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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出穀

  夜深人靜,天空中的月亮圓了一大半,澄亮得照得人睡不著覺。兩隻小獸趴在燕純夕的床邊睡著稀裏胡塗的。燕純夕靜看了一會兒天空,倒下床,也準備睡了。


  窗欞處,一個人影晃動著,燕純夕聞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隨風飄來。她起身走了出去,“莫公子,可有心事?”炎莫行似輕舒了一口氣,應道:“明天出穀,然後我交給你恒國商家的名單,以後的事,就靠你和肖然他們一起應付了。”


  “小夕知道了。”燕純夕被一種溫暖的關懷包圍著,身上也不覺得冷了。


  “萬事小心!你的消息我會讓人帶回汩爾城,炎莊主會幫你解決棘手的問題。有事就告訴肖然,他也會讓人全程護你平安。”


  “好。”燕純夕從側麵看了炎莫行一眼,差點沉醉在那片紫色風華中,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心裏有了一個紫色的影子,抹之不去,揮之不盡。那身白衣勝雪的飄逸,優雅迷人的風姿,反倒漸漸地模糊了,隻有那個讓人心安的懷抱,那雙清遠深邃的鳳眸,以及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依舊留在心中,此生難忘。


  炎莫行的心裏有些異樣,作為莫矜這個人,本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他並不想自己成為財大氣粗,終於沉緬於溫柔富貴鄉中,不思於行的人。或者,在世人麵前,一身絕世的武功,以殺戮和狠厲平定禍亂的勇士。他的本性還是如青竹般高雅,如蘭花般閑靜。與江湖人爭鬥,不是他的嗜好,與天下豪傑爭霸,不是他的個性,與君王謀取天下,不是他的心願。隻要有一方天地,桃源勝景,又於湖畔清絲柳絮間,與佳人相依相守,就是他最為開心的事情。燕純夕就像一灣清水,山中的澈泉,深潭中的遊魚,夢中的芝蘭,這麽走進了他的世界。在她的身上,隻有清純和美好的感覺。這樣一個女子,哪怕是容顔平凡,身無外物,都會令他心動不已。何況,他發現燕純夕一天比一天美麗,像一朵奇花,等待開放的一刻。自從燕純夕手臂上的金花發亮之後,她的膚色越來越白皙,似花蕾般嬌嫩起來。


  天明,準備離開冰峽穀。美美和胤龍在燕純夕醒來前,踏著晨曦,又采來了金茶花。原來冰峽穀也有金茶花,燕純夕笑逐顏開,背起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兩個小東西後麵,一步深一步淺地上路。炎莫行叫崔宏和肖然沿路打獵,收獲了一大袋的野獸,從中選了一條白狐狸的皮毛和一條豹皮,洗淨曬幹,放在他的行饢中,大部分的獸肉分食給了胃口大的胤龍,剩下的小部分給了紫貂兒,還有青鋒閣的幾十個人。經過小溪的時候,讓雪鶴飛下來捉魚,水花四濺,魚被仙鶴的爪子一撈而起,扔到火架前烤熟後吃。不管前方,還是後方的人,都能聽到大夥兒歡快的聲音。燕純夕想,這日子真美好!


  在叢林的另一條道上,司馬容帶著頹敗的人馬,趕上了走在前麵的玉刹閣和海子幫的人,但他們之間沒有說話,而是冷漠地看著對方走過,直到追上了江湖門派毒梟門的人,司馬容叫人請來了毒梟門裏的嘍羅,說道:“你們的大長老凃月已死。他是被莫矜殺死的,如果想為凃月報仇的話,就叫你們門主來見我。”說完,讓人交給那個嘍羅一個太子府的令牌,然後陰沉著臉,帶著人離去。那個嘍羅得知消息後,心慌意亂地跟幫中人商量,一致決定回去後把情況告訴門主。司馬容已經想好了,莫矜這個人不能留,他的手下告訴他,莫矜後來使出的功夫叫火翼劍法,是出自破落的天崎宮中,而天崎宮在發生宮變之前,曾經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幫中的劍術以天魔功和火翼劍聞名遐邇,隻是天崎宮宮主的火翼劍法隻傳下一代宮主。因此,幫中弟子練的主要是天魔功,但天魔功非常擇人,資質不好的弟子,入門後往往很難更上一層樓。


  在峰頂上,他親眼見識了火翼劍法的厲害,莫矜既然有這個武功的秘訣,想來是得了宮主的傳承。


  雖然天崎宮現在威脅不了他,並且作為一個商人的莫矜,也不可能去當什麽天崎宮的下任宮主,這個門派等同於虛設,他自是不會放在眼裏,但武功絕學卻是武林同道中人渴求的東西。被莫矜打下冰穀的那兩個人,就是輸在了功夫的比試上。要是他身邊多有幾個人練成了火翼劍法,這次的千年雪蓮就一定是他的了。另外,越琪國皇族裏也有不少的人不願安份守已,他身邊必須得有功夫高的人守護。司馬容盡管沒有得到千年雪蓮,可得知了火翼劍訣的下落,覺得自己比木芙兒和海子幫那些人幸運多了。


  “主子,我們就這麽算了嗎?”木芙兒身後的人小聲地問道。


  木芙兒的眼裏閃過陰冷的目光,算了?不!“在前麵設下埋伏,死活不論!莫矜身上的雪蓮,不能落在別人手裏!”


  “是。”那人急轉身,安排人手去挖陷阱去了。


  叢林裏,除了那條道路通向穀外,兩旁大樹參差不齊的枝條,把猛獸和毒物掩藏著,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東西,稍不注意走到岔道上去,便會命喪黃泉。木芙兒沒有打算讓海子幫的人在這裏動手,隻命令了自己手下的人來挖坑。她點地而起,幾個縱躍之後,找到了走在前麵的薑明。


  “薑大俠,請留步!”


  薑明回頭,驚喜地看著她。這是從穀峰下來後,木芙兒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木閣主,有話請講!在下薑明,閣主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木芙兒眼神一轉,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好,薑公子也不用客氣。今後玉刹閣與貴幫有諸多事宜可合作,你我年歲相差不大,薑大俠就叫我木姑娘吧!”


  “萬萬不可!”薑明心喜地說道。他心裏想喊的是芙兒,但不是現下這般情形。“木姑娘,在下久仰玉刹閣的威名,以後有事需要薑明效勞的,盡管吩咐!”


  “嗯,剛才傳來消息,千年雪蓮真的落在了莫矜手裏。本姑娘想讓他們走不出冰峽穀,已設下幾處埋伏,薑公子可願留人為玉刹閣的人打掩護,再守在穀口伏擊?”


  “在下願意。”薑明說著,即刻令幫中弟子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玉刹閣人馬的後麵打掩護,另一部分人急速前進,占領和封鎖穀口。於是,木芙兒的手下在埋伏的地方潛藏下來,等待突擊的時機。當他們折騰時,司馬容的人和其他江湖門派中人已超過他們率先出了穀。到了穀口,眾人見海子幫的人占著據要點,似有什麽陰謀,司馬容想了想,覺得這麽去對付莫矜和青鋒閣的人馬,並沒有多大的勝算,便留下探子,自己乘上馬車,帶著其餘的人離開了。其他江湖門派的人,在峰頂上受了一番罪,知海子幫的人敵不過青鋒閣,這成了大家的共識。因此,留下來的僅有幾個暗探,大部分的人馬依然腳不停息地往邊城裏趕去。此時,叢林中發生的這一切,被兩隻飛在天上的雪鶴看得清清楚楚,破冰和白勺扭頭就飛向炎莫行那裏,急著報信去了。要是木芙兒得知她的縝密計劃被兩隻大鳥破壞了,一定會氣得吐血。


  “破冰和白勺飛回來了。快看!”燕純夕指著天上。說話間,一陣風似的落下兩隻大鳥來,白色的羽毛驕傲地扇動著。破冰努力地揚起細長的脖子,跟在白勺的腳丫子後麵,踮著腳尖走到炎莫行的身邊。兩隻大鳥左右磨磳著他的肩膀,燕純夕看得十分過癮,心中好笑地說道:“這兩隻鳥,怕是來跟你告別的!它們就要跟我回家了。”炎莫行氣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正要反駁她的話,破冰卻突然仰天長嘯一聲,聲音有幾分的急迫,白勺不安地站在一邊,跳著腳。炎莫行的臉色一變,這是破冰一貫發出警報的習慣。


  “前麵有事!”崔宏快步走到兩人跟前,燕純夕也發覺了有些不對勁。


  “派人探路,把消息傳回來!”炎莫行說。


  這時,肖然從前麵匆匆地走回,說道:“玉刹閣的人有了新動向,裏邊的人傳出消息說讓我們時刻保持警惕。”


  “知道了。破冰飛回來報警了。”炎莫行說。


  燕純夕抿了抿嘴,這些大男人似乎把她忘了。她暗自對不遠處的美美招了一下手,美美飛快地跑回來,後頭跟著胤龍。聽她說道:“小東西,前麵好像發生什麽事了!”


  “主人,美美和胤龍幫你們開路吧!”


  “好,快去吧!千萬要小心了。”


  “嘻嘻,主人,你不知道這大峽穀真正的主人是誰。真正的主人是叢林裏的每一棵樹和每一棵草。這裏的樹精和花妖太多了,它們都會聽我的話。而且,不管什麽樣的野獸,都不敢去招惹胤龍。”


  “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嗨,幹脆說它是叢林大王吧!燕純夕苦惱地望了一眼美美,實在找不出另外的字眼來反擊它,看著胤龍對它言聽計從的樣子,就想踢它一腳。胤龍瞅了一眼主人和紫貂兒,生怕戰火漫延到自己身上,它可是小神獸啊!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麽?這一回,就讓主人好好看看胤龍的本事!兩隻得意忘形的小獸,像衝鋒槍打開了閘門,呼啦一下衝了出來。


  炎莫行站在燕純夕身邊,見兩隻小獸嘀嘀咕咕地叫了一陣,便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似乎燕純夕明白它們的行動,心中的猜測有了更明確的答案。燕純夕一定能夠跟兩隻小東西交流,而且是用他們特有的方式,那是別人都無法得知的方式。並且,胤龍能說話,紫貂兒卻裝著不會說話。所以,紫貂兒的來曆可疑得很,它一定跟燕純夕有著特殊的關係,要不然,怎麽會老老實實地呆在她身邊,像一個忠實的仆人。也許,等燕純夕回到水月山莊後,他能從她嘴裏掏出真話來,她不跟莫矜說出真相,但決不會在炎莫行麵前說謊。


  燕純夕哪知道炎莫行刹那間想了那麽多,竟把她深藏不露的秘密猜到了七八分。她相信,憑著胤龍和紫貂的本事,冰峽穀裏的動物和花草誰敢不聽它們的話。她對紫貂兒說的那些樹精和花妖非常好奇。若不是有這麽多人在,怕泄漏了它們和自己的秘密,她一定會跟在兩隻小獸後麵,去看個究竟。


  不久,破冰帶來的警報得到了證實,前方確實已設下了好幾處埋伏,像打獵時為野獸設下陷阱的那種埋伏,深挖的洞穴不止一個,全是衝著青鋒閣來的。


  “你派十幾個人跟在那兩隻小獸的後麵,它們一定是去排除障礙了。”


  炎莫行深信兩隻小獸的非凡之處,本來水麒麟就是萬古的神獸,即有先見之明,又有超強的智慧。連雪鶴都能看出的陷阱,它們怎麽會熟視無睹。剛才兩個傢夥跑得跟一陣風似的,定是衝著那些陷阱去的。再派一些人手幫它們,事半功倍。玉刹閣一再不服氣,又想出這麽陰毒的招術來,青鋒閣不得不狠狠地還擊了!肖然得令後,趕緊找人去了。


  崔宏仍隨炎莫行和燕純夕前行,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後麵,加上保護燕純夕的四個暗衛,一路走著,一麵聽著前方傳來的打鬥聲,以及落入陷阱的驚呼聲。炎莫行的臉上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紫色寬大的衣袖,褶然生輝。燕純夕看得有些癡了。


  炎莫行似未注意到她的模樣,心中想著,去紅池國向魔教教主黑豹挑戰,估計情形還要殘酷一些。前麵不斷有人被擊殺,搏鬥的聲音不時傳來。路上一股血腥味漸漸地濃起來,讓燕純夕不停地想象著,美美和胤龍在陷阱旁守著人落下去,那些樹精和花妖如何地拉長了枝節,把該死的人扯到他們自己挖好的陷阱中,送進他們自掘的墳墓裏。那些花妖們應該不像空宵殿裏的花仙一般美麗,花妖樹精們沒有修成仙之前,是自身有一定法力的妖精。這裏的每棵參天大樹,繁茂昌盛,年深大約都在數百年以上,多不勝數。按美美說的,三百年可修成妖精,五百年可修成半仙,八百年就修成花仙或樹仙,如八百年曆劫時不能修成仙,就要被極樂花神打回原形,重新修練八百年。因此,世上沒有不怕空宵殿花神的花草樹木,就連她手臂上的金花封印要是解開的話,都是能吸走花魂的法術。


  “主人,美美幫你料理了那些人,你隻管向前走,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出穀了。”


  美美急急忙忙地又跑回燕純夕的身邊,它讓胤龍堅守在原地。說它們一共消滅了八十多個人,木芙兒的人手隻剩下不到二十人了。燕純夕想像中的情形,跟美美的述說差不多,真是把叢林裏的樹精花妖們都調動了起來,野獸們看見胤龍來了,更是躲得遠遠的。玉刹閣的人死得相當慘烈,那些深坑本用來誘入青鋒閣的人,最後卻成了他們的葬身之地。


  “莫公子,馬上要出穀了。外麵是否還有危險?”燕純夕裝著無知的樣子問道。


  炎莫行輕聲道:“放心!外麵雖然守著海子幫的人,不過,他們已經跟肖然的人交上了手,肖然不會放過他們的。”


  美美見她的神態還有些糾葛的樣子,小聲說道:“主人,你跟我一道去吧,看看我們怎麽收拾他們的!”


  燕純夕忙不及迭地點頭,走到美美的身後,跟它一路小跑著向前。炎莫行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密林的深處,一個個陷阱掩在迷惑人的青草堆下麵,一隻腳就能踏空下去。青鋒閣的殺手從樹林邊又走上來幾人,未等他們走到陷阱前,幾十條綠色的樹枝突地騰空而起,從他們身旁的林子裏卷出埋伏的黑衣人。這些人是玉刹閣潛伏在那裏守株待兔的人,隻等著青鋒閣的人掉進事先挖好的深坑裏,就好動手殺人。為了引人入坑,殺手們還用了許多辦法誘人到此。然而,他們想不到的是,看起來無害的綠枝條,能把他們全都扔進深坑裏。


  接著,燕純夕看到那些彎曲又扭動的枝條,像手臂一般地縮了回去,土坑裏的人大呼小叫起來,因為下麵鋪著無數的毛刺和尖利的荊條,掉下去讓人如何受得了。沙土是黃稠稀軟的,人在裏邊根本爬不上來,一直呼救無果。美美的眼神一閃之下,樹精們又收回了枝條。過了一會兒,數十朵張開血盆大口的食人花,豔麗的像地獄裏的曼陀羅,向著陷阱裏的人吞噬過去,花朵們輪番地吃食,僅留下殘肢和碎片。最後,等那些呼聲終於停止了,胤龍高興地大叫一聲。那些縮回去的枝條繼而伸出來,壘起沙土掩埋坑裏的殘屍,不到一會兒,土坑便填平了,掉落下去的殺手全都成了森林裏的肥料。


  燕純夕看得心頭怦怦直跳,驚懼地回頭,見炎莫行神采淡然地靠在樹邊,仿佛看了一場精彩的表演,而不遠處的崔宏砸了一下嘴巴,似有所悟的樣子。那些枝條對他們完全無害,隻攻擊玉刹閣的人。稍後了一會兒,炎莫行上前拉過燕純夕的手來,轉身離開了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胤龍和美美互瞪一眼,調皮地吐舌,它們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兩隻大鳥在空中長嘯而過,跟隨著他們的身影,欣然地飛向前方。穀口處,肖然的人馬與海子幫的人拚殺著。不過,跟林子裏發生的事件一樣,戰鬥很快就要結束了。青鋒閣的人本來就善於在城市和叢林的戰鬥,海子幫的人他們的優勢在大海上,因此,兩方人馬交戰不久,海子幫的人就不願意再打下去,因為,他們越打越覺得吃虧。最終,戰鬥以青鋒閣的勝利宣告結束。當木芙兒心灰意冷地帶著所剩無幾的人馬走到穀口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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