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隊長的選擇
布萊恩在哈維爾的眼神示意下，緩緩地向後退去。
就在他們兩人剛剛走出地下實驗室的大門，站立在旋轉樓梯時，虛幻與真實交織的未知緯度轟然降臨。
阿曼達是最傳統的機械系巫師，本質上同樣是元素系巫師的一個分支。
只不過機械系巫師流派因為後來漸漸將探索的方向轉向了造物領域，並且因此實力不斷壯大，這才脫離了元素系流派。
回到現在的場景，布萊恩在剛剛降臨的維度上，感受到了濃郁的金屬元素，而阿曼達嬌小的身影正處在元素濃度最核心處。
她此刻神情肅穆，眼神中充滿了堅毅，雙手微微向前張開高舉，口中還在吟唱著輔助溝通元素界的巫術咒語。
「注意阿曼達和元素界溝通時力量的運用方式。」
布萊恩在哈維爾的幫助下，短暫的獲得了一級巫師的視角。
頓時發現之前他所注意到的元素的彙集現象竟然只是表象，真正的深層次的原因似乎是真實世界正在和略微有些虛幻的元素界進行著博弈，而阿曼達既是博弈的矛盾焦點，又是雙方連接的唯一通道。
在持續的觀察了將近一分鐘后，布萊恩又有了新的收穫，而這也解決了他之前心中的疑問。
要知道巫師學徒在世界內部都脆弱的不堪一擊，更不要說和整個世界之力相比了。
而現在晉級儀式卻是讓巫師學徒主動成為兩個世界，或者說兩個截然不同的維度之間互相碰撞的連接錨點，其中平靜的表象下所蘊含的世界級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麼恐怖，恐怕只需要泄露一丁點，就可以瞬間將周圍移為平地。
而經過持續的觀察，他卻發現事情並非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
阿曼達此刻雖然充當了通道與連接的錨點，但卻通過晉級儀式的輔助，牢牢的把握住了主動權。
一旦兩個維度的力量纏繞過度，可能會迸發出強大的能量時，她就會立刻讓雙方在時空距離的概念上拉遠距離。
就是通過這樣巧妙的方法，一個小小的巫師學徒都能夠小心翼翼的遊走在兩個世界交互的邊緣。
並且憑藉二者碰撞所帶來的法則力量，來讓自己的精神力獲得深層次的蛻變。
當然，其中的難度也絕不是旁觀者所能輕易感受的，布萊恩就發現阿曼達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臉色也從剛剛的紅潤變得蒼白起來，種種表現都表明了她的精神力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消耗。
這樣近距離旁觀的機會十分難得，畢竟巫師的傳統是嚮往特立獨行的，而公平交易所帶來的情感冷漠，也讓絕大部分巫師很難再這樣至關重要的時刻，將自己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其他人的視野下，即使對方可能是自己的家人、朋友……
哈維爾之前的突破更是在千鈞一髮時做出的決定，根本容不得布萊恩分出精力仔細觀察，所以知道這可能是自己短時間內唯一能夠積累經驗的機會，布萊恩自然絕不會放過。
「巫師世界與元素界法則差異堪稱天壤之別，平時都有更高層次的規則將雙方隔離，但巫師學徒晉級時，本身相當於一個縮小版的血肉類生物蛻變為元素生物的過程，所以才能夠引動元素界的法則降臨。
但這其中的關鍵是絕對不能夠沉迷在元素法則的浩瀚，不僅如此，反而要有強大的毅力，讓自己多次、反覆的及時抽身，用巫師世界的法則穩定身體的狀態，防止血肉徹底崩潰，陷入死亡。
阿曼達的精神力數量已經積蓄到了極致，並且掌控力也不弱，唯一的缺點就是生命本源比我當時要弱上許多，但只要穩住情緒，不要急躁，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晉級成功的。」
在哈維爾的細心指點，以及自己的實際觀察兩方面的作用下，布萊恩終於徹底清楚了巫師學徒晉級時的關鍵所在。
「至於元素界……」
哈維爾強行凝聚出的灰黑色身體搖頭：
「還是等你成為初級巫師后，自己感受吧！」
布萊恩默默的點頭，卻沒有選擇說出，他之前在蠶寶寶波妮的帶領下，已經驚鴻一瞥的看見了元素界的一角。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早已提前搬空的地下實驗室中，元素碰撞的漸漸地暴烈起來，一團一團的元聚集體炸裂開的同時，朝著四面八方濺射出去。
這時就突顯出了晉級儀式中提前布置的防禦魔法陣的作用——至少節省了布萊恩重新修整房屋的巫師幣。
彷彿是在與環境中元素波動相呼應，阿曼達身上的氣息終於在不斷的高漲中突破了在以往堅不可摧的界限。
而一旦打破了這道桎梏，精神力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瘋狂的暴漲起來。
20魔卡……40魔卡……60魔卡……
僅僅是在眨眼的功夫，竟然就達到了巫師學徒精神力極限時的兩倍！
並且上漲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似乎照著這個趨勢很快就會達到一級巫師的極限，直接越入二級巫師甚至更高的生命層次。
不過看到這個場景，哈維爾和布萊恩不僅沒有露出輕鬆喜悅的表情，反倒越加嚴肅起來。
布萊恩是本能的覺得這樣近似於不勞而獲的精神力增長，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但受限於知識體系的不完整，卻也說不出具體的危害。
哈維爾作為一級巫師，即使突破的時間也並不長，但也懂得更多，畢竟有些東西在仰望時覺得複雜無比，根本難以理解，但真正達到那個層次后，又只是隨手可得的常識罷了。
或許是覺得阿曼達狀態還依舊處於可控範圍，哈維爾雖然表情嚴肅起來，但語氣並不急躁，還抓緊時間在一旁再次指點起了布萊恩。
「精神力增長其實只是一種表象，本質是靈魂的蛻變，這就像一個湖泊，只有面積更加廣闊才能夠積蓄更多的水流，但是靈魂是最深奧難懂的未知領域，帝國無數巫師以往積累的經驗，也只是告誡所有人一定要循序漸進！
藉助於元素界的法則進行極速的蛻變的最終結果，就是在短時間內被元素界同化。
希望阿曼達可以剋制住直擊靈魂的上癮感，及時中斷這種危險的蛻變。」
布萊恩心中有些明悟，此刻地下室宛如放煙花一般的熱鬧場景，正是因為阿曼達稍稍有些沉迷於精神力蛻變所帶來的快感，而導致元素界與巫師世界加快了連通的速度。
他聽說巫師帝國中那些美食巫師同樣從許多特殊的超凡植物中提取出了類似藍星中成癮性毒品的材料，在受到許多年輕巫師追捧的同時，也遭到了許多古老巫師的不滿。
此刻阿曼達可能就像吃了類似『美食』一樣，即使理智的一面知道其中的危險，如果自制力稍差，也很容易屈服於本能。
不過有卡爾大人和哈維爾兩位前輩的指點，布萊恩相信阿曼達一定提前有所準備，包括心理準備和實際準備。
果然，在精神力以不可阻擋的趨勢衝破260魔卡后，阿曼達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靈魂已經虛弱不堪，彷彿下一刻就會被依舊不斷灌入其中的力量所撐破。
只見她半張的小口狠狠地合攏，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滲了出來。
清晰的疼痛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抓住這用自殘才換得的清醒時間，阿曼達果斷的啟動了自己準備的最後一個手段。
——賢者印記。
作為在巫師帝國流傳甚廣的輔助物品賢者之石的簡略替代物。
至於真正的賢者之石，據說蘊含著世界智慧的終極真理，是傳說中的世界奇物，但是卻沒有任何巫師有幸見過。
甚至到了今天，許多對歷史有著不凡研究的巫師，都在懷疑關於賢者之石的傳說完全是某個無聊巫師前輩的杜撰。
不過不論賢者之石是真是假，許多能夠輔助思考，提高智慧的道具或者魔法陣，都被冠以有關『賢者』的名字。
賢者印記就是其中最廉價也最常見的道具之一，被廣泛的運用在晉級儀式。
布萊恩之前在阿曼達布置的時候就已經從她口中得知，這是卡爾大人為她準備的禮物，只不過再也沒有機會親手送出……
而能夠讓一位一級巫師將其當作給予自己如同女兒一般的晚輩的禮物，賢者印記的貴重可想而知。
更坑的是，這種貴重的賢者印記，僅僅只能夠使用一次而已，而據說，這種賢者印記僅僅是某些巫師大人的隨手製作的煉金道具而已。
當打聽清楚這些消息后，布萊恩剛剛升起的興趣就被無情的澆滅。
且說阿曼達啟動了賢者印記之後，頓時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彷彿沐浴在了冰川融水之中，所有的激動、亢奮、渴望以及慾望都瞬間平復了下來，甚至陷入了一種無欲無求的狀態。
到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之前自以為還在掌控之中的局面，竟然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再向前邁一步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心中頓時充滿了后怕。
她抽空掃了一眼站在樓梯口靜靜等待著哈維爾和布萊恩，看到了兩人充滿鼓勵的目光，又感受到了賢者印記籠罩自己身體，彷彿感受到了卡爾大人冥冥中寵溺的神情，頓時心中被複雜的情緒填滿。
輕輕吸了口氣，她義無反顧的邁出了腳下堅定的一步。
沒錯，到了現在，整個晉級過程還剩下了最後一道難關，那就是她要從兩個世界碰撞所造成的中間地帶返回巫師世界。
布萊恩聽著耳邊哈維爾的教導，心中也不由得為巫師學徒晉級難度之高而暗自咋舌。
難怪在新型覺醒藥劑出現后，巫師學徒的數量雖然出現了井噴，但晉級的成功率相比之前反倒下降了不少。
要知道不是每一個巫師學徒都能夠像阿曼達一樣幸運，不僅有如此多的超凡資源，還有些前輩的經驗知識來為她鋪平道路，提高成功率。
絕大部分巫師學徒都像是荒野中隨生隨死的野狗，終其一生也很難看到晉級成功的曙光，所以在面對著哪怕微不足道的超凡資源時，他們才會表現得如此瘋狂，甚至不惜造成巨大的傷亡。
布萊恩並不理解巫師帝國最高議會的那些古老巫師大人的想法。
相比於他們對覺醒藥劑做出的支持，似乎所有的巫師學徒都被放置在了一個殘酷的自然環境中，進行著最原始也最慘烈的自然淘汰。
這無疑是對已有資源的一種浪費，甚至用更加冷酷一點的想法，就算是將這些原本沒有晉級希望的巫師學徒用資源堆到一級巫師，然後派到迷霧海上充當敢死隊，似乎也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當然，現在帝國官方似乎確實提供了類似選擇，用軍功來換取以往絕不可能到手的超凡資源，至於能否拿到手，或者說使用后能否活著，那就只能交給命運來作出抉擇了。
哈維爾沉著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
「布萊恩你看，現在這間地下室雖然看似依舊處於巫師世界，只不過其中的元素狂暴了一些而已，但這只是對我們而言，對作為充當了時空錨點的阿曼達來說，其實這裡已經處於了兩個維度的疊加狀態，陷入了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緯度間隙，看似有不同的選擇，其實只有一條生路。」
「哦？」
「如果順著心中的本能，朝著元素界所在的時空方向前進，最終的結果就是被龐大的能量撐爆，然後被同化成元素界的一份子，徹底的消失。
如果選擇在原地不動，時空錨點卻依舊在起著作用，巫師世界和元素界之間的糾纏必然會越來越深，直到其中涉及的力量等級徹底超過自己的承受範圍，結果同樣是會消散在未知的緯度之中。
只有按耐住衝動，理性地向著巫師世界返回，才可以藉助作為出生在巫師世界的生物，與世界母親之間存在的羈絆聯繫，讓自己從這著詭異的維度疊加狀態徹底脫離。」
布萊恩聽到這裡，心中已經充滿了驚訝，實話說巫師學徒雖然掌握著一定的超凡力量，但是表現在外也並沒有超出一個人類所能想象的極限。
但是此刻巫師學徒晉級正式巫師時所經歷的奇詭經歷，卻是給了他一種突破以往想象認知範圍的震動，也讓他心中更加迫不及待。
此刻的阿曼達其實已經成為了一級巫師，也正是如此，才有資格談脫離周圍的維度疊加狀態。
她此刻渾身上下突然充滿了威嚴的氣息，身影隨著邁步時遠時近，飄忽不定，但總體來說卻是不斷地接近著真實世界。
事實上，在及時啟用賢者印記后，阿曼達的成功返回就已經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果然在經歷了近十分鐘的『長途跋涉』后，嬌小的身影再次站立在了開始時的位置。
如果不是地下實驗室正在漸漸平復的元素暴動，似乎一切都像沒有發生一樣。
除了破損的巫師袍也無法阻擋的那種高級生物對於低級生物的生命壓迫。
「阿曼達，恭喜！」
布萊恩第一時間送上了最真誠的祝福，最意外的發現阿曼達臉上最先出現的表情是疑惑。
嗯？
接著布萊恩忽然感受到了身邊似乎有一個虛幻的氣泡，被阿曼達舉手投足所調動的龐大元素所刺破。
『哈維爾』緩緩消散在了空中，對方竟然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離去。
而對方這種不辭而別的方式，無疑也印證了布萊恩之前的判斷。
剛剛因為阿曼達晉級成功而喜悅的氛圍，又重新走向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