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中一日
司馬容見那道紅焰劍火奇異般地出現兩次，又看炎莫行身輕似燕地躍上樹頭，心裏暗歎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些行動失敗了。
眼下，肖然手中的寶物不知能不能搶來，兩班人馬仍在混戰中，不過，戰鬥已接近了結束。這次帶來的人馬死傷過半，大折他的威風。司馬容臉色鐵青，落於穀底的兩人一直是他的貼身護衛，跟隨他多年，受傷落入穀底不死也差不多了。炎莫行打下對方後，緩緩地向著司馬容走來。
“太子閣下，本公子不常與人爭鬥，所以，出手不知輕重，閣下不必怨恨！”淡漠的聲音，傳到司馬容的耳朵裏，像催魂的魔音。司馬容心頭一緊，臉上仍裝出一付無所謂的態度。炎莫行輕喟一聲，不再說話。
兩班人馬漸漸分開，那肖然的劍下並不落空，青劍旋出一個大大的劍花來，看似簡單平常，實則是最精湛的一招煞魂滅魄，圍著他的陣型被一擊攻破，其中兩人受傷倒地，其餘人慌忙中破綻百出，再打了一會兒，抵擋不住肖然的劍鋒，隻好扔下死去的同伴，跑回司馬容的身邊來。
“肖閣主，本宮長見識了！告辭！”司馬容黑著臉說完，轉身帶著手下的一班人悄然離去。肖然沒有答話，與炎莫行一起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消失。這時，炎莫行才從樹上跳下來，望著吼聲發出的地方，說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肖然笑著點點頭，又拿出那塊鐵片來，訝異地看上一眼。此寶物，就連越琪國的太子都沒有見識過。這塊神奇的鐵片，可見彌足珍貴。地巫族人的常居地就在越琪國，太子手下會咒語的巫師相信也不在少數。精通此道知道這塊鐵片能與驅趕神獸的咒語默契相通，他們可以對人對物施咒，可能抵製神獸的咒語，卻是千載難逢。“炎，太子隻是想來混水摸魚的嗎？”
炎莫行沉聲說道：“也許沒這麽簡單……”他不由得想起在穀底山坳處見到雪鶴抓來的血布條，如果不出所料，那隻神獸在他們到達穀峰之前，已跟什麽人較量過了，而那些比他們還上來的更早的人，多半是越琪國的巫師，並且是精通地巫之術的大師。
兩人在靠近神獸的地方，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聽到獸類的粗喘聲，越走的近，越發覺心中的猜測是正確的。司馬容哪會不管自己的死活，摘了雪蓮，惹得神獸大怒逃不出去。所以，他一定是先派了巫師上來解決神獸，再帶人來摘花，可惜，他漏算了一個叫莫矜的人，而且這個商人竟有這麽好的功夫。穀峰上那些人，除了肖然和青鋒閣的人馬，司馬容並未將其它門派的人放在眼裏。這一次的輕敵，是司馬容犯下的最大錯誤。不過，他手下的幾名大將確實功夫了得，如果炎莫行沒有親自出手，肖然也不能把任務完成得這麽好。
鐵片上的咒術讓那隻神獸低伏在冰石中，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兩眼充滿了怨恨，原以為是龐大的身子，微微地發抖，大小卻是一個比紫貂不大的東西。一雙爪子緊緊地捶在身下的石頭上，看起來情緒很是糟糕。炎莫行走近再看，這隻神獸居然是萬古不化的一隻麒麟獸。長須硬甲，頭大身小，綠色鱗甲上絲絲瑩光閃爍，爪子鋒利，腰身柔韌，眼如銅玲，閃著聰慧迷人的光澤。真是又可愛又嚇人！
“肖，你看我們把它帶回去，如何？”炎莫行說道。
肖然驚訝地看了一眼炎莫行，這個主意可謂膽大過人，就像當初在冰峽穀帶回兩隻雪鶴一樣，但這麒麟可不是誰都能馴服的！即便手上有鐵片咒語，看麒麟的樣子，對他們就是充滿了憤懣。隻要一個不慎，恐怕侍養的人就被它咬死了。如果能帶回山莊，當然是一個活寶，可如何帶走呢？
“主子，你說，這事怎麽辦吧！”肖然頹然地低下頭。
莊主懷中的雪蓮要帶回去已是難事，加上這麽大一個目標，路上的安全他很難保證。第一次，肖然心裏有說不出的鬱悶，從來沒有在任務麵前犯難的他，也為難起來。
炎莫行噗地一笑，說道：“你忘了那隻紫貂兒了？”
肖然抬頭，眼中怔怔地，似在想什麽。在宿營地，燕純夕身邊那隻紫貂兒，他看不出來那個小東西有啥大用，後來聽說要回裂穀那邊的老家，破冰帶它飛過去，估計用半天的功夫，也不知現在是否回轉。那隻紫貂兒真有本事讓麒麟臣服？他的答案是不可能！
炎莫行似知他想的是什麽，淺淺地一笑，說道：“我覺得可行！要不然，你看吧！我的話一向沒錯的。”
肖然無奈地看著麒麟，默然無語。既然主子都說了可行，那就可行吧！他嘴裏念叨了一句咒語，麒麟臉上的神色更為虛弱了。肖然上前一步，抱起那隻小神獸，又見不遠處有一攤血跡，還有一些撕裂的布零亂地散在雪石上，果然是有人被神獸傷了，估計已成了它的腹中食物，或者被別的野獸捉去吃了。那些布條的顔色和陳舊跟雪鶴帶回來的衣料一樣。
“我們下去吧。”身後傳來那個淡定從容的聲音，肖然轉身跟在炎莫行後麵，一步一步地走下了穀底。
守在路邊的崔宏，先後見幾批人馬狼狽地奔了下來，又見司馬容的越琪國殺手也落荒而逃。山坳的營地上，從原先的熱鬧變為沉寂一片，帳篷裏空了一座又一座。當地人也趕在黃昏時陸續地離開。他正焦急莊主和肖然仍不見身影，忽見路上出現了他倆和青鋒閣屬下的身影，幾十個人幾乎完好無損地走了下來，崔宏欣喜若狂地奔上前。
“哇！，你幹嘛打這麽重，本公子受傷了！”肖然大叫。他的肩膀上有傷被崔宏一拍，又滲出血來。崔宏連忙拿出包中的金創藥，替他塗抹上去。肖然雖然有些吃痛，但眼裏的笑意早流露出來。崔宏一下就看出了東西已得手，而且肖然懷裏還抱著一隻綠瑩色的小獸，隻比紫貂大上一些，它是一隻幼小的神獸？
“麒麟！？”這一回，輪到崔宏大叫一聲，嚇得身旁的人轉頭望他。
炎莫行笑著點頭，這次冰峽穀一行收獲巨大，不僅得到了千年雪蓮，還得到一隻萬年神獸。隻是這小東西在被人發現時，就已經對人痛下殺手了，以後還不知會捅出什麽簍子來。他拿出懷中的雪蓮，雪蓮放在一個特製的盒子中，仍舊冰冷徹骨，又道，“進去再說吧！”三個人興高采烈地進了帳篷，其他的人隨即回了他們的地盤，休整療傷。
帳篷裏空無一人，炎莫行蹙了一下眉，又道，“小夕呢？”
崔宏左右看顧了一下，說道：“一個時辰前，燕姑娘就帶著她身邊的幾個人去了那邊林子裏采花，應是在回來的路上了。”
炎莫行不語，看了肖然一眼，肖然連忙說道：“再派幾個人去接她！她身邊的人功夫雖然不錯，可這林子一點都不安全。上麵下來的江湖人，魚龍混雜，別讓他們遇上了歹徒！”崔宏退出，找人去接燕純夕。其實，像燕純夕這麽一個小姑娘，就是一個黃毛丫頭而已，除了有心人，誰會把她放在眼裏呢！進穀來采藥和挖掘花種的人多著呢，幾大門派的人都衝著雪蓮而去，又敗退出穀，哪會有人把心思放在一個不起眼的女子身上。
炎莫行倚在案幾邊，一身紫色的風華，言語輕微，不忘了給他自己泡上一壺暖茶，再呷上一口。這份從容不迫的姿態，跟剛才在峰頂揮劍橫劈的模樣完全像兩個人。一種超然世外，睥睨天下一切醜惡的風度，令人敬重。這番情形，讓肖然和崔宏的情緒也自然地放鬆下來，肖然開始鬧著肚子餓了，要崔宏趕緊去準備食物。又把迷糊中的麒麟點了幾個穴位，扔到崔宏的手中，和炎莫行坐於榻前，品起茶來。那隻麒麟先被咒語壓服，總覺得左右不適，此番又落在崔宏的手裏，被點了穴道後更是動彈不得。崔宏慌忙把它抱到一邊，放在帳中的邊角處，可憐的麒麟就這麽被他們收拾了，呼呼地睡了過去。
天黑盡之前，燕純夕跟在幾個人的後麵，回到了營地。
“瞧，我帶回來的是什麽好東西！”燕純夕一進帳篷，笑嗬嗬地說道。
肖然見她手裏提著一籃子的草團，綠油油的草團中央包著幾株鮮嫩的花，草團的外麵有一把青蔥的果子。“此物叫羅漢果。清熱潤肺，止咳，利咽。用於肺火燥咳，咽痛失音，消除便秘。”燕純夕解釋道。她不知這個架空的時代，羅漢果的名稱是什麽，總之，這清香的東西能泡茶，能煲粥，還能和兔肉一起炒了吃，真是難得的好東西！有著‘神果’之稱。肖然高興地抓起一個果子，嗅了一下，說道：“好啊！今晚有羅漢果的米粥喝了。”燕純夕又道，已讓崔宏把果子放進了粥裏，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吃上了。
炎莫行見籃子裏的草團中還有幾株花，其中也有羅漢果花，色澤素雅，銀絲外放，紫心中的花蕊繞成幾圈，點點乏黃，其花葉如窈窕淑女穿著一條春色的花邊裙，令人愛不釋手。又問道，籃中是一些什麽花？燕純夕一一答來，全是花中的珍品，美美說的九類珍稀花卉，分別處於四大峽穀內，已經采到的花，有其中的五類。木蘭（玉白），朝夕花和羅漢果花包括在內，另有老虎須，龍吐珠；剩下的四類花種沒有采集到手。這四類花卉中的花種，特別引人矚目的是生長在萬幽穀中的鬼臼花，又名八角蓮。散風祛痰，消毒解腫，殺蟲，有其特殊的解毒功效，可治蛇咬傷。金茶花，金瓣玉蕊，點綴於綠葉瓊枝間，風姿綽約，譽稱“茶皇後”。 罌粟，葉長橢圓形，抱莖而生。夏季開花，有紅、紫、白色。花早落，結球形蒴果，內有細小眾多的種子。鎮痛，止瀉，具有麻醉的作用。毒性較強，中毒初期興奮不安、頭暈頭痛、譫妄、惡心嘔吐、繼則乏力、昏睡或昏迷，直到死亡。另一種是長在地巫峽的紅唇花，其狀兩瓣，豔如紅唇，血色懾人。傳說此花可以跟得道的高僧說話。
不一會兒，崔宏端進來米粥，各人取了一大碗，米香粥潤，混同神果的味道，喝下去渾身舒暢通泰，覺得一身的勞累頓消了大半，從峰頂上下來的人都精神一振，哪怕再大戰幾十回合也不會乏力。
恰在這時，帳篷邊角處一團綠色的東西似蘇醒過來，眼睜了兩下，聞著那米粥的香味，麒麟的肚子咕咕直響。“啊哈，這是誰？”燕純夕扔下手中的碗，急忙上前，蹲在麒麟的旁邊。
“別碰它，峰頂上帶下來的一隻小獸，它可是力大無比，神通八達的傢夥。不要讓它傷了你！”肖然急呼道。眾人的目光轉向邊角處，不約而同地落在了燕純夕和麒麟的身上。
燕純夕可不管肖然這麽說，伸手一把抱起了麒麟，小東西迷怔地望著她那張純淨的小臉，並未像肖然所說的那樣攻擊她，而是瞪了一下眼，低下眼瞼。聽燕純夕說道，“小東西，你是不是肚子餓了？讓我幫你拿一碗粥來。”懷裏的小東西好可愛啊！一點都不怕她的樣子。其實，應該感到害怕的是燕純夕，可她偏不那麽想。正因為她跟麒麟毫無顧忌的親熱，又讓小神獸聞到她身上紫貂兒留下來的氣息，使得麒麟對她有了一種親近感，不起排斥心，仿佛回家見到了親人一般。麒麟的兩隻小爪子軟軟地捉住燕純夕的兩支手臂，本是通靈的小神獸，跟紫貂兒一樣能說話。麒麟便張口說道，“我要喝粥！”那個聲音黏黏的，兩隻大眼睛還巴噠地閃著，幾個人在一邊看呆了，忘了自己正在喝粥。炎莫行見怪不怪地笑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看著。
“你有名字嗎？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不僅給你喝粥，還可以吃更好的東西！”
“我是水麒麟，通曉天意，聆聽傳達天命和守護靈山的神獸。我沒有名字！”
“那……我幫你取一個名字吧。你以後就叫胤龍！”麒麟沉默了片刻，點頭同意。
“好了，胤龍，你除了喝粥，還想吃什麽？”燕純夕又道。
“兔子肉，或者野山豬。隻要是肉香的東西都能吃！”
燕純夕抬頭，笑望了一眼肖然，肖然即刻領悟。這不就是要讓人去捉兔子，打野山豬嗎？好傢夥，這隻胤龍真不好養啊！先把它喂飽了才行，他可不想再聽到那種嚇人的大吼聲。燕姑娘可是沒有見過麒麟發怒的樣子，要了解到它的臭脾氣，就不會什麽都依著它了。一隻紫貂兒，已夠讓人操心的了，現在又加上一隻小神獸，再把兩隻雪鶴也交給她來養，說不定水月山莊就要改天換地了。肖然一邊想著，一邊不敢停留，自出去找人捉野兔了。
炎莫行嘴角一勾，目光柔柔地看向蹲在地上的燕純夕。燕純夕隻覺得身後冷颼颼的，有一種獵物被盯上的感覺。
等崔宏煮好了兩鍋肉湯，又端來一大盆米粥時，已是亥時了。胤龍蹲在角落，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過了一會兒，外麵又聽得空中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兩隻雪鶴一前一後地飛了回來。破冰的身上馭著紫貂兒，紫貂的爪子正緊抓著一個大草團，草團裏有它采回來的朝夕花，另外還有一些花草。紫貂兒一落地，趕緊跑上前，就著一隻湯碗喝了起來。胤龍瞪了它一眼，也不說話，端起另一隻湯盆呼呼地喝。兩隻小獸大眼瞪小眼，直到把盆子裏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
“你怎麽在這兒？”胤龍撇了一下嘴，說道。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空宵殿少了我，還不是照樣！”紫貂兒滿意地嘬了嘬嘴巴，又道，“你不在山上守著，跑這裏來幹嘛！”
“他們把我的寶物取走了，我不下山，還守著那裏作什麽！”胤龍理直氣壯地說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想吃兔肉了。像這麽香的兔肉，你在山上哪能吃上！”
胤龍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兩隻小獸居然像老熟人一樣對坐著，胤龍嘴裏還念念有詞。看它們吃得飽飽的，心滿意足地樣子，都感到開心。當然，除了燕純夕能聽到它倆的對話，別人隻能聽見胤龍的嘟噥聲。因為紫貂兒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便把對話隻傳到燕純夕的耳朵裏。炎莫行的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好像能看穿它們之間的秘密。
“本公子叫美美。一百多年前曾來過承天大陸，你呢？”
“我叫胤龍。剛才.……你家主人給取的名！”
“呸，從今以後，她也是你的主人。我家主人可是千年前的花仙下凡，法力通天，你不認不行的。要不然，我就趕你走，讓你再也吃不上這麽香甜可口的飯菜了！”
胤龍被美美一瞪，又低吼了一聲。盡管那聲音比放開嗓子時小上了許多，但聽進耳朵裏仍是如雷貫耳，使人莫名驚詫。胤龍不得不屈於美美的強壓，它不怕那塊有著咒語的鐵片，比起美美的一聲怒叱，它更希望能與美美相安無事，別再聽到從它嘴裏發出的魔音。
“你能讓主人收回那塊鐵片嗎？好厲害的！讓胤龍非常不舒服，幾個時辰內都頭暈腦漲，昏昏欲睡。”
“好吧。看在你識相的份上，本花獸幫你收回鐵片，不讓人欺負了你。記住了！我家主人就是你的主人了！”
“呃。”胤龍低低地應了一聲，聽在眾人耳朵裏，像是嗚咽了一下。燕純夕注視著它們，目光裏閃出溫柔祥和的光芒。胤龍見了，心中感動萬分。這個主人，它認了。燕純夕不由得莞爾一笑，似明白了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