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淺紅大字
從指揮層級上看,它的人事業務等,均屬區商業局歸口管理。可因為它的業務和銷售原因,與市內外的相關大局級公共事業單位,都有往來。
所以,水產自恃關係網神通,平時就不太把自已的頂頭主管局放在眼裏。
特別是對吳剛之類的臨時借調人員,接待和言語多有冷淡和不恭。
所以,吳剛是趁勢借題發揮。問題在於,水產不管關係有多廣泛,門路有多神通,這商業體製它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而區商業局呢,盡管大家都對水產的恃物自傲嚴重不滿,可畢竟是下屬單位,自已也不能太以權謀私,以上欺下,授人口實。
再說,局裏的兄弟姐妹們,也時不時的打電話找它要這要那的,真鬧崩了,嘿嘿。
所以,雙方都像是在拔河比賽,我緊緊,你就鬆鬆;你緊緊,我就鬆鬆。
這次呢,水產也自感做得有點過了。所以,吳剛一來,一冒火,一拍桌子,大家都不做聲。周副股顯然是在當著吳剛麵撒謊,卻不慎穿了幫。派了人,他不去,可能嗎?
他媽的,還副股長呢,連謊都不會撒。
吳剛一支胳膊肘兒攤在桌上,斜視著周副股,冷冷的說:“你說,我聽,你就真以為我信?”
周副股咧咧嘴,氣氛十分尷尬。
這時,樊股甩著二手的水珠兒進來了。
沒坐下就嘖嘖咂嘴巴:“好車好車,清水一抹,亮晶晶的。哎吳大個,咱倆打個商量如何?”,原來身為自行車迷的他,居然親自去洗了車。
越洗越愉快,越看越陶醉。
當然,樊股親自動手還有一層含意,就是以實際行動向吳剛,不,也就是向主管局示弱和賠禮道歉。
吳剛當然明白樊股的這層意思,心裏感到平衡了許多。
吳剛伸伸腳,移移胖乎乎的身子,想坐得更舒適一點。那藤椅就發出了吱吱呀呀的慘叫聲,嚇得他撅著屁股保持原狀,不敢再亂動。
“商量,不怕被大家聽見?好呀,說!”
“為了國家資源,這車轉給我算了。因為,我比你愛惜名牌。國家造輛名車不容易,我要替子孫後代考慮。你想想,你這麽威風凜凜的大個子,哪那是騎車,是趴車損車壓車啊,讓人看了心尖尖都發疼。”
大家哄堂大笑。
“樊股,你媽媽的,原來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說話的人啊!”
吳剛也不由得眉開眼笑的笑罵,心裏想,別說,這樊股到底是樊股,活絡關係一整套呢。樊股一拍桌子:“行!快人快語,定了,多少錢?現錢現貨。”
說罷,就做掏腰包狀。
吳剛卻一下啞了口,走時光記著借用要還,真沒問價格呢。
再說,自已心中有鬼,總擔心還回去會給藍天看出來。現在樊科真要,也好,反正都是賣,給他就是。
他瞧瞧該死的電話機,要沒壞能打出去就好了,可現在?
這當兒,他瞟見周副股湊近要樊股耳邊說著什麽,樊股頻頻點頭,周副科匆忙離去。
“哈哈,舍不得了吧?吳上級,一手交鑰匙,一手交錢。”樊股笑嘻嘻的看著吳剛,右手一直插在腰包裏麵。
“這樣吧,車你拿去,錢呢,我等幾天來拿或你抽空給我送過來。”
吳剛靈機一動,有些得意:瞧,這就叫急中生智,天下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不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現錢現貨,免得你回去睡一覺後又翻悔。”樊股依然笑嗬嗬的,卻作古正經的瞪起了眼睛:“想賴?三個字,不得行!”
股長這麽一演藝,部下就跟著捧臭腳。
“對,現錢同貨,馬上成交。”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喲。”“吳上級,你就大義凜然,忍痛獻車嘛。”“媽的樊股,算你小子狠。”吳剛被僵住了,在心裏悻悻的咒罵。
說出的話收不回,靈機一動的好主意也無法用,唉,這飛鴿,到底該賣多少錢呢?
樊股的右手掏了出來,捏著一大迭“大團結”:“現錢現貨!”
晃蕩得吳剛雙眼直冒金花。吳剛咬住嘴唇在心裏默默,大著膽子脫口而出:“二百塊!”,樊股一低頭,手一揚,嗖嗖!二迭沒開封的“大團結”飛了過來,砸在吳剛懷中。
然後一伸手,吳剛隻得故作瀟灑的也手一揚,鋥亮的車鑰匙飛了過去。
大家鼓掌歡呼。
吳剛咧咧嘴巴:傻不瓜嘰的,使勁兒拍吧,那飛鴿沾著血,淋著尿,誰騎誰倒黴呢,拍,用力拍,拍好。
收好錢,放好報表,話說盡,玩笑開夠,該走啦。
吳剛瞧瞧腕表,不知不覺就過了二個多鍾頭,快五點鍾啦。
背好挎包,吳剛站起來:“樊股,那我就先走了。”,樊股送他出去,在門口碰到了周副股。周副股笑嘻嘻的遞過五元錢:“天熱,路上買支冰糕消署。”
吳剛也不客氣,略略推卻就接了過來:“謝了,二位請回。”
沒了飛鴿,吳剛就得走上一段路,到前麵的車站坐公交電車。
吳剛左手抓捏著斜挎的大挎包帶,右手緊捏著五元錢,有點樂滋滋的走著。本來呢,今天夠倒黴的了。可天無絕人之路,一樁天大的事情,居然就這樣輕易的過去啦。
而且順帶還把倒黴的“飛鴿”,扔了出去。
好!說明我吳剛命好,有菩薩保佐。看來,這轉正一事,指日可待。
六點半,吳剛在沙河鎮鋼研院的大鐵門前,準時接到了興致勃勃的阿兵。稍會兒,水剛把二人領進了防空洞,不提。
第二天剛跨進局大門,吳剛就被人從後麵喊住了。
回頭一看,是王局長。
“王局長,您早!”“早!那老太太沒問題吧?”“沒,沒問題。”吳剛有些尷尬,怎麽局長一早就問這個,他也知道了?
“沒問題就好。”王局長上來與他並肩而行。
一麵關切的說:“小吳,你要主動到李書記家看看,不要讓書記為這事兒而分心,明白嗎?”
吳剛受寵若驚的嚅嚅答:“好的,王局長的指示,我記住了。”
王局長就望他一眼:“也不是什麽指示,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對了,物資公司回收辦的那個冷剛,現在如何了?上次,我記得好像與你聊過他?”
“聊過聊過,是跟您到蔬菜公司視察的車上。”
吳剛心裏有些咕嘟。
是的,是和王局長一起到蔬菜公司視察的車上,不,實際上是給王局長拎包和當保鏢。王局長偶然聊到局裏差一個黨辦秘書,到物資公司看看牆報後,覺得那牆報中的一首詩寫得頗具文采,瞧瞧署名:“回收辦:冷剛”,於是隨口問問。
吳剛呢,也順便答答:“這個冷剛我認識,是有點文采。”
全部經過,僅此而已。
可是自已回十三平方後,卻給冷剛好一番添油加醋。冷剛當時雖然故用矜持,可看得出他內心狂喜。
當然,自已也想過,如果王局長再問起,一定替冷剛說說好話。
他真有機會借調到局裏,肯定對我感恩不盡,對我自已有利無害,何樂不可為?
可是現在,聽王局長的口氣好像有些不對呢。
“不是一直在工作嗎?”
摸不清底細的吳剛,隻好小心謹慎的試探:“回收辦很辛苦的。”,王局長看看他:“冷剛犯大錯誤了,所以說這人啊,要加強自我思想的提高,擰緊腦中的弦。”
吳剛瞪大了眼睛。
冷剛犯大錯誤了?昨晚上在地下舞場,我看都還談笑風生好發的,怎麽一眨眼就犯了大錯誤?
可他不敢接著追問,再說,自已的倒黴事都還沒了結,哪顧得上別人?跨上樓梯,王局長朝他客氣的點點頭,朝走廊深處的局長室走去。
吳剛則跨進了業務科大開著的房門。
見他進來,阿兵抬頭向他笑笑。
凡科卻朝他招手:“你昨天可鬧得風生水起喲,全局都哄動了。算你小子運氣好,先當了肉墊,否則,嗬嗬。過來過來,水產那邊如何了?”
吳剛就徑直走向凡科的座位,掏出報表交給他。
“電話壞了,說是派了人到局裏來,可人家不願意,就這樣呆著,真是滑稽。”
凡科按過報表看看,扔給一旁的統計員:“水產早晚要倒黴的,怠慢我們?哈,吃錯藥了吧?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吳剛做出理解和無辜狀,攤攤雙手。“借的車還沒還?”
“嗯哪!”吳剛打著哈哈。
他可不想讓凡科知道,飛鴿車賣給了水產樊科,因為二人表麵上嘻嘻哈哈,暗地裏卻相互輕蔑看不起。
凡科瞅他一眼,壓低嗓門兒問:“你見了沙百貨的那個業務科長了吧,感覺怎麽樣?”
吳剛心裏一動,藍天?藍天也這樣問我來,明白了,二人愛著呢。
瞧瞧凡科重新低下去的頭和故作老成的匆忙,吳剛突然感到莫名的憤慨:你凡科算老幾,年輕輕就坐上了局科交椅,一手摟著權力,一手抱著美女。
整天呆在辦公室風吹不到,雨淋不著,我卻成天在下麵東顛西跑的,媽的,世上的好事兒都讓你占完啦?
“見了!”
吳剛故意提高嗓門兒:“挺漂亮挺會說的,我看那些男同事都很喜歡她呢。”
嚇得凡科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低下嗓門兒。然後,臉色由睛轉陰,鬱悶的低問:“真的,你怎麽知道的?”
“那還用說嗎?開個業務會,就和男同事們開玩笑,插科打諢的,我不是笨蛋。”
吳剛也壓低嗓了音,重重加上一句,然後扔下明顯不快的凡科,回了自已座位。
他對麵,就是阿兵的辦公桌。見他坐下抓茶杯,阿兵拉開抽屜,取出一筒茶葉扔過來:“嚐嚐啦,很好喝的啦,這兒沒得賣的啦。”
吳剛接住,一下被茶筒上精美的裝飾吸引住了。
碧綠的遍色中,是一個婀娜的淡黃留白。
留白和遍色之間,凹突著三個淺紅大字“香芳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