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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胳膊肘兒

  “吃了!學校呢,環境好一些,可太擠太安靜,總感到自已是外人,不栽根。”


  晏老師笑:“當然,你不是主人,而是家屬呢,難免有種寄人籬下之感,這正常啊!”


  那草坪裏有人在問:“晏老師,你請的老師來沒有?是不是到啦?”“剛到,來啦。”晏老師就拉拉水剛,笑道:“這些舞迷,就像學駕駛,到會不會時候,心欠欠的,整天就想著摸方向盤。我們過去吧。”


  “晏老師,我有點黃,不太老練喲。”


  水剛踩著一地迷漓,邊走邊問:“今晚上老師有多少,怎樣教呢?是一個個,還是”


  晏老師就打斷他的問話:“先把我教會,我再教她們。這樣你就不會太費力,你以為呢?”“就照你的辦法教吧。”


  水剛有些不解。


  “一個和多個有什麽區別?基本舞步都差不多,主要看各人的理解力和習慣性。”


  二人一前一後的說著,來到了草坪中間。清亮的月色星光下,五六個年輕的女老師,玉樹臨風地散站著,輕輕的音樂水一般在蕩漾。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晏老師拍拍手:“老師先教我,大家在一旁注意觀察喲。王老師,請放一首舒緩點的。”


  音樂聲變成了緩慢的中四步。麵對這些幾乎與自已同齡的女老師,水剛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幽靜的夜色裏,女老師們鮮花般盛開,一縷縷女性特有的體香,草香和花香,鳥兒似的直往他鼻孔裏鑽。


  水剛有些迷惑,有些緊張,更有些暈厥。


  晏老師看出了他的窘態。


  就鼓勵道:“小號手,別怕,來,摟住我的腰,握住我的左手,是不是這樣的啊?”,水鍘咬咬自已嘴唇,克製著心跳,按照下午姍姍所教開始,

  他的左手輕輕搭在晏老師後腰。


  右手輕輕握住她的左手,說:“先踏節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二人就隨著舒緩的旋律,原地踏步。畢竟是老師,不一會兒,晏老師就駕輕就熟了。“很好,現在我們學舞步。”


  水剛輕輕說:“踩著音樂節奏,我進三步,你退三步,然後左轉;反之一樣,然後向右轉。”


  晏老師就像個乖女孩點點頭。


  二人配合默契,似有神助,幾曲下來,就進退自如,旋轉有度了。看得旁邊的女老師心馳神往,紛紛嚷嚷起來。


  “行了行了,該教我啦。”


  其實,水剛現炒現賣,教的不過是舞場上最基本的“走走舞”。


  稍有樂感知識者,細心揣摩和現場學學,一般都會。所以,一大圈子教下來,老師們基本上都學會了走步,隻不過還不熟練而已。


  最後,水剛仍是和晏老師練習。


  其他老師呢,則相互對練。


  多年了,遙遠的記憶突然被喚醒,一切卻仍像在夢中。水剛輕柔地摟著夢中情人的纖腰,發現竟是那般的滑潤,柔若無骨……


  “你的痛苦這樣深重/都是因我一生引起/我的苦果我來吞下/請求你能夠原諒我”


  一縷輕微的歎息撫過,晏老師的話像從遠方飄來。


  “《血凝》看了嗎?前些日子,我天天守著看哩。”“嗯,看了幾集,拍得不錯,尤其是裏麵的插曲悅耳動聽。”


  “是啊,人家一部《血凝》,就讓國人如癡如醉,還不知外麵有多少美好的東西啊,我們活得太封閉豐可憐了。”


  水剛默默笑笑:到底是語文老師,觸景生情,對月傷懷,感蒼生而流淚。


  可是晏老師,我不喜歡這樣。我覺得為一些可望不可及,並且與自已毫不相幹的事兒感歎,枉費精力。


  作為個人,我隻想活得自由快樂,隻想多掙點錢,然後有了兒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


  “我還求你從今以後/完完全全把我遺忘/希望你珍惜自己/邁步走向陽光/秋風陣陣吹樹葉枯黃/”


  晏老師不知是窺破了昔日學生的心思,還確是觸景生情,舞步幹澀。


  又悄悄兒歎道:“一曲《多謝你》,山口百惠紅遍中國;看似偶然,實是必然。她替我們撩起了麵莎,露出了國人最隱秘的內心世界。水剛,你說是不是這樣啊?”


  水剛輕輕拍拍她的細腰,心中掠過一絲失望。


  他有些痛苦的發現,自已與夢中情人之間,原來隔著一條鴻溝。


  可是,為什麽夢想和記憶卻是那樣的美呢?“一片一片凋零/分手時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臨近/我愛笑我愛流淚/我愛得有人信/……”,哦,該死的記憶!該死的夢想!該死的山口百惠!

  分手時,晏老師說:“明天繼續!這就像學駕駛,學會後就整天想著開車,欲罷不能。”


  水剛沒回答,這也正是他所擔憂的。


  他當然知道所謂的“癮”是如何巨大,就連他自已學會“走走步”後,人坐在台上吹號伴奏,腳卻癢癢的直想著踩步。


  可是,自已沒有分身術啊!

  樂隊不能沒有自己,一天或許行,多了一定出亂子。


  今天那個王貞說得對,這種自由組合,靠錢串在一起,誰也管不著誰的樂隊,說散就散,不行,我沒時間再來了。


  “有困難,沒時間?你看,老師們可都等著你的回答呢。”


  晏老師輕聲宛語的問:“明晚繼續吧,誰讓你教會了大家,又不倍著練呢?哦,我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對眸子在清亮的月色下,水汪汪的泛波。


  “我真笨,怎麽現在才想到這點?你是跑單幹的,對你而言,時間就是金錢!200多年前的富蘭克林就提出來了,現在的深圳特區也在提呢。”


  低頭想想,然後說:“這樣吧,我們也不能免費讓你教舞倍練。我和老師們商量商量,付你一定報酬,行嗎?”


  砰!什麽東西在耳邊炸開,呼嘯著消失在天鵝絨的天際?

  水剛依然微笑著,禮貌地看著昔日的夢中情人。


  “晏老師,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錢是可愛可貴,但也不能買到一切啊。我確是沒有時間,主要是,主要是,”


  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不是從自已嘴巴說出:“我說實話吧,主要是老婆懷上了,出懷厲害,工作又忙,怕出意外,我得陪著她。”


  “哦,原來如此!”


  晏老師驚奇的搓搓手,又看看草坪上的老師們。


  “原來如此!哦,我是記得水花講過,你老婆是蓮花校的老師呢。真是誤會了你。”,水剛的微笑,變成了皮笑肉不笑。


  他很驚奇,自已居然會撒謊?


  而且是麵對昔日的夢中情人撒謊,還如此心安理得,不動聲色?

  “蓮花校我知道,市重點小學喲。可那哪是學校?活脫脫一座煉人爐啊,你老婆在蓮花校一定夠嗆的。”


  水剛眼光閃閃的望著她。


  唉!說了一晚上,隻有這話是端端說到自己心裏去了。


  不由得脫口而出:“唉,連軸轉,是鋼也得磨爛呢。”,晏老師聽他如是感歎,又說:“知道心疼自已的老婆,好男人啊!

  蓮花校那個浦校長,教了一輩子的書,搞了一輩子的教育,終練成刀槍不入的老妖怪。一味追求升學率和撈取政治資本,為自已臉上抹光光,害了多少年輕人啊?”


  水剛深有同感。


  不過,他沒有晏老師分析得這麽直白和精辟。


  可是,就這二句話,讓水剛感到自已和晏老師本已拉遠的距離,驟然又近了幾分;而且聽了晏老師的話,他也弄明白了。


  老師們主要是沒人陪練。


  今晚學會了,明天就可能忘掉,晏老師說的是真話。


  想想蓮花校的情景吧,老師們被繁忙的工作緊縛著,基本上也就像資琴一樣,下了班回到家裏就想倒床休息。


  即便想活動鍛煉什麽的,學校又女多男少。


  再加上“為人師表”啦“老師風範啦”什麽什麽的清規戒律,基本上就處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狀態裏麵。


  唉,老師們也不容易呢!


  這樣想著,水剛放軟了嗓音。


  “確實是來不到,晏老師,如果你和老師們有空,也可以衝出校門啊。”,中學語文教師何其反映敏銳?她馬上明白了水剛的暗示,微微笑,一嘴接上:“當然衝!可舉目四望,路途漫漫,往哪兒衝呢?”


  水剛沒回答,隻是笑!

  一張木製的收折桌,擠卡在綠色電話亭和油漆牆壁之間。


  桌上,放著白紙糊的小紙牌,一筆,一迭信箋。


  單幹戶兼小號手水剛,從來就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坐在這木桌後麵。按照和老舞客兼郵局組長的約定,懷著“多條路子多找錢”的想法,水剛在下午三點鍾,準時坐在了桌後。


  把上午銷售的款子交給老爸後,水剛在路邊店吃了飯,就直奔郵政局。


  不管任何時候都人多的郵局裏,照例滿是人頭。


  “下一個!”麽喝後的當班組長,指指自己桌上的紙牌,一眼瞟到水剛擠過來,呆板的臉上浮起淡笑:“來啦?”


  “來了!”


  “小桃,”她抬頭瞧瞧,喊道:“方便一下。”


  一個穿著油綠色工作服的小姑娘,應聲道:“好的,你去嘛!”,組長將水剛領進裏室,幾個辦公室人員模樣的婦女,正在其間忙忙碌碌。


  “主任,上次說的那個水剛來了。”


  “哦,好的。”


  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從一張單獨靠窗安放的辦公桌上抬起頭,水剛瞅見一張與組長相似的呆板臉孔。“是他嗎?”


  “是他!”


  中年男也不多話,遞過一張已擬好的協議書。


  “讀讀,願意就簽。不過小夥子,如果不是值班組長引薦擔保,這肥差事兒就屬於別人了。算你運氣好,我今天恰好來這兒開會,填吧。”


  水剛似笑非笑的咧咧嘴,接過協議細細讀著。


  那值班組長就雙手相抱,湊過來瞟瞟。


  又移過去對中年男咕嘟咕嚕:“封主任,這營業廳整天鬧哄哄的,我早得了嚴重的失眠症,更不要說我下麵的的工作人員。哎,是不是照規矩我也該進來坐坐辦公室啦?”


  中年男就不耐煩的揮揮右胳膊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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