，為什麽要用你的啊？說什麽就算用了我的心髒，玊也不會高興的，可是用不用我的心髒，我都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