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深淵中的火光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盡頭的深淵之中，傳來了虛無縹緲的呼喚，浸泡在漆黑的泥漿之中，西洛什麽都看不到。而在身旁湧動的黑暗，正像水蛭一般拚命朝著自己的體內鑽去。
“西洛-羅蘭德。”
這就是他的名字，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在用，因為老爹曾經說過，名字對一個人很重要，是那個人存在的印記和標誌。
“你是誰？”
虛幻的聲音不依不饒，繼續問著，僅僅知道西洛的名字好像並不能滿足它。無視了西洛現在的處境，它隻是想要知道答案而已。
我是誰？
這個問題，好像不這麽好回答啊……
從擁有意識到現在，西洛背負過很多身份，有些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不見，有些則印刻在他的靈魂之中，永遠無法消失。
他是傭兵王雷恩-羅蘭德的兒子，幽影之主索卡拉的弟子，阿斯卡薩的天下王，暗影龍王的騎士，禦主伊莉雅的從者……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數不清的身份。
生命如此漫長，在不同的故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這沒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的。
“……”
西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可能他自己也沒想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你是英雄嗎？”
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在身邊流淌的黑潮隨著這個問題躁動起來，一陣又一陣的壓力衝擊著西洛的靈魂。一個，兩個，成千上萬個聲音在西洛的耳邊低語，否定著他，詆毀著他。
“我是。”
在一片否的海洋之中，西洛平靜的聲音悠然而出，雖然並不洪亮，但是卻蓋過了成千上萬的聲音，惡魔般的低語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真是讓人意外，你竟然會承認。”
虛幻的聲音同樣沒有理會周圍否定的海洋，咒罵和侮辱仿佛都無法影響到他，原本莊重的嗓音透出一絲詫意，看來西洛的答複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難道我不是嗎？”
西洛輕輕地笑了，如果說剛才他還懷疑這是此世之惡的伎倆，那麽現在他可以確定，這與此世之惡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問過他問題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問出這種靈魂問題的人卻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領路人，在生命的夜空之中，閃耀起的第一顆星辰。
“看來成長了不少啊，小子！”
幽藍的火光慢慢地蔓延進身邊的黑泥之中，充滿惡意的氣息漸漸被驅散，在西洛的右眼之中，有一團幽火在不停地跳動。
“老爹……”
虛幻的音效在西洛看破身份時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笑聲。這笑聲是如此的熟悉，盡管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時光，西洛依舊可以清晰地辨別。
那個曾經已經走遠的男人，如今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看來你這次遇到了麻煩啊，不然我也不會被那個小龍女叫出來。”
雖不見其人，但隻聞其聲就已經是對西洛最好的鼓舞了，四周的惡意還在契而不舍地衝擊著他的意誌，否定著他的存在。但是這些所謂的攻勢在那個男人麵前，全都不堪一擊。
“愛麗莎？”
能被老爹這麽稱呼的，隻有暗影龍女王愛麗莎了，隻是被叫出來是什麽意思？
“那個小姑娘還真是拚啊，竟然將力量滲透進了這裏，硬是把我從靈魂空間中拽了出來。”
雷恩的聲音充滿了感慨，愛麗莎叫他出來幫忙的方式非常直接，態度也非常之強硬，令人難以忘懷。
“靈魂空間？”
正當雷恩感慨之際，西洛卻聽到了一個自己從沒聽說過的詞。靈魂空間？那是什麽東西？聽老爹的意思，他之前一直是呆在裏麵的。
等一下，現在回想起來，除了老爹之外，索卡拉老師和愛麗莎都出現在自己的夢境之中，這絕不是偶然！難道說……
“這個啊，去問你的小女友吧。”
麵對西洛的疑問，雷恩卻輕飄飄地一筆帶過，西洛滿心的疑問也隻能壓在心底，如果老爹不想說，那麽他問再多也是沒用。
“話說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雷恩沒有繼續寒暄，而是單刀直入了主題。這被西洛視作拷問靈魂的三問，他還沒有得到所有的答案。有一個問題，西洛遲疑了。
“你是誰？”
戰士可以不考慮人生的過去與未來，但是他的道路一定要清晰。不論是何種身份，隻要還在戰鬥，他就一定要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眼前的敵人與腳下的道路，這是才是戰士所考慮的，他必須看清現在的自己。不管所扮演的角色改變多少次，戰士的內核永遠不會改變，那就是人類的本源。
“我是……”
西洛閉上了右眼，左眼的傷口已經麻木，痛覺與眩暈正慢慢的消失，一幅幅深藏在內心深處的畫卷逐一展開。西洛行走在畫卷之間，仿佛是置身於他人生的長廊。
這其中，有自己第一次拿起木劍，接受雷恩教導的畫麵；有第一次跟隨傭兵團的叔叔伯伯們外出獵殺魔獸的畫麵；也有被索卡拉收留，闖蕩阿斯卡薩大陸的畫麵。
“呼……”
在西洛的身側，原本與黑泥旗鼓相當的幽火，漸漸在黑暗之中升騰而起，無論周圍的詛咒和惡意如何攻擊，最終也隻能成為幽火的養料。
蒼藍的火焰，點亮了在漆黑世界中的一方天地，如同深淵中的唯一燈塔。
“唉，小子出息了啊。“雷恩感歎道，現在的西洛比自己當年還要優秀的多，“接下來的路，看來是不需要我這把老骨頭嘍。”
清朗的笑聲調侃著自己，雷恩的聲音消失在黑暗的世界，而西洛身邊的火焰卻愈燃愈烈。
人生的畫卷還在西洛的腦海之中閃動，他看到魔物入侵時的昏天暗地，他看到在卡林要塞外的浴血廝殺，他看到在人民的歡呼聲中，米婭為自己加冕。
他還看到了在最終戰場上，血色夕陽下的孤單身影，看到了在黑暗中閃動的致命刀鋒，看到了在被陰影浸染的王座上，愛麗莎閃爍的暗金之瞳。
最後映入眼簾的，則是一個癱倒在地上的少女，而自己則握住了她的小手。
“準備好了嗎？勇士。”
突然，所有的畫卷都被蔓延的火焰所掩蓋，出現在西洛眼前的是一團跳動著的蒼藍火焰，懸浮在半空之中，漸漸與他的心跳同調。
啊，原來如此。
自己的本源，自己的內心，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嗎？
“原來這就是我啊。”
西洛的臉上綻開爽朗的笑容，慢慢伸出了右手，將跟隨心跳的幽火握進掌心。
“轟！”
被黑暗所主宰的世界，被惡意所灌滿的世界，在如同人間地獄深淵之中，蒼藍的火光升騰而起，撕裂了陰影，直指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