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武林盟主(二)
“那個樹上的大俠,可否與在下試劍?”台下忽然有人叫道。說話的人從台下起身跳上台,腳步輕妙,姿態神俊。
炎莫行輕瞥了他一眼,回頭看向燕純夕,燕純夕說道:“我在這裏沒關係,剛才你也看見了.……”炎莫行是看見了那道淡金色的白光護著燕純夕,她身上的仙氣日漸濃厚,對此,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沒有他的保護,燕純夕不會受傷,隻是她的身份會被大眾發現異常,這一點,才是他希望她回避的原因。但是,台下的那個人已經飛身上台,絲毫不放過他。如果他仍不出手,台下的幾百人全都會懷疑他來此的目的。炎莫行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我下去解決一下,再回來!”燕純夕淡然一笑,說道:“好。”其實,她也很想看炎莫行跟其他人打鬥的情形,那可是千載難逢,她知道台下人的功夫真正是炎莫行對手的不多,她並不擔心炎莫行有危險。這種信任感,從冰峽穀回來的莫矜身上,還是去萬幽峽旁邊的冥魈山一戰,早就建立起來了。
站在場上的兩人,主動地讓出一個空間,讓炎莫行跟那人比試。他們和台下的人都試目以待,挑畔的人無非是看中了樹上的燕純夕,要是炎莫行沒有力保燕純夕的功夫,那麽,勝利的一方自然會為難燕純夕,不會輕易放她離去。最起碼要她以麵示人,搞清楚燕純夕頭上冒出金光的真相,是木芙兒離開時下的命令。這人的身份是玉刹閣的一名高手,木芙兒隻知道自己在冰峽穀敗在肖然手下,和莫矜有一麵之緣。她的人馬在冰峽穀被青鋒閣的人剿滅了一大半,這份恨意一直沒消過。如果知道她暗自傾心的人,就是與肖然並肩站鬥的莫矜,她絕對會為自己感到無比的羞愧。
“這位兄台,在下隻想在這裏觀望各英雄的風采,不曾想與各倍比試。”炎莫行從容地說道。
樂清鴻仍立在台柱上端瞧著他,卻看不出炎莫行的內力有多大,不由得有些驚訝,站在炎莫行對麵那人顯然不是他的對手。那人還堅持道:“來這裏的都是英雄豪傑,不知閣下是哪門哪派,相互切磋一下何妨?”炎莫行淡笑道:“好吧,兄台隻管出手,在下接上三招便可。”對麵的人覺得一陣冷意襲來,手上的勁力使了出去,卻看不見對方的人影,隻感受到那一陣的寒冷從背上一直往心頭竄去,驚駭地轉身吐掌,此時,兩招已過,但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碰上,待他覺察到炎莫行的掌風如刀,劈在自己的肩膀上時,早就晚了。要是炎莫行想取他的性命,第一招就可以讓他見閻王了。人影的晃動停止了,台下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賀雲和風離也被炎莫行的神妙給震住了。每個人都在心裏細想著剛才的一招一式,每一招看起來簡單明了,實際上一招勝過百招。樂清鴻喃喃地說道:“這是赤炎山莊的吟雪劍法,以掌化劍,十分了得的功夫。真讓老夫開了眼界!”
眾人聽聞,皆驚歎不已。去而複返的木芙兒,一雙美目閃爍不定,自從冰峽穀回來之後,她再沒有穿過大紅衣裝,一直都以黑色勁裝,蒙麵而行。剛才上台的那人就是她找來的,指使這人跟炎莫行挑戰,她想確定炎莫行的身份,又想看出燕純夕的秘密。台上的那人果然是她心目的妙人兒,木芙兒心中有了計較,樹上那個女人是什麽妖怪,居然敢迷惑赤炎山莊的主人,想奪走她的心上人,她不會讓這個女人得逞的。
炎莫行沒管台下的叫囂,輕足一點,返回了燕純夕的身邊。他要等著肖然上場,肖然能否奪得武林盟主的大權,是他一直盼望的事情。挑畔的那人臉色沉鬱,捂著肩頭的傷口,跳下台子,追隨著木芙兒的身影而去。樂清鴻也因炎莫行的不爭,直覺他已勝了賀雲一籌。此人絕非池中物!依赤炎山莊如今的聲望,總有一天,這人會翱翔長空,讓天下人都仰視他。這時,賀雲看了一眼立於高處的師傅,心中愧疚不安,這兩年他疏忽了盟主的大事,隻管自己修練功夫,可心境上一直不能提升,連帶著武功的進步減緩,向魔門挑戰的人本該是他,卻讓炎莫行搶了去,師傅眼中的責備令他無地自容。眼中一冷,和風離同時看向台下,還有誰敢來挑戰,今日一定要讓師傅滿意才行。
粗大的枝杆上,燕純夕偎依在炎莫行的身旁,說道:“剛才我隻看見了月亮。可沒看見你在哪裏,你的劍佩在身上,原是裝飾物呀?”燕純夕好笑地說道。
“你能看見月亮就好。說明我倆都在月亮宮裏住著,而他們,總是仰望著我們。”
燕純夕覺得牙痛起來,這人扮了莫矜之後,皮厚而心黑,她仍覺得炎莫行不該把自己的才華和風采隱於身後,還不如莫矜那般瀟灑呢!對他這般的為難自身,真不知這人是怎麽長大的。
炎莫行似乎明白她的心意,側視著她發亮的臉龐,說道:“我也隻看見了月亮。而且是滿月,柔光似水……”燕純夕覺得自己的耳垂又被某人非禮了一下,好淫邪的傢夥,趁著這會兒占她的便宜。樹下許多人還看著他倆呢,真是要命!炎莫行回味著水月山莊裏的那個深吻,甘甜可口,如瓊脂仙釀。他暗下決心,從他們越琪國回來後,就把燕純夕娶到自己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一絲紅暈從燕純夕的臉頰處浮起,被身邊的人看得有些暈了。她的眼睛都不敢再望向台上。
“在下向賀盟主和風離兄弟挑戰!”一個熟悉的人影衝上台前,郎聲說道。
燕純夕張大了眼,肖然終於上來了。肖然的臉膛紅光滿麵,又被純白的月色染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他的身材本來就比台上的兩個人都高大,這一下,在眾人的心目中,更是加深了印象。肖然的青劍在腰間琳琳作響,一股煞血的味道隨著他的身影撲向賀雲和風離,兩個人同時都感覺到了劍鋒上傳來的死亡之氣,一個如陽光一般的男人,抽出這把陰冷的殺劍,劍尖處仿佛還在滴著血,又如同冷血早已溶入到劍心裏麵,賀雲忍不住後退一步,風離的臉色一白,也相應地退開去。
“這位兄台,請教高名?”賀雲拱手問道。
“在下肖然。”聲音一落地,台下一片喧嚷,青鋒閣的肖然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眼下肖然卻以麵示人,用那把征服江湖劍客的青劍挑戰代盟主,和與賀雲功夫不相上下的風離。人人心中一般驚悸,剛才對炎莫行高深莫測的功夫就已經深為感歎,現在台上這人讓大家如此的感悟到死亡的氣息,此人就是一把出鞘的寶劍,不會像炎莫行那樣手下留情,“青劍一出,萬煞滅魂。”更是不把生死放在眼底。台下的江湖人都為台上的兩個人捏了一把冷汗。樂清鴻的眼中也閃過一道精光,他把武林盟主的位置交給賀雲來守護,雖指望他能真正的出人頭地,作出一番事業來,但強中自有強中手,如果他連肖然都不敵,又如何服眾,而他樂清鴻更願意看到江山人才輩出,挑戰出更強的精英來守護盟主之位。前些日子,江湖各大門派的不滿,他有所耳聞,本來就想讓賀雲擔當起大任來,又迫於師徒之間的臉麵,不好讓賀雲與江湖劍客相爭,借著眾人提議的武林大會之機,順勢而下,眼下的情形,有他想選出一個新盟主的願望。
賀雲覺得自己在師傅的眼皮底下,多了一份壓力出來。他自知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對麵這個人,這幾年中是聲名大振,他眼中的淩厲說明了此人心意已絕,盟主之位必要拿到手裏。賀雲心頭一陣冷意,似乎炎莫行的掌風還烈烈作響,那把青色的劍,在他看來是奪命的叉。
“原來是青鋒閣閣主到了!久仰大名。在下賀雲,受樂盟主所托執管武林大事,自覺慚愧!若是肖閣主願意與在下論勝負,勝出者可接任盟主之位,但是,在下有一個請求,可否向肖閣主提出來?”
“賀兄請講!”
“若是肖閣主勝任盟主之位,在下必不會多言半句。隻是肖閣主有聞名天下的青鋒閣,人馬眾多,萬不可利用盟主的權力,為青鋒閣謀取私利,這是盟主條約裏規定了的,望肖閣主能作到這一點!”
“既然是盟約裏有的規矩,肖某自然會遵守!賀兄放心!放手來吧。”肖然說完,手下一揚,劍‘錚’地一下就閃出一道光芒。賀雲也不再多話,抽出背上的劍來,迎了上去。旁邊的風離飛身上了另一根台柱,與樂清鴻平視了一眼,同時看向了台上。
台下的幫門大多數派了一兩個優秀的弟子上來,與賀雲和風離比試過了,他們中的昆山派,佛宗,飛雲門,劍嘯門,斧頭幫等各大門派中的弟子,在比試之後深感武學的博大,賀雲和風離兩人始終把這些人的氣勢壓了下去,後麵的弟子自忖沒有力敵的本事,於是,觀望的人,心懷怨憤的人都希望看到台上的兩個人被打下去,肖然上台後,為肖然鼓勁加油的人數眾多,他們巴不得看到台上的兩人被肖然打得落花流水,讓自己的心頭消消氣。
燕純夕對賀雲和風離的劍術不太懂,但她看了大半天,對他倆的品質有了直觀的看法。盡管上台來挑戰的人手下毫不留情,招招以奪人性命相拚,但二人技高一籌,卻沒有取對方的性命,打下台的人帶著傷,恢複一段時間就可以了,她心裏有幾分的佩服。武學的根本也不在於致人死命,讓人心服口服才是最高的境界,這兩個人日後定能成大氣,特別是武林盟主更要以德服人,才能讓眾多武林高手以身相報。賀雲擔當盟主之位確實有些力不能及,但他的為人和對武學境界的追求,值得大家學習。自此,燕純夕也理解了樂清鴻為何選擇賀雲來當代盟主。木芙兒離開的時候,燕純夕覺得有一道陰冷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不過,她專心地看著台上的比試,沒把對方的敵意放在心上。她身邊的炎莫行,微閉了一下眼睛,把周圍的一切看在心裏。肖然要是當上了盟主,他的擔子就略微輕鬆一些,到時候,再慢慢給那些暗中作亂的人一個狠狠地反擊。他不能讓燕純夕受到這些小人的傷害。
肖然的劍芒如脫疆的野馬,奔馳在劍光穿刺的田野上,台下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冰冷的煞氣和鋒利的力量,賀雲小心地應對著,絲毫不敢大意。流雲劍劃出一道道雲團,他把師傅的絕學看家的本事都拿出來了,對賀雲來講,他誌在取勝,而不是一定要當那個盟主,但是對肖然來講,當上武林盟主才能分擔莊主的身上承受的壓力,他自覺自願地要力爭拿下盟主之位,於是,每一道劍光勢如破竹,不給賀雲一點反擊的機會,這種誌在必得的氣勢,讓每個江湖人心中都升起一種豪邁的氣概,這也是所有門派功夫的精魂所在,大家都感覺到了他的決心和毅力,隻有這樣的盟主才能帶領各大門派走向真正的興旺。為肖然鼓勁的人更多了,賀雲心中也感概萬分,他的力道和鋒芒比不過肖然,他的心機和城府也比不過肖然,因為,他沒有肖然那樣的不顧一切,沒有肖然在江湖上的執劍揮灑的經驗,也沒有肖然的那種看穿世事的眼光,這些都決定了他輸給肖然的結果。肖然的心境,是在炎莫行的大義和為天下蒼生作想的理念下培育出來的,是炎莫行在冰峽穀救回他生命時的感悟,也是這些年跟隨在炎莫行身邊所得到的體會。賀雲要從他身上學的東西太多了。
肖然的最後一招,讓賀雲隻覺得眼前一花,一把青劍變作了無數道劍芒,從他的身前逼至身後,賀雲手上的流雲劍脫手而去,他的內力完全地耗盡,拚盡力氣化解的劍芒中還有一道朝著他的心口刺來,分不清是真還是假。他的心中一片駭然,難道肖然要對他下死手?那道劍光,閃著嗜血的光芒在他的心口處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圓點,之後,倏然而逝。賀雲抬頭,感激地看向肖然。肖然沒有把內力使在這一個圓點上,隻是象征性的表示了他的劍法可奪他性命。如果那個圓點真是灌注了內力,誰也救不回賀雲這條命來。
“肖閣主,多謝手下留情!在下輸得心服口服!”賀雲喘著氣,退到台邊說道。他的兩眼熱灼地看著肖然氣定神閑地收回長劍,心裏還有許多話想講,可場合不對,他隻能忍著,青劍訣真是一門殺敵的好功夫,賀雲渴望著能有機會再戰,肖然從他的目光裏也感受到了武癡的性情,微微地笑道:“賀兄的功夫給在下的驚訝不小,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與賀親兄切磋切磋!不知賀兄可賞臉?”
“自然!賀某願意與肖兄共同探討劍術的奧義,隻等肖兄打敗對手,你我二人好攜手江湖,快意一場!”
“好!”肖然回笑道。
賀雲轉過身,朝著樂清鴻作了一輯,清朗地說道:“師傅,這代盟主之位就交給肖兄了!”樂清鴻慎重地點點頭,頷首微笑。賀雲又向著台下的眾人大聲說道:“下麵的兄弟們可繼續挑戰肖兄,如果沒有人打贏肖兄,這一次的武林大會選拔出的新盟主就是肖然!”
台下的人差不多都舉手讚成,風離從台柱上飛躍而下,淺笑道:“肖兄,在下可與肖兄領教一下?”
肖然客氣地道:“風兄,請!”
話畢,兩人站於台子的中央,賀雲退到一旁,認真地觀看肖然與風離的對決。台下各門派中的弟子心中暗道,隻要肖然再打贏風離,便再無人上台挑戰了。肖然與風離的對決,比之前賀雲的打鬥還要激烈,風離更是使出了渾身的武術,力壓肖然的鋒芒,不過,風離的武學路子究竟有些怪異了,因他還不能圓滿地達到技藝上的精湛,因此,往往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落敗,風離也不氣餒,邊打邊學對方的長處,臉上的自信越來越多,他深信不久的將來,一定有一招兩式可以打敗肖然,他的鬥誌也挑起了肖然的興趣,肖然在完成任務的時候是要致人死命,不死不休的,但今天是比武,不能像對待真正的敵人那樣冷酷無情,因此,他的劍下也多了一些柔韌,力道並未全部使出來。兩人對打了七八十個回合,終於風離露出了破綻,被肖然一舉攻下。
風離嘴邊溢出一絲鮮血,心中仍是豪情萬丈,聽肖然說道:“風兄的功夫當真了得,如果風兄再學得精銳幾分,肖某自不敢稱大!”
風離一擺手,咽下口中的血沫,他知道自己離肖然的武功還差一些距離,但他並不後悔自己上台來比試,初試鋒芒,就能讓人看到他的將來必定不凡,回去之後,靜下心來再細細體會今天的收獲。
“肖盟主,不必客氣!如不嫌棄在下,風離願意與肖兄一道馳騁江湖,作一個真心的朋友!”
“那敢情好!”肖然大笑,能與賀雲和風離這樣的人物相交一場,人生快哉!
二人不理會台下的眾人,合肩一抱,相互認同了對方這個朋友的位置,賀雲在一邊也高興萬分,三個人走到一邊,旁若無人般地寒暄起來。樂清鴻心中一歎,這三個小子顯然是把後麵的事都推給他了,他從台柱上飛身而下,衝著台下的人說道:“老夫在這裏表示支持肖然擔當盟主之位,可有英雄不滿的,隻管上來挑戰?”
台下一片安靜,無人回答。那頂軟轎的簾子輕輕地動了一下,似乎早已把剛才的激戰放在了一邊,轎中人仍在回味著先前看到的那道不同尋常的金光。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棵大樹上。
“好吧!既然大家都認可了,老夫就宣布新的盟主是青鋒閣的閣主肖然!同時,老夫也正式地退位,把武林的大事都交給肖盟主來作,大家要信任他,這個武林盟主的令牌,在此就交給他了!”
樂清鴻大聲地說完,把手中的一塊黑色令牌交給了站在他身後的肖然。他的內力深厚而廣遠,台子下麵的幾百人聽得清清楚楚。就在這時,場下突然響起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等一下!本座要同肖盟主一決高低,看看這個新盟主是否能打敗本座。若是不能,本座自當替他成為盟主。”
樂清鴻和台上的三個人同時看向聲音的來處,台下的弟子們也朝那個發音的地方望去,眾人的臉色無不露出憂懼的神色。