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歲孩子
冷剛不解:“什麽不好?”“老師們的男人,大多都事業有成,知書達禮,自已去反思。”
任悅則對吳剛很不耐煩:“問什麽問?看看你現在混成個什麽樣子?你不嫌難看,我還嫌丟人呐。”資琴呢,對水剛是含嗔帶怨,恨鐵不成鋼的責怪。
“你啊你啊,有點小聰明,有點小毛錢,有點小雄心,可這是學校啊,教書育人的尚地,達經通便的聖殿。
你一個跑單幹的,唉,記住了,走路時碰見了老師們和校領導,要站住問好,記住沒有?不準擅自到學校找我,不準嘻皮笑臉,不準插科打諢,不準呆頭呆腦,不準……”
如是,三口(缸)剛臉上擠滿笑容,以笑回答校領導的邀請,眼睛卻瞟向各自的老婆。
還是浦校長瞧科在眼,哈哈一笑,讓其下台。
“行了行了,三口(缸)剛,叮叮當,怕羞了。好,請回吧,放心,你們的老婆都交給學校啦,晚飯也吃啦,還有農夫山泉和西點伺候著呢。請回吧,回吧,慢走啊!”
話說吳剛猴子似的半蹲在警車上,雙手摳著“飛鴿”,屁顛顛的趕到到了醫院。
進醫院時,警車的車輪在大柵欄的滑軌沿狠狠擔一下,吳剛的屁股剛好就顛起,落下,狠狠兒撞在車廂板上,疼得哎喲一聲,差點破口大罵。
可他強忍住了,因為這是在警車上。
下了車,中年警察前行幾步,回頭看到吳剛仍死抓住惹禍的自行車,呆頭呆腦的站在原地,大步走回來,露齒一笑:“車扔車上,扔車上,快。”
吳剛仍楞楞的瞧著他:“這,可是新車,名車,‘飛鴿’啊,很貴的。”
中年警哭笑不得,拖過“飛鴿”往警車上一蹲:“廢話!走。”
吳剛隻得灰溜溜的跟在他後麵,進了醫院大樓。一場虛驚,不提。誤會解除,驚魂未定的吳剛,望著李書記喃喃說:“對不起,李書記,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書記則笑笑。
“你這個小吳,我不是說過理解萬歲嗎?老太太是公費醫療,有些報不到的費用,我自已處理就行了。你別擔心,一如即往認真工作就行。”
“可我,我,李書記,我心裏,真的,”
看看還睡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再聽聽這溫馨的話語,吳剛真的感到激動,眼眶濕潤,有些哽咽:“以後,看我的表現吧。”
李書記淡淡的點點頭。
“這點我絲毫不懷疑,小吳,自從你借調到局裏工作以來,同誌們對你的反映都是很好的麽。但是,不能驕傲自滿,要再借再勵。”
吳剛如雞啄米。
“李書記的教導,我牢牢記住了,終身不忘。”
中年警走上來,說:“李書記,簽個字吧。”一麵把本子和筆遞過去:“局裏規定,走走程序而已。”,李書記接過,翻翻瞧瞧,飛快的簽上自已大名,然後還給他。
一麵隨口問道:“表姨夫滿八十,你這個親侄兒怎麽沒到場?”
“忙啊,姑父,都說八十年代新氣象,可真是他媽的新氣象啊;你莫看現在表麵上的平靜,社會上鬥毆,搶劫,公開收聽敵台,收聽縻縻之音,還有地下反動書刊,地下黑舞會,層出不窮,疲於奔命。我哪有時間去啊?”
“行啦行啦,人民公安,社會衛士麽,你不忙誰忙呢?”
李書記嚴肅的瞪瞪他:“下次再借口溜號,瞧我不叩你,回吧回吧。哎,小吳”
他朝吳剛看看,又瞅瞅中年警:“小吳沒事兒了吧?”,中年警點頭,又說:“不過,他還得跟我出去,自行車還在警車上呢;還有,依照條例,我還得對他訓誡訓誡,提高提高認識。”
“嗯!”
這樣,惹了大禍的小科員,錢沒被掏一分,手沒被銠一下,臉沒被啐一口,僅僅帶著肩膀上的疼痛,輕易的出了病房。
來到院壩,中年警朝警車上呶呶嘴巴。
吳剛就屁顛顛跑上去,拎下了自行車。
拎下來後,就忙著上下打量,又從挎包掏出些廢紙,雙手捏著使勁兒揉搓揉搓軟塌後,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擦拭起來。
中年警哭笑不得,跺腳喊道:“給我站起來,事情還沒完呢。”
吳剛就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
“你給我好好聽著:幸虧你這次是撞著了李書記,李書記量大胸寬不計較。要是換了別人,哼哼,你得跟我走啦。吳剛,男,身高1米799,年齡27,區商業局業務科借調科員,對吧?”
“對!”
“血的教訓喲,記住了,小夥子,這類民事糾紛,有時比刑事責任還麻煩。再不能借別人的車,上班時間出來兜風惹禍啦,要不,你會倒大黴的。
我看你收入也不高,也沒一官半職,夾著尾巴做人好,不要太張揚。真奇怪,也不知李書記怎麽會對你這樣大量?上次,一個小夥子也是騎自行車撞了人,全責,賠得家破人亡;還有上上次,”
“咳咳!”
中年警楞楞:“滾吧,不忙,這兒簽字。”
本子和筆遞了過來。吳剛接過,按他所指處先匆忙掃掃,然後簽上名。“手印!”一個小小的印泥盒,就戲法般湊到他眼前。
吳剛楞楞,長這麽大,吳剛好像還從來沒有按給手印哦。
記得書本上,電影和電視劇裏麵,捺手印的人,不是反革命就是壞份子。
而且一旦捺上,就被終身打入地獄,萬世不得翻身,這?“楞什麽?捺啦,快捺!你沒事兒了,我的事兒還多呢,捺!”
中年警突然提高了嗓門兒,嚇得吳剛一哆嗦,忙伸出大姆指在鮮紅的泥盒裏壓壓,閉著眼睛,乖乖兒的捺上了手印。
嘎,警車駛出了院壩,屁股後麵的紅燈閃閃,一拐彎,飛駛而去。
吳剛呢,仿佛夢中醒來,抹一把額上的汗珠,推著飛鴿慢吞吞也出了醫院。
陽光明媚,更顯灼熱,水泥路麵上,像開水燙過,有些騰騰熱氣。行人不多,路旁的枝椏上,有蟬鳴叫。吳剛看看腕表,二點過了,在局裏,此時正是小休後的上班時間。
咕嘟!咕嚕!肚子餓了,口幹,腳軟。
吳剛蠕蠕喉嚨,舌尖在嘴腔裏掃掃,他媽的,連口水都沒得一點,今天算倒大黴了。
水產公司,還去不去呢?凡科的吩咐還響在耳畔:“吳剛,會完後,你去一趟水產,好好看看,怎麽搞的?上月的報表一直沒出來,不打電話也不派人到局,發生什麽事啦?”
可現在,吳剛瞧瞧推著的飛鴿,又連忙蹲下去,繼續剛才被中年警打斷了的擦拭。
當然,擦拭對象主要是前車輪上的晦暗血跡,其他是不要緊的。
可是麻煩了,早已幹澀的血跡牢牢地凝固在輪胎上,怎麽擦也擦不幹淨。顧及著新車,吳剛不敢用力。無可奈何的站起東瞧瞧,西瞅瞅,哪來水?
四周一片白茫,寂靜。
間或有公共電車鳴鳴的駛來,留下一股熱浪,蜿蜒而去。
吳剛煩躁的瞅著血斑點,不知怎麽辦才好?有一點是肯定的了,這車,不能要了,一定要還給藍天才行。因為,經過這一番折騰,吳剛早沒了湊錢買車玩兒的興趣。
即然沒打算要車,就一定要還給藍天才是。
人家可是打了招呼的:“新車來新車去,不影響銷售就行。”
然而,這血斑點不擦掉,莫說影響銷售,恐怖藍天對自已也沒有一點好臉色。吳剛突然一拍自已的腦袋瓜子,推起飛鴿就往樹蔭下跑。
選了一叢較濃的樹蔭,再瞟瞟四下無人,吳剛把飛鴿靠在樹幹上。
然後,嘴裏咕嘟咕嚕道:“灑尿不看人,看人灑不成。”
運運氣,暗喜:“還好,灑得出點。”,一解褲門扣,掏出那玩意兒對準鋥亮簇新的飛鴿,唰!就是一梭子。
一梭子掃出去,凝固的血斑點開始濕潤。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吳剛身子一縮,來不及扣上褲門扣,抓起揉搓軟了的廢紙就擦。
當然,現在容易多了。稍稍用力,加上摳摸拭擦,討厭的血斑就完全消失。吳剛這才輕鬆的籲一口長氣,高高興興的站起來。推起飛鴿縱身飛上,朝水產公司奔去。
途中,尋一小食店草草吃了飯,一縱身,又壓到了“飛鴿”上麵。
到了對方業務科門口,才發現一幹人正坐在有點偏暗的大屋子裏,愁眉不展的。
吳剛一捺車鈴,叮當!響遏行雲,把眾人嚇一大跳:“一個個悶悶不樂的,被扣了工資啊?”“哈,吳大個來了。”
樊股長跳了起來,拉著吳剛的手很是高興:“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快請坐。”
吳剛把飛鴿往他手中一塞:“找個人給擦擦,注意點,新車哦。”
樊股接過,上下看看,愛不釋手;又蹲下湊近細細瞅瞅:“‘飛鴿’牌,哎呀,名車喲,在哪兒買的?”
“乍?羨慕啦?內部拿的。”
吳剛隨口而答,一邊接過周副股長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然後又一伸杯子:“再來一杯,倒滿倒滿。”往藤椅上一坐,咕嘟咕嚕的:“這麽熱的天氣,硬是弄得我親自跑一趟,搞什麽名堂?”
周副股又送上一大杯涼茶。
吳剛一揚脖,咕嘟咕嚕一飲而盡。
這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對周副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眼睛瞟瞟,很不高興的把手一伸:“報表!”,周副股就一抬手,報表放在了他手心。
周副股接著解釋:“電話壞了幾天,一直沒修好,所以”
“這也是理由?如果這也是理由,下次局裏調配物資時,就漏配你水產一二頂,你們幹不幹?”“吳大個開玩笑。
“這哪能呢?”
周副股小心地賠笑著:“本來派了人,可他不願意去,說路遠天熱的”
啪!吳剛狠狠一掌擊在桌上,大家聽著都沒出聲。吳剛真是氣壞了:電話壞了,派人報信,可人家不願意去?他媽的,這不是故意哄三歲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